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很痛心,他想不通自己的乖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能告诉他,说鬼魂之所以存在,全凭心中那一股怨气,常年受阴风洗涤,更加容易失去甚至,一个没有感情仅剩怨气的鬼魂,可不会跟你讲什么父女之情。
凶魂最可怕的地方就在这里,他们根本不存在活人的情绪,有的,只是对于阳世间浓浓的怨恨,小鬼善妒,越是凶戾的鬼魂就越容易被人激怒。
老板哆哆嗦嗦地站起来,紧抓着我的手不放,指节用力都发白了,语气中带着哭腔,“我死不怕,可我小女儿还小吧,要是我和我老婆都没了,她可怎么活啊!”
我既然答应了要管,就会一管到底,老板是个可怜人,在大女儿死掉的这件事情上面,并没有犯任何过错,救不活女儿,责任也不在他自己身上,反倒为了这事搞得意志消沉了好几年,如果还是忍受厉鬼的骚扰,实在太不公平了。
人世间的法则往往就是如此,尽管这小女孩死得凄惨,让人心中不忍,但她毕竟已经成为了厉鬼,我是个术士,更是一个活人,自然会下意识在乎老板的感受更多一点。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吧,你女儿应该就藏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们过去找她,争取早点把她超度了。
再次走进里屋,这次我留了心眼,先翻出几截白
蜡,焚香点燃,依次摆放在房间的各个方位,又用鸡血洒地,简单布置了一个小阵。
蜡烛可以照鬼,鬼魂强大的不是害人的能力,而是这玩意的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她下一秒究竟会从哪里爬出来,所以摆上蜡烛,也可以避免被打得措手不及。
我来到大门左侧的第二间房门站定,点上另一截蜡烛递到老板手上,“快,推门!”老板紧张到额头上冒着豆子般的冷汗,“我去推,那万一……”
见状我叹了口气,活人总是怕鬼的,老板亲眼见识了大女儿的狠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乖巧听话的妮妮了,他会害怕,也属于正常。
我加重了语气,“你别怕,先把们推开,只要门咧开一条缝,直接把蜡烛塞进去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给我来,有我看着你,不会有事的。”
本来这些事的确应该由我来完成,但我身上的伤还没彻底复原,跟鬼交手不善斗力,只能让老板代劳了。
我让他去推门自然有我的道理,小女孩倘若真的在这件屋子,当我伸手推门的瞬间,她肯定会攻击我,我一手拿着蜡烛一手去推门,反应难免会迟钝,给她造成可乘之机。
听了我的话他只好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把手轻轻搭在门上,我注意他的胳膊一直在颤抖,死死把着门把,却一直不敢下定决
心把门推开,便将手指按在他肩膀上,微微使劲。
老板吃痛“啊”了一声,下意识用力把门往前一推,门板“咯吱咯吱”响,轻轻打开,跳跃的烛火在大门被推开的瞬间,就突然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果然在里面!
我心中一沉,那大门居然“吱呀”一声又被一股风掀回来,重重地磕在老板额头上,将人又撞了出来,这动静,就像有个生气的人猛一下把门给合上了。
我赶紧快步扣住他肩膀,对捂着额头蹲在地上的老板沉声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啊!”老板捂着额头惊叫一下,眼眶都差点蹬裂开了,直勾勾地看着我,吓得嘴皮子都在哆嗦,“大师,蜡烛怎么在滴血啊……”
血?
我闻言一愣,继而猛一低头,望着自己手上的猩红渗血的蜡烛,好好地一截白蜡烛,此时居然变成了血脂一样的颜色。
绿色的火苗跳动,拉长的小蛇在烛头上跳跃,烛油宛如鲜血一样,红的发亮,沿着我的手指滴落下来。
我几乎下意识抖了一下手臂,打算把蜡烛摔在地上,可定了定神,又强行抑制住了这种冲动,心中默念了几遍静心咒,眼睁睁瞧见红色的蜡烛又变成了白色。
可老板却克制不了自己的心底里的恐惧,他由最初的震惊,变成了极度
的恐惧,一步步往后退,瞪大的双眼布满惊恐,
“你……你不是,你也是鬼……啊,你的脸烂穿了,你怎么在笑,你别笑,啊,别过来!”
老板状若疯癫,一边推开我,一边凄厉地叫喊,他的意识应该受到了幻觉的影响,好不容易恢复清醒的意识又变得混乱了。
该死!
“你冷静点!”我将手指狠狠扣在他肩头上,两腮鼓涨,气运丹田,对准猛喷了一口阳气,“闭嘴!”
我一声暴喝,动用了道家的玄功,这一声大吼犹如惊雷,震得老板浑身一颤,眼神不再不再那么惊恐,却陷入了呆滞和涣散。
这个鬼,能力太强大了,按照正统的术道理论,鬼魂就是一股怨气,然而我更加偏向于把他们看成是一种生物磁场。
鬼魂之所以能够给我造成幻觉,也是因为磁场穿透人的脑电波,干扰人的视觉和听觉,因此造成了幻觉,折磨到人发疯、崩溃。
但我事先已经在这儿摆出了小阵,按理说,小女孩的怨念是影响不到这里的,可老板却变成了这样,足以证明这个鬼并不简单。
我从怀里扯出一张黄符,轻轻贴上了他的后脑勺,符纸上的灵韵化开,替他遮挡了一部分怨气,见老板涣散的眼神有了一丝恢复,我急忙对他附耳低语,
“什么都别想,人只要
陷入紧张,潜意识就会主动朝着坏处去想,而鬼魂正是利用了你心里的恐惧,才能做到给你制造幻觉的,只要你放空意识,就没关系了。”
老板意识恍惚,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他十分艰难地转头看着我,“我……我怎么才能不怕啊?”
我无奈了。
要想克服心中的恐惧,谈何容易,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做不到,又拿什么去要求别人呢。
“那你出去,这里交给我!”
我轻轻一把将他推开,转身,将三寸长的透骨钉抓在手中,对着大门一脚踹过去。
大门“咯吱咯吱”摇动着,我的视线沿着门板网上移动。
目光跃过门框正上方,我却在横梁上看见了一条很惨白的胳膊,正沿着门缝中快速缩回去,那胳膊很纤细,就像一根软面条,没有骨头,完全是搭在上面的,胳膊伸得很长,看不见尽头在哪儿。
我手中轻扣铜钱,迈过门槛的瞬间,“吱呀”声不断,屋子里阴风阵阵,两块漆黑的门板也猛地朝我脸上撞过来。
关门那一刹那,我看见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正赤着脚丫子坐在房梁上,一双腿是悬空的,她身上穿着纸做的寿衣,皮肤白得不像话,犹如裹了一层墙灰,然而那多眼眶却是纯黑色的,犹如抹了碳灰,这种极致的反差,让人心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