1958年，林北离开四天后，红星轧钢厂。
“什么？多少？”
接到电话的杨厂长开心得像是一只偷喝到油的老狐狸，脸上笑得油滋滋的。
“林同志，了不得啊！感谢林同志为国为厂争光！”
也就是这年月跨国电话很贵，否则杨厂长能对着话筒对林北一通好夸，没半个小时，夸人的话都不带重样的。
现在不行，港城打到广东，广东又一路转到尚海，尚海再转到轧钢厂。贵是一方面，但再贵，以红星轧钢厂的体量还是打得起的，主要是打个电话需要大声喊，嗓子受不了。
接到港城那边转来的定单，杨厂长坐在自己座位上，好一阵子都没有缓过神来。
成功了！
他们红星轧钢厂真的成功了。从此之后也是一个可以出口创汇的单位了。
不行！
这个好消息我要通知大领导。
他拿起电话，又放下。
“小杨，备车，我要去大领导那里。”
是的，这么大的一个喜报，哪里只能打电话通知，他要亲自去报喜。
“厂长，还是去领导家里吗？”秘书问。
“不，我是去汇报工作，自然要去工业部！”杨厂长不满意道。
杨秘书愣了一下，他给杨厂长当秘书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还是第一次见杨厂长汇报工作不去领导的家里，而是去工业部。
杨厂长自然也看出了自己秘书的疑惑。
不过他不会说。
怎么说？说自己这次是去装逼去的。
富贵不装逼，有如锦衣夜行。
到领导家还怎么装？当然要去工业部了。
工业部人多，这逼才装得爽。
好在杨秘书是一个合格的秘书，领导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立即去安排小车班出车。
……
工业部。
“哟！稀客啊！老杨好久不见了？”
然而刚到工业部，杨厂长便脸色大变。
“孙部长。”
杨厂长对面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小老头，十分的和睦，但杨厂长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因为这个小老头是李怀德的岳父。
杨厂长与李怀德虽然没有什么大矛盾，但李怀德贪花好色的行为，这年月天然不讨人喜欢。
如果不是李怀德有靠山，就这事，杨厂长都肯定能把李怀德赶出轧钢厂。
但结果是，人家有靠山，还是自己惹不起的靠山。而且这种事情，一旦由他口中说出，孙领导也会记他一笔。
越是高位，越是家丑不可外扬。
“领导，你看我要去找领导汇报工作。”杨厂长说明自己的来意。
“去吧，去吧，工作要紧。”孙部长没有为难他，反而主动让出了路。
“多谢领导。”杨厂长道谢，立即快步去找大领导。
“孙部长，会议……”
孙部长身边的秘书不满意杨厂长的抢路行为，你有工作汇报，领导就闲着了？但领导都让路了，他也只能提醒一下。
孙部长什么也没说，平静的让开路，让杨厂长先走，接着他才去开会。
这只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常，没有冲突，只是一次领导让路。
孙部长没生气，杨厂长也没有注意到他刚才其实是抢了孙领导的路，他现在只顾着开心了。
小杨秘书倒是有些担心，但是这时候提醒也晚了。
一路担心到了大领导的办公室，杨厂长由大领导的秘书引入。
“咳咳咳……”人刚进去，就是一阵呼吸都不顺畅，咳嗽不止。
好家伙，大领导的办公室里是云雾缭绕，烟熏火烤的，简直可以与他们轧钢厂的废气管有的一比了。
这得是抽了多少烟了。
“领导，你可要保重身体啊！”杨厂长担心道。
“哈哈……”大领导乐了，“你这小杨也是被派来劝我少抽烟的？”
说话功夫，秘书已经打开了窗户通风换气。
“不，领导，我是来报喜的。”杨厂长大声道。
“哦。”大领导放下手中的工作。
他现在负责的是广交会后续工作。
换言之，援助，免费抽调物资。
可现在国内又出现了自然灾害，同样是需要物资。
反正是1958年下半年以来，就没有好消息，愁得他一天五包烟，抓破头皮的发愁从哪里调物资。
他的办公室会成为废气管，便是这个原因。
“说说吧，有什么好消息，让我也轻松一下。”大领导拿起烟，又放下。
抽烟是因为发愁，压力大。既然是好消息，他当然也想轻松一下。
“大领导，我们成功了。我们卖出了三千台蒸汽机。”
“三千？确定吗？”
大领导是真的吃惊了，他当时只想着卖出一台也是好的，也能说明咱们得工业产品并不是没有人要的。并没有想卖多少。
可杨厂长却告诉自己，卖了三千台。
“是真的。是我们厂的林同志从港城打电话过来汇报的。”杨厂长开心地说。
大领导这才后知后觉，他当时是同意轧钢厂出口创汇，却忘记派出工业部的同志随行了。弄到现在杨厂长都跑来汇报，他们工业部还不知道。
当然，没有工业部的同志随行，主要原因还是缺人才，没有人手，也确实没想到真的可以出口创汇。
“每台机器什么价格？”大领导又问道。
“每台一千八百美元。”
嘶——
大领导本以为能卖200就不错了，没有想到直接翻了九倍。
“那就是……540万！”大领导心算了一下。
杨厂长听到这个数字，脸颊微微抽动，明显也是惊到了。
他是接了电话就到大领导这里报喜来了，还没有算过总额。
听到大领导报出了540万，他整个人都麻了！
现在全国的外汇才七千万美元，你一个人四天赚到了540万美元。
杨厂长觉得他要坐下，好好地缓一缓。
对了，那个林同志是谁？长得什么样来着？
540万美元太惊人了，杨厂长的大脑一片空白。
唯一能记起的就是……腮红。
是的，林北双颊的腮红。
不要以为杨厂长只是记住腮红有什么不好的。
不，这年月只记住腮红才好。
因为需要搽腮红说明你家庭困难，需要腮红遮丑，是真正的劳苦大众。特别是杨厂长这里，又专又红才能入他的眼。
“好！好啊！你们轧钢厂是立了大功了！”
大领导站了起来，激动地走动。
“不行，这件事要报告部长。”
540万美元，后世连个县长都惊动不了，但是这年代，林北真的是放了一个大卫星。
大领导带上杨厂长去见部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