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还是选择学医了，每日晚上睡在医馆里，看医书，做笔录。
黑虎安静地趴在狗窝里，听到街道上出现什么响声，立马警觉地爬起来。
青竹揉揉小狗头：“黑虎，是打更的棒子声，没事的。”
星河被尿胀醒了，咕噜地下了床：“大哥，尿尿。”
“自己去。”
“大哥，我害怕。”
青竹一手牵着弟弟，一手端着油灯……
安宁，三妹，小梅三个女娃娃，就近在医馆附近的小学堂念书了。
家里的事情交给大妞打理，在后院开了几块菜地，做做家务活，日子过得很满足。
“杨桃，隔壁的小院子在出售，八百两！我想买下来。”
“小姐，买下来在这堵墙上打个门，又是一个院子了，孩子们都大了，是要多几个房间了。”
“一晃眼，青竹和桔子都快十六了。”何小鱼早上起来梳头，发现梳子上挂着一根白发。
隔壁的院子买好后，几人将房里房外好好地粉刷了一遍，买了些新家具和书柜，大强叔和张峰一家四口搬过去住了。
后院的空地上，大妞又种上大萝卜，孩子们爱吃她拌得麻辣萝卜干。
九月底，二成赶着马车去鹿山接四个孩子回家，经过一片竹林时，听到一阵哭声。
马车里，杨桃哆嗦着：“小姐，这几座山上都没有住人，哪里来的哭声。”
何小鱼也有些害怕：“白天，怕什么呀！二成，我们下车看看去。”
三人沿着一条窄窄的小路，走过一片竹林，一个大大的深坑出现。
哭声不止，不是一个人，深坑里两个老人头发凌乱，衣裳破烂，坐在一堆白骨上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无助地哀嚎着。
杨桃揪着二成的衣袖，捂着嘴巴，眼泪直流。
二成是个男人，见多识广，天下稀奇古怪的事情在他眼里也不足为奇。
“小姐，小姐，这就是活死人墓，老人一到七十就会被家里人送到深山密林里，活活饿死，山里土地贫瘠，粮食仅供糊口，活的希望留给家里的孙子们。”
何小鱼哆嗦着：“这太残忍了，府衙没有人管吗？”
二成转身将杨桃拉进怀里：“富裕些的地方已经没有这种陋习了，南都这边山里还是比较贫穷，所以这深坑里的白骨越来越多。”
何小鱼慢慢地坐到草地上，泪水一颗颗滚下了：“二成，这些阴森森的白骨，都是活人饿死的，贺家村那边不是没有吗？”
“小姐，很多年前也是有的，只是你没有看到。”
无数的瘆人的白骨是多少老人活活饿死，一层叠一层，深坑这么高，他们怎么也爬不上来，何小鱼双手冰冷，全身发麻。
“二成，去马车里拿绳子来，把他们拉上来。”
“小姐，他们回不了家了，家里人嫌他们晦气，得找个地方安置他们。”
何小鱼双手捂着脸，失声大哭：“送去贺家村吧！他妈的，这是什么世道……儿子女儿将自己的爹娘扔进这么深的坑里，这要是冬天的话，一晚上都冷死了……人怎么能这么残忍！”
三人一起拉上来两位老人。
“多谢，多谢，别送我们回村，我们夫妻俩虽七十岁了，可是我们种菜，砍柴，洗衣做饭，养猪，生活可以自理，可是我们家几个媳妇嚷着，说我们占了三间石头房子，一亩山地，死活要送我们来山里，说我们活的太长，占了孙子们的福报。我求求你们，不要送我们回去。”七十岁的老人满眼泪水。
“大爷，大娘上车吧！我们给你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贺家村。
“大爷，这就是大强叔的房子，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后面的荒着的地，你们开一亩就行了，这是二两银子，月底我再来看看你们。”
“夫人，你给我们买这些粮食，要花多少钱呀！银子就不要了。”
“陈大娘，二两银子你只管花，有什么需要坐村里的驴车去镇上买去，以后每个月都有。”
“夫人，这如何是好！”
“陈大娘，我们还要进山一趟看看大华叔，你和大爷安心住下吧！”……
两位老人满心欢喜地打扫着屋子。
“老头呀！下个月，我们回去把我表妹也接过来吧！”
“哎呀！遇到这些好孩子，我家堂弟也快七十了。”……
年底，何小鱼和杨桃赶着小马车来到贺家村。
“陈大爷，给大伙发猪肉，一家五斤猪肉，二两银子。”
贺家村之前迁过来的几户猎户也分到猪肉。
一群老人围着何小鱼拉着她回家吃饭。
何小鱼也没有弄明白短短几个月，贺家村的空房子住满了。
三月份，春回大地，何家村又迁来五十多位位七十岁的老人，房子都不够住了，这些老人的孩子竟然自己动手砍树盖房子，还四处打听什么时候发银子。
陈大爷赶着驴车找到何小鱼，将村里的最新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何小鱼一开始只是看他们可怜，谁想到，附近几个县的人都将家里满七十岁的老人往山里送去了，这下何小鱼有点害怕了，南都是个州，满七十岁的老人都送来可怎么办，倾家荡产也养不活他们呀！真是低估了人性的丑恶。
“夫人，这下可怎么办呀！听他们说，别的县的老人要过来呀！好多都是冲着银子来的。”
“陈大爷，你先回去吧！没事的，我来想办法。”
何小鱼安排二成立马回京一趟。
四月底，贺家村往深山老林里的几个空村子里，都住满七十岁以上的老人。
老人们蹲守在何小鱼家门口嚷着要银子，门口的街道堵得严严实实，何小鱼气的全身发抖。
青竹和许长歌去山里给每户发了二两的银子，老人们的儿子女儿拿到银子，也安生了，很多人家喜滋滋地等着下个月发银子。
终于等到二成带着圣旨回到南都，府衙里，何小鱼和知府王大人商量着。
“大人，我这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哪里，许夫人心地纯良，只是这些人出发点是恶的，本官还是希望夫人能出力继续帮助那些真正需要扶持的可怜老人。”
“张大人，我能力有限，目前只能帮助南都南边三个最穷的县，每个老人每月补贴四百文，四百文吃喝够够的了。还有一件事，有些无儿无女的老人，他们不是有田地和房子吗？这些田地和房子后来不也是留给他们的侄子和亲戚们，如果有人继承他们的房子和田地，是不是也有赡养老人的义务？”
“许夫人，这一点我们也考虑到了，如果孤寡老人，有侄子侄女的，他们如果继承了老人的财产，当然有义务要照顾老人的生老病死，没有人愿意继承的老人财产的，这些房子和田地卖掉，换成钱财留给老人，让他们自己用。”
“哦，这样还比较合理。”……
城门口，贴着告示，朝廷下旨意，全国各地废除七十岁老人送进山的陋习，家里再贫也要抚养老人，如发现虐待，饿死老人者，殴打老人者，子孙后代不准参加童生考核，不准进县衙府衙当差，挨二十大板，情节严重的一律服送往岭南服徭役。
朝廷颁布的有关法令后，保证了老人们养老的基本生活需要，以及改善了很多老年人的生活质量。
告示一帖，一些心怀鬼胎的人们，赶紧将自己的老父亲老母亲接回家赡养去了，这场闹剧终于划上句号。
“小姐，贺家村现在就剩下无依无靠的一百二十二户孤寡老人了。”
“杨桃，按照我们和张大人协商好的，每人每月补贴四百文钱。”
“小姐，经过这次的事情，让我对人性的认知更加深刻了。”
“不光是你，我，还有孩子们，这不是坏事，去找村长让他给几户漏雨的房子修修。”
村头的张猎户，为人豪迈，性格豪爽，村里的老人一致推他当村长。
“许夫人，朝廷颁布新的养老法案后，这山里清静多了。”
“张大哥，听说你家大儿子月底娶媳妇，这个红包你拿着，村里的老人们买卖也是你帮忙，一些零碎的事情都是你处理，给你添麻烦了。”
“许夫人，应该的，他们坐我的驴车去镇上卖菜，卖鸡蛋，也是要付钱的。”张猎户起身送何小鱼上马车。
何小鱼走后，张大嫂从厨房跑进堂屋，一把抓住钱袋子，迫不及待地倒出红包里的银子。
“娃他爹，十五两银子呀！许夫人这人大气。有了这些银子，老二的婚事不愁了，彩礼有了，酒席钱也够了，以后，你给他们修房子，开荒，买粮食，我都不和你吵了。”
张猎户摇摇头，走出家门，来到村尾。
“爹娘，这五两银子藏好，以后去镇上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儿呀！你身上一文钱，二妹都要搜干净的，这五两银子，你从哪里得来的。”
“刚刚许夫人给的贺礼，我偷偷藏了五两银子。”
“儿呀！现在山里的猎物也少了，挖草药的人也多了，你四个儿子，都要娶媳妇，这钱爹给你留着。”
“爹，你拿着，买些好吃的和娘吃。”……
何小鱼赶着马车，马车上多了三袋山芋，二篮子鸡蛋，十只母鸡，一袋干蘑菇，两篮子干菜，还有些草药。
落日黄昏下，村里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