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了个好问题,我们其实也想问,但是都没说出来,果然还是童言无忌。”郭陵听罢钟晨暮的话,笑着点评道。
一边点评,还一边把盒饭里最后那口饭菜扒进嘴里。
钟晨暮被葡月带到高台之下,办理了入社手续,然后领了一盒盒饭,刚狼吞虎咽地吃完,便又看到了不远处的郭陵,两人再度就之前的话题攀谈起来。
“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钟晨暮撇了撇嘴:“他再是先知,理想再远大,也得活下去啊,不收会费,图什么呢?我总觉得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郭陵鼓着腮帮子,赞赏道:“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倒是清醒得很不过你不还是跟我一样,也加入了吗?不会仅仅是因为他们管饭吧?”
钟晨暮摇了摇头:“这几天来,我自己对于这些现象也越来越疑惑,很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何况,我想找到我的父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万一他能够做到自己所宣称的事情呢?反正,报警一点用都没有”
郭陵咽下了最后一口饭,擦了擦嘴,好奇地看着钟晨暮:“难道你从警察那边得到的反馈也是”
“是的,说公安系统中查不到我父母的存在。”
“果然如此啊”郭陵皱了皱眉,“我也一样,我的妻子、孩子和父母全部都查无此人。事实上,我比你做得更多,我在想,既然电话能够打通,是不是可以去电信局查一查电话号码的主人,结果到了那里,却被告知机主并不存在,所有的电话都被直接转移到了他们的中央服务器,所以自然无人接听当然,我还没有想通的一点是:为什么我老婆手机明明接通了,却无人应答。”
钟晨暮沉默了。
郭陵也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望向天空。
妻子的手机哪里是无人应答,明明里面传来那些让他不得不胡思乱想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他先从这种情绪当中抽离出来,说道:“你就不用操心那个教授和先知社盈利的事情了,这样的组织我见多了,有正规的,也有不正规的,反正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没有人会做亏本的生意就是了,他们的生存未必是依靠我们的会员费,或许有别的途径。反正我的想法跟你类似,死马当活马医吧。”
钟晨暮点了点头,看了看周围正在成群聊天的人,最终又把视线投向了正背对着自己的葡月,以及其他几个“十二使徒”的人。
尽管未经人事,他还是不难看出,这十二个女人在今天的城隍庙当中,属于艳压群芳的存在。
郭陵翘了翘嘴角:“看见美女就挪不开眼了?”
钟晨暮有些窘,连忙把视线从葡月身上移开:“哪有”
“嘿嘿,我可是过来人,你那点小眼神我还能看不出来?这十二个人是那个老头子的忠实追随者,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艳福不过,我打听到,她们都是‘实际寡妇’。”
“实际寡妇?”
“对,名义上她们都有老公,但是,她们的老公都失踪了,就如同我们的父母一样。”
“所以她们追随皮尔斯教授,也是因为希望找到自己的爱人?”
“应该是吧,否则难道是图老头年纪大,图老头不洗澡?”
“”
“事实上,我一直都在好奇,这个老头是不是自己也有失踪的亲人。”郭陵若有所思地说道。
钟晨暮一愣:“大叔,你这个思路很好啊,我去问问看”
“你想什么呢?”郭陵瞪了他一眼:“就算要问,也不是现在啊!他此刻就是先知社的创始人,很多人心中的神,你就算问,他也未必跟你说实话,以后找机会吧。反正你也已经入社,之后就可以收到他们的各类活动通知了。”
钟晨暮往四处张望着,只见皮尔斯正远远的被好几个人围着,众星拱月一般。
他突然悄悄地问郭陵:“大叔,我们要不先撤吧?”
“撤?去哪儿?你要知道,家里没有人等我们回去。”
“不,不是回家,我有个想法”
于是,钟晨暮小声地告诉郭陵自己想去探索一条大河源头的事情。
郭陵听罢,双眼一睁:“你可以啊!走!我们一起去!万一碰上什么事情,还能互相有个照应,毕竟我比你虚长几岁,经验还是要丰富一些。”
“只是虚长几岁么?”
“”
两人低调地绕过人群,快步走到城隍庙门口,在照壁的掩护下,推门而出。
当那扇朱红色的厚重大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时,钟晨暮感到换了一番天地。
喧闹声与人气都被隔绝在身后,此刻眼前的世界,只有昏暗与静寂。
两人再次踩上门口松软的土地,绕过树林,往大路上走过去。
相比刚才坐公交到来的时候,钟晨暮觉得此刻更加寂寥。
“我们走过去吗?”郭陵问。
“嗯,既然是探索,还是走路更自由吧。”
郭陵还想说些什么,但并没有说出口。
路上没有一个人在行走,也没有车驶过,只有昏暗的路灯在小心翼翼地关照着它们脚下的那一片区域。
钟晨暮在路上走了几步,这才注意到,路边竖着一块路牌:山前路。
“好朴实的名字。”
不知为何,他觉得无名市里的这些地名,看上去都平平无奇,却又似乎很有来历,有种厚重的感觉。
郭陵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沿着水声过来的方向走吧,一条大河从山上流下来,我们只要找到河,然后沿着河岸往上游走就好。”
钟晨暮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地名都挺简单,但又挺亲切的,好像认识了很久一般?”
“我们就生活在这个巴掌大的地方,天天见这些地名,当然觉得亲切了。”
“我觉得不是这个原因,但是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什么。”
“别想那么多了,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为赋新词强说愁’,抓住一点生活的细节便想东想西,触景生情,说白了还是太敏感,没有被生活摩擦过,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心里已经长出一层老茧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庸人自扰了。”
钟晨暮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跟在郭陵身后,往水流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们沿着山前路往西北方向又走了一段,然后在一个拐弯处,走上右手边的一条小径。
小径没入草丛中,若隐若现。它转了几个弯之后,便随着地势的抬升而往上延伸,好在这一片并没有高大的树木,以灌木和草地为主,因此,可以看见它通往半山腰,直到在哪里没入山体之后。
两人沿着小径一直往前走,拐了四五道弯,身后的大路和城市已经完全不可见,这时候,眼前豁然开朗。
就在距离他们脚下不远的地方,地势陡然往下陷,让位给从山间倾泻而下的一条大河。在夜色的微光中,水花翻滚而透亮,激流的声音在周遭的静寂之中显得格外突出,仿佛将整个世界都镇住了。
“这简直是瀑布呀”郭陵赞叹道,“我在无名市活了四十年,竟然没有想到来这里看一眼,今天果然没有白来。”
说完这番话,他却没有听见钟晨暮的反应,于是好奇地回头一看,只见这个少年此刻双目紧闭,浑身发抖,仿佛在遭受着什么。
是的,就在一秒钟以前,钟晨暮脑海中的绿色数字又出现了。
而且,它从此前的“110”,迅速跳变成为了“1011”!
直接升至四位。
同时,此前出现过的被窥视感也再度涌了上来。而且,相比在市区,此刻在山中的这种感受更加强烈。
钟晨暮努力地定住身子,避免因为刚才那短暂的眩晕感而跌入小径旁的河中。
“你没事吧?”
听到郭陵的询问,他才猛地将眼睁开,然后立刻定了定神,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放心吧,大叔。”
郭陵将信将疑地盯着钟晨暮看了好一会儿,才松了一口气,半开玩笑地说道:“这荒山野岭的,你可别吓我”
话还没说完,他便发现眼前这个少年的脸色有些异样,已经睁开的双眼当中充满了惊恐与不解。
郭陵一惊,连忙转过身,顺着钟晨暮的视线方向望过去。
只见小径以比之前更陡的坡度往上爬升,一直通往比半山腰更高的地方。
就在它即将拐弯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出现了一棵大树。树干粗壮,树冠华丽,枝叶繁茂,颇有王者之风,似有百年之寿。
然而,此时两人的视线完全没有顾及这棵气质不凡的古树。
因为在树干右侧的一根旁枝上,似乎正挂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红色,在这青山白水之中,格外显眼和吊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