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迟,那是快,安哥儿抱着脑袋灵巧躲开。
张老太太没打着人,倒险些把腰给闪了,“好好的哥儿被你们带成什么样子了?”
安哥儿朝着谢游跑去,谢游将他抱起来护着,“站在让你打才是乖孩子吗?那我一辈子都不要当乖孩子!”
谢游也有点怵张老太太,抱着娃娃躲在谢与归背后,伸长脖子叫板,
“老太太是要如何责罚?要打要骂冲着我来,若是要送走,反正都是送,就去北地吧。”
他来京城,总是听到谁谁家的人犯错了,被送走,得宠的是真送走好吃好喝,其余的就是生死难料了。
“真是放肆!真是毫无体统!”张老太太气得晕乎乎,邹氏赶紧去搀,“母亲莫要生气。”
谢与归借着谢游开口,“老太太若是要动谢游,就要问问我答不答应了,这事儿咱们还是听听世子爷的。”
目光落到身上,张争鸣的声音响起,“那么,我也只问一句,汀兰,你原本可以拉住瑕瑜,你为什么不拉,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谢汀兰眸光平静,“我没有害她,不救她也是错?”
张争鸣被哽住,“孩子是无辜的啊!”
谢汀兰如同听到天大笑话,“你既知道孩子无辜,还管不住自己下面,怪得了谁?反倒是我错了?”
“也是,总是要怪一个人,来让你给受害人一个交代,不能是你弟弟的孩子,毕竟,你弟弟是为了你死的,所以,你只能来怪我这个疯女人了。”
张争鸣摇摇头,“所以,你是眼睁睁看着她下去的?”
“和大伯母没关系,是我干的!”安哥儿咋呼,“大伯父,大伯母在家等你回来,你带回来了些什么鬼玩意儿!你就是负心汉!”
谢游捂住他的嘴,安哥儿气得眼睛都要喷火,伸手扯谢与归头发。
“三舅舅你看,有人欺负你姐姐呢,不救人也是错,又是什么话!”
“明明可以私下说,非要大张旗鼓说出来,就是要你姐姐丢人,要你家脸上没光!你快去打他的嘴!”
“为玉,是这样吗?”张老太太问要掀开幔帐,要进去假传圣旨保大的人,“说实话。”
为玉是可以撒谎的,只需要她一句话,这件事的风向就会改变很多。
至少,谢汀兰不会被卷进去,因为安哥儿已经都认下了。
谢汀兰开口:“别逼为玉了,丁瑕预突然伸手过来,我害怕被她拽倒,手比脑子还动得快,等着回过神,人都滚下去了,为玉、二弟妹都想搀。”
赵茹慧一个劲点头,“对,就是这样的。”
谢汀兰垂眸,“总共就是个意外,连着母亲都不想留的孩子,生下也是没人在意。”
“老太太心疼的也不是丁瑕瑜,是那两个孩子吧?只是要开枝散叶,世子活蹦乱跳就成。”
“至于丁瑕瑜,我已派人去把我院子药都拿来的,应该都用得上。”
“老太太也应该想想世子爷的以后,等着外面过够了口瘾,就会开始用脑子思考,张世子又在做什么呢?”
“侯府若真觉得我有错,要如何处置都可以,我先回四暖居等着了。”
“与归,你跟我来一下。”
谢汀兰走了出去,见着抱着儿子的人,眼神温柔下来,“侯府多事之秋,你帮我多带些日子的盼哥儿成吗?”
突如其来的客气让谢与归不适应,带盼哥儿他是上赶着愿意的,伸手抓着谢汀兰衣袖,“姐,你不然跟我回去吧。”
“凭什么?”谢汀兰冷声,又软了声气,“侯府觉得我这人不好,连着张争鸣也觉得他瞎了眼。”
“这孩子跟着我,只会更加不讨喜,倒不如先养着国公府,反正只要我待着这里一日,平阳侯府以后的爵位,就绕不过盼哥儿去。”
盼哥儿已经饿了,啃着手瞧着娘。
谢汀兰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孩子,以后别像你爹爹,要像你两个舅舅,堂堂正正敢做敢当。”
“姐!”谢与归觉得她不对劲,更用力地拽着她衣袖,
“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只要你狠得下心,我替你让张争鸣没安生日子,我白天折磨他,晚上让大哥去梦里找打死他,他以后肯定要去北地,我给谢双送话去——”
谢汀兰抬手摸了下弟弟脑袋,谢与归闭上了嘴,听她说:“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刚刚里面说着玩的,我去看看爹娘,这事儿我没错,真要找我麻烦,也不能够。”
“只是,我瞧着为玉似乎挺喜欢丁瑕瑜的,想来丁瑕瑜应该是个好姑娘,你守在这里别走,等着丁瑕瑜转危为安。”
说罢,谢汀兰提着裙摆下了台阶,给碧溪、月溪、招手。
宴会提前散了,等着月中天,为玉去四暖居告诉谢汀兰丁瑕瑜无碍。
谢汀兰坐在窗边,乌云蔽月吹着风,她在灯下正在做针线活。
听完为玉的话,好一会儿才说:“命保下来就好,眼下还热着,夜里还是有些冷风,可不能吹着风了。”
“她叔叔怕是明晚就会来了,你一会儿亲自去国公府,给家里说说无事了,再替我拧着谢三的耳朵好好交代,不可生是非。”
“你怎么了?”为玉看她手里绣着荷包,主动找着话头,“是给世子的?”
“给他做什么?他要什么没有,我非要上赶着去送?是给你的。”谢汀兰说着也收了针,“不知道你喜欢蝴蝶,本说给你秀个一样的,你腰上这个绣工太好了,我比不上,就秀了个如意。”
为玉接过看了看,觉得里面有些分量。
谢汀兰说:“是让碧溪去外面求的平安符,还有块玉,别看了,快去给国公府传话,别让那边等久了。”
又顿了顿,“碧溪,你陪着为玉回去,把我那件披风拿来给为玉披上。”
说不出来的不对劲,为玉捏着荷包,谢汀兰继续说:“我得安静安静,传了话,一会儿世子爷要来我这里,你就别在这里了。”
碧溪拿着披风进来,谢汀兰亲自给为玉系起来。
“不想见就不见。”为玉抓着她的手。
谢汀兰笑笑,“知道了,知道了,快些去吧。”
目送人走了,谢汀兰抬手关上了窗户,从旁边摸出一把匕首。
这是张争鸣送给她的。
当年情谊最浓时送给她的。
说要是有朝一日他有二心,就让谢汀兰用这把匕首直接戳他心窝子。
谢汀兰扯出匕首,锋利的刀刃照出她的脸颊。
第129章
为玉出了府门,马车已准备好。
为玉看放着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是糕点,就合上,“夫人最近如何了?”
“多亏的那两个嬷嬷,每日苦口婆心地劝着。”碧溪说:“今日哄了国公爷、国公夫人回去了,回了院子里就去小厨房做了糕点。”
做了挺多,五层的盒子呢,还给谢春和也做了,让明日谢与归进宫拿过去。
到了国公府,谢家人都还没睡下。
听着为玉说了丁瑕瑜无事了,才算是心中大石头落下。
谢知义喝了口茶,“安哥儿呢,听说今日差点挨打了,这事儿可不能传到外面去了。”
姜云嫦:“传出去了也要有人信,我看,这事儿得给谢双吱个声。”学生做的事,老师评是非。
她又说,“天色也晚了,你就在府邸留着,明日再回去。”
为玉:“夫人还预备了糕点,干娘,干爹吃一些再睡。”
她走出去,将给谢与归地端着去找他。
谢与归在书房处置事情,盼哥儿在边上的小床呼呼大睡。
谢与归是真将盼哥儿视如己出,府邸有他长长待着的地方,都放了张小床。
为玉看了会儿盼哥儿,才走过去,“尝尝。”
谢与归笔抵着下巴,“你看看,这几个字哪个好,姐让我给盼哥儿想个名字,盼哥儿这辈从淮,安哥儿原取的深,表哥听了觉得不好,改成了慎,是君子慎独不欺暗室的意思,我得给盼哥儿想个更好的。”
“我以为你在忙公务才不去前面,结果在这里想这个,我看你干脆捏了纸团,让他自己选。”
“我都不大喜欢,想要个霸气些的。”
为玉掏出谢汀兰给的荷包打开,“你姐姐今日可和你说什么了?”
“别说了,吓得我以为她被夺舍了。”谢与归看为玉掌心突然一合上,“你看什么呢?”
为玉摊开掌心,里面是一枚芙蓉玉雕刻的白玉兰。
谢与归笑笑,“姐姐给你认错呢,白玉兰送友人。”
送友人?为什么要送她这个?不好的念头涌上脑子,为玉心中咯噔一下,“出事了,走,回侯府!”
谢与归被他一嗓子吓得站起来,果然就听着盼哥儿开始咿咿呀呀得要哭了,“祖宗,你们两个都是我祖宗!”
为玉抓着要去哄盼哥儿的谢与归朝外走,对着门口的婆子说:“把孩子抱去太太手里。”
“你先说说。”谢与归跟着她。
“今日你姐姐很不对劲,她那里是不爱张争鸣了,怕是,怕是要做傻事啊,她今日让你把盼哥儿带走,怕是在托孤!”
谢与归一怔,托孤?
他直接跑得更快了,“牵我的马来!”
疾驰回国公府,二人冲会四暖居。
月溪吓了一跳,“小公爷怎么来了!”
“姐姐呢?”谢与归问。
月溪叹息:“适才世子爷来了,站在门口和夫人说了会话儿,夫人不搭理人,想要进去,门锁着了,就走了。”
“走了?”为玉惊了,“你们呢?”
月溪:“夫人如今不许我们进去伺候,喜欢一个人待着。”
“姐!姐!谢听兰!不开门我踹了!”谢与归拍着门,嗓音愈发大,“我你都不见吗?咱们亲姐弟你关我在外面,你良心会疼的!”
为玉当机立断,“踹!”
谢与归抬脚一踹,“姐!”
为玉跟着进去,瞧着罗汉床滴落的血迹脑子轰然一炸,跌坐在地上。
“姐!”
谢与归看一把匕首插到心口合眸的谢汀兰,他很明白这样已经是死了,只是还是不死心的抬手去探鼻息。
没有一点气息。
肌肤都没有温度了……
“姐!谢汀兰!”谢与归低吼,“姐,姐……”
小案几上放在一封信。
谢与归打开。
是谢汀兰秀丽的字迹。
——我死后,四暖居所有下人归为玉差遣吩咐,所有嫁妆不留侯府丝毫,皆作为玉体己。
——我虽死,依旧是平阳侯府世子夫人,我儿依旧是嫡出,只是侯府养出张争鸣这等丢人货,不配养育我儿,请弟与归替我抚养盼哥儿成年继承侯府爵位。
——我因张争鸣背叛日夜难受,只有一死方可解脱,只关张争鸣,同丁瑕瑜无关。
——此事与安哥儿无关,是我顾及腹中胎儿不敢去搀,恐被拉到。
看到最后一句,谢与归差点吐出口血,盯着姐姐咬紧牙关,耳边听着有人进来的,见是张争鸣,信朝着他脸上砸,伴随着怒吼,“看看你干的好事!”
“汀兰!”张争鸣脚步虚浮跌在地上,“汀兰……”
谢与归一圈砸到他脸上,不许他靠近姐姐半步,“你滚,你给我滚!”
“你让我看看她,她是我的妻,她不会抛弃我的!”
“滚!你给我滚!别碰我姐!”
汤嬷嬷将为玉搀出去,安排人去报丧。
为玉摸着荷包,想着谢汀兰说的平安符,忙摸了出来。
平安符里面有谢汀兰的字迹。
——宁家案我不懂,可我信你。
为玉捏紧符纸,好半天才找到自己声音哭了出来。
谢汀兰是什么时候猜到她是谁的?
为什么都没丝毫察觉?
现在不能哭。
以他对侯府的了解,绝对不会允许谢汀兰自杀的消息流传出去。
她得做点什么。
为玉站了起来,从后门溜了出去。
祠堂里,安哥儿正在罚跪。
为玉见着守着门口的人有朦胧,叫了她一声。
朦胧吓得半死,还是跑了过去,“你来做什么,你别搞事了,我家夫人求老太太放过安哥儿,脑袋都磕破了。”
却看为玉在哭,朦胧呀了一声,“怎么了?”
“我想见一见安哥儿。”为玉说着膝头一弯,“算我求你,日后我帮你做一件事,只要不害我所喜之人,就算是天诛地灭我都帮你。”
朦胧将她拽着,“我可受不住你的跪,你等着,我帮你,也不是我帮你,是天,守着的人,都是我家主子收买好的。”
安哥儿被带了出来。
为玉拉着安哥儿到旁边,“你愿不愿意帮我个忙。”
安哥儿点点头,“姑姑说就是,若是认下这事儿,就不提了,真是我故意的,连累了大伯母,是我的错。”
为玉将一块牌子塞到他手中,“这是掌家的牌子,可以调动下人,你是侯府的大公子,现在你大伯母自杀了,你愿意去各家报丧吗?”
安哥儿僵住,“大伯母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