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邵城沉默半晌，看向她，缓声道：“他无事。”
沈嘉柠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只是不管怎样，如今自己失踪，他必定是急疯了。
但只要人好好的， 便比什么都重要。
“吃过饭，我再找医生为你看一下。”孟邵城的视线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声音柔和了几分。
沈嘉柠抬眸看向他，认真打量起面前的男人。
所以，他是有些在意她的？
虽然不知道这份在意有多少。
沈嘉柠心思微动，缓缓道：“没这个必要，我快死了，活不长。”
闻言，孟邵城愣住，似乎没料到她会这般开口。
沈嘉柠自嘲的笑了笑：“怎么，医生没同你说么？那看来你找的大夫水平真的不行。”
话一出口，沈嘉柠便一直打量着孟邵城的神情，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找到些端倪。
原谅她想到要从孟邵城身上找个突破口，原谅她会试探他。
毕竟物是人非，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少年，而她，也只想尽力找到真相，努力活下去。
“为什么？”孟邵城垂在身侧的手轻轻蜷起，指尖都带着抹轻颤。
事实上，不是他找的医生学艺不精，而是他提出疑虑后，他根本没信。
再加上之后两日沈嘉柠并不配合，因而也没有化验复诊的机会。
沈嘉柠轻声道：“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宋家么？不仅仅因为他们利用我、让我同父母分离，更因为他们在我体内下了一种毒，让我再没有希望。”
孟邵城喉结微动，似乎不愿相信她所说的话是真的。
沈嘉柠轻笑了笑：“其实，若是按照正常毒发的时间，我还有几年可活，只不过那样我就必死无疑。”
“所以为了搏那一线生机，我只能接受将毒素激活，逼出体内的法子。可到如今，折腾了快一年，也仍旧没找到解决的办法。”
孟邵城心口堵的厉害，视线落在她身上沉声道：“还有多久？”
沈嘉柠看向他，轻声道：“不知道，谁知道还能有多久呢？或许半年、或许一年？也或许十天半个月，总归，不会太久。”
孟邵城脸色难看，半晌，缓缓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沈嘉柠杏眸直视着他：“不用道歉，这件事和你无关。你之前不知道把我关在这，我不怪你，那你现在愿意放我走吗？”
对上那双澄澈的眸子，孟邵城半晌说不出话来。
沈嘉柠耐心的等着，眼底含了些期待。
若是能说服他放自己离开，比自己铤而走险想出的任何办法，都要有效。
“柠柠，我让你留在这真的是在保护你。”孟邵城再度开口。
沈嘉柠讥笑出声：“我是一个快死的人，如今我唯一的心愿就是留在裴时瑾身边，再见一见我的朋友我的父母兄长，你口口声声保护我，可这真的是我要的吗？”
孟邵城一时语塞，半晌，只是轻声道：“一会我叫医生过来，再给你做个检查。”
沈嘉柠没再做声，也没去动晚饭，只是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失神。
直到关门声响起，孟邵城离开，沈嘉柠才轻轻松了口气。
她垂下眸子，思绪飞转。
从孟邵城的反应看，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中毒一事，所以他到底知不知道那个在幕后操控一切的人到底是谁？
沈嘉柠思量许久，也没得出什么答案。
一个小时后，孟邵城带了两名医生进来，沈嘉柠也没拒绝，还算配合的由着一人给自己抽了血，用简单的仪器做了些检查，另一人又给她把了脉，仔细辨别了表征。
直到两人离开，孟邵城在她身侧坐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轻声道：“小时候你也总喜欢这么看着外面。”
沈嘉柠轻笑了笑：“那不一样。”
小时候她在宋家，压抑着自己的天性，又受了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委屈，总会向往自由，向往外面的世界。
哪怕什么都做不了，也喜欢看着外面发呆。
那时候的阳光好，天气也好，年纪更好，一切都蓬勃的让人觉得充满了希望。
夏天的蝉鸣声，午后的钢琴声，老师的斥责声，师母的温柔怜爱声……
那时虽然觉得没那么幸福，可到底生活在宋家编织的假象里，又不会觉得那么不幸。
如今么？
倒是没觉得凄惨，只是归心似箭，心像是长了草一样，早就飞到了那个男人那，所看的山也不是山、日落也不是日落，似乎所见都想，都成了对他的思念。
“你中的是什么毒？”孟邵城再度开口，大抵是因为沈嘉柠态度的缓和，他便同她闲聊起来。
沈嘉柠笑了笑：“以前都没听过，叫‘梦回之毒’，据说死的时候会变成丑八怪。”
前世她没熬到完全的毒发，可那个时候她已经够丑了。
这辈子若是真的变成那副鬼样子，她或许真的会没有勇气去见裴时瑾吧……
说到这，沈嘉柠找了个镜子，认真看了看自己的如今的模样。
确实瘦了许多，脸色也苍白难看，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她日日看时还不觉得太明显，如今这么瞧着，确实没有以往漂亮。
孟邵城将她手里的镜子抽走：“不用照，一样美。”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沈嘉柠轻声问。
孟邵城顿了顿，半晌后才道：“不知道，最开始只是觉得你性子有趣，明明骨子里跳脱又带着些恶劣淘气，偏偏装的老成稳重。”
再后来，接触的多了，便不自觉的想要保护她，莫名的生出怜爱。
再到后来，便有了旖旎的心思，见着她和别人亲近，就会不受控制的吃醋，直到情不自禁，想要得到她……
“你呢？为什么不喜欢我？”孟邵城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沈嘉柠默了默，过了一会才开口：“我也不知道，大概有人爱我胜过生命，遇见过他，旁人便都再也入不了眼，也入不了心。”
沈嘉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的裴时瑾。
自重生而来，绝不仅仅是愧疚，还有暗无天日的那些年里，他不离不弃的守候和陪伴。
他早就成了她生命里的一束光，和她的生命嵌合在一起，再也无法割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