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和大老爷夫妻多年,只在五年前,伊初那件事儿上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气。如今见了,不免有些惶然。
“老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您那一脚踢的哪里是下人,分明是把我的面子都踢走了。”
大老爷听见这话,猛的一拍桌子,桌上茶碗一震,水洒了一桌,稀稀拉拉的往地上流。
大太太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以后,怒道:“老爷在气什么也该和我说清楚。上来先给了我的人一脚,现在又拍桌子敲椅子的,是也要打我吗?!”
大老爷见大太太如此,怒道:“你还好意思和我说面子?!你何时看顾着我的面子了?!”
大太太当年嫁给大老爷时,他还只是个文弱书生。大太太算是下嫁,所以大太太也不怕大老爷。
见大老爷这么吼他,大太太也来了脾气:“你胡说什么?!”
大老爷见她这样,怒骂:“早知道就该听娘的话,娶一家门当户对的媳妇儿来。”
大太太一听这话,便知道,大老爷是刚从老太太那来。
她心中恨的不行,方才已经敲打过自己,现在又撺掇着大老爷来训斥自己。
大老爷气啾啾道:“我问你,你可是要把明初嫁给张家?”
被大老爷直接戳破,大太太心中有一丝慌张。可她很快镇定下来,缓缓坐下,慢条斯理的说:“是母亲和你这么说的?”
大老爷见大太太这么慢悠悠的,更气:“都说张家和明初换了生辰八字是不是?”
大老爷连连拍手:“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叫你把小九嫁到张家?嗯?你是怎么做的?!若不是母亲告诉我一声,我还当你真是个好的!”
大太太眉毛一挑,声音尖锐:“你什么都听老太太的,可老太太久不管事儿了,怎么知道前面的事儿?”
“你怎么不打听打听。是张家大太太先看中明初的,她过来相看的人也是明初。”
大老爷不知道这一茬事儿,顿时有些诧异。
大太太见他顿在当场,心中一酸,语气也软和许多:“我知道,老太太把老爷您拉扯大不容易,多年前我和老太太闹得不愉快,让老爷您也难做。”
“可如今这事儿也实在不怪我。那日我病的厉害,淑宁去待客,张家太太一眼就相中了明初。”
“你要是不信,就去问问明初。张家太太是不是送了一个赤金缠丝石榴手镯给明初?你再看看张家太太有没有给婉初什么见面礼?”
大老爷顿时语塞。
大太太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来:“明初那丫头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出生以后,我也是养过她几年的。怎么忍心把她嫁给张家那个断袖。”
“可张家太太点名道姓的要她,我能如何?”
大太太越说越委屈,声音也带了些哭腔:“老爷不管不问,只听了老太太的话,就要过来训我”
大老爷没想到其中还有这层关系,忙不迭的连声道歉:“哎呀,哎呀这都是误会。太太别哭,是为夫的错。”
大太太拿着帕子拭泪:“方才老太太叫我过去,说非要推了这门婚事。到时候,好叫明初她们姐妹进京选秀。”
“我想着,选秀总比嫁给断袖好,万一明真有那个造化呢?我怕老太太生气埋怨我,就答应下来了。可张家那头,我又怕耽误老爷您的仕途”
提及仕途,大老爷紧紧盯着大太太,生怕遗漏一点。
“所以才叫周妈妈回我娘家,找我娘家嫂子,把我娘家的女儿嫁到张家。如此,明初保住了,老爷您的仕途也保住了。”
“可您居然居然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
大太太好似悲从中来,拥帕子捂着脸,趴在桌上痛哭。
大老爷慌的不得了,手忙脚乱的拿袖子给大太太拭泪。嘴上又连连道歉,好不容易才哄的大太太止住了眼泪。
可剩下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大太太抽抽搭搭的说:“我是不知道明初怎么惊扰了老太太静休,只是这孩子,也真该管管了。”
这时候的大老爷已经没了刚才的气势,大太太说什么,他也只能附和。
大太太擦擦泪:“老爷平日里宠爱柳姨娘,也要有些分寸。那日她跑到我的院子里和我顶嘴,老爷还向着她,实在把她心都养大了。”
大老爷连连点头附和,大太太道:“主母压不住妾室,这后宅必然要乱套的。”
大太太叹了口气,悠悠道:“我的面子早就叫老爷丢到地上了。今日在老太太面前,明初都敢和我叫板。”
大太太瞥了一眼大老爷,心想,你倒是为柳姨娘的女儿打算。可惜,我偏偏不遂你愿。
“唉那孩子,是把咱们两人都恨上了。”
大老爷眉毛一横,怒道:“什么?她还恨上咱们了?!”
大太太冷哼一声,不屑道:“不信的话你去问问淑宁和婉初,还有老太太身边的鸳鸯。看看她是不是说,咱们两个人,都是卖女求荣的人。”
大老爷顿时怒骂一声‘混账’,气的胡子都抖。
大太太瞧见他这幅模样,这才解了心中一口恶气。
大太太脸色转晴,缓缓说道:“老爷也别急。明初还小,再教教吧。只不过,柳姨娘那边,老爷也该有个度了。”
大老爷沉思片刻,道:“从今日起,便叫柳姨娘晨昏定省,一日不落。做妾室该做的事儿,她都要做。”
大太太等的便是这句。心愿达成,大太太这才破涕为笑。
虽然两人总算不吵了,可大老爷原本想问大太太的话,却问不出口了。
而且听大太太的意思,以为是柳姨娘攀上了老太太,所以明初才出现在嫡母房中。
方才大太太说了那么多,一句也没有往其他上面想,看来那小厮的事情,还真不一定是大太太做的手脚。
大老爷出了正院,思来想去,决定先去看看明初。
毕竟,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只怕早就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