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的大人物?那会是谁?”
“现在我还不能确定。”弥勒看看身上的伤,呲牙道:“走走看,我总觉得受了这点伤完全值得。”
我就在想,那个时代的大人物,被人熟知的,就只有禹王一个人了。莲花木像,黄河河眼,这都跟禹王乃至河凫子七门有紧密的关系,想到这儿,我更坚定了自己的念头,对这条古船内的一切,充满了渴望。
第二层船舱里看似很安静,但是一走进来,就能闻到一股很浓烈的血腥味。跟我猜想的一样,古船一共可能有三层,顺着二层通道朝前走到头,应该就是通往底层的入口。弥勒放下玉牙璋,带着我慢慢走了几步,整条过道上,到处都是一条条很宽的血印,还有零星的肠肚内脏,就好像是被开膛的人硬生生让拖了过去。
看到这些,我立即猜想到,老余他们那些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全部都下了河,一部分人大概是让水冲走,或者沉到了河底,另一些强行爬上古船,但是进来之后,可能都遇难了。荷花婆太凶悍,我跟弥勒靠着镇河镜拼死搏斗才弄住一只,老余手下的人,降不住荷花婆。
“二层是空的,那么,剩下那三只荷花婆,还有被拖走的人,都到古船底仓去了?”我问道。
“咱们快点。”弥勒握着撬杠,加快了脚步,但是刚走两步,手电筒的光在旁边的舱壁上就照出了一些东西。舱壁悬挂着的那些玉牙璋比较零星,玉牙璋之间的间隙上,用最古朴的颜料还有手法画下了一些画。时间太久,那些古老的颜料基本都脱落殆尽,但画本身还是保存了下来。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冒,可是弥勒看见就走不动了,非要再看的仔细一点。
那些画一幅连着一幅,好像是个完整的整体,我感觉很扯淡,时间
这么紧了,还留下来看这些画儿。
“别急!”弥勒头也不回的小声道:“这画很重要!”
“都这时候了,你还在这扯犊子。”我心知那三只要命的荷花婆可能就在底仓,心里很不安,左右的乱看,来回看了一阵子,目光不由自主的扫过舱壁上那些画,渐渐的就被吸引了。
画有点粗糙,不过还能大致看得清楚,我看到画面上滔天洪水,肆虐大地,之后,有人开始跟洪水搏斗,引流归源,那个领头治水的人,成为众人膜拜的共主。
毫无疑问,画的内容人所共知,就是昔年禹王治水安天下的典故。
再接下来,画的内容猛然一变,禹王可能寿元耗尽,与世长辞。万民哀嚎,抬着他的棺椁,迈步走向大河。禹王当年下葬的情景,怀西楼的花老汉曾经讲述过,但是我看到画面上并没有莲花木像。
我还想接着看,但是后头的画已经分辨不清楚了。弥勒思索了一下,道:“事情真是这样?”
“事情是……”
我一句话还没有问完,从古船的底仓,突然就传出一声沉闷的枪声。枪声让我们猛的一激灵,拔脚就朝那边走。老余手下那帮人还没有死绝吗?还在跟荷花婆搏斗?但是为什么之前一点声响都没有听到?
我和弥勒走的很快,转眼就到了二层的尽头,和之前一样,尽头处有大条石铺出的石阶,靠近石阶的时候,血腥味顿时浓重到了极点。
眼前一片血腥,大概有五六个人横七竖八的堵在石阶上,已经被抓咬的几乎没有人样了。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一个还没有完全死透的人正靠着墙,艰难的把旁边的枪抓起来,又一点点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头。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腹部有一个大的吓人的伤口,隐约能够看见里面的内脏。血流的到处
都是,他已经完全绝望了,即便再多活一会儿,也只不过是多承受一会儿煎熬。
他呆呆的看着我和弥勒,脸上全都是血,微微张开嘴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渐渐的,他慢慢把枪口对准太阳穴,用尽所有的力气,扣动了扳机。
嘭……
我看见子弹穿过头颅的弹孔呼的飚出一股血,那人的身体立即瘫软了,斜斜的靠着墙,一直到死,他沾满鲜血的眼睛还是没有闭上,定定的望着我们。我和这个人素不相识,看到他就这样死在眼前,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这种淡淡的伤感很快就被底仓传来的声响给打断了,我暂时还看不到底仓内的情景,然而不用看就知道,那肯定是荷花婆在船板上慢慢爬动的声音。
荷花婆果然在底仓!
我一时间感觉呼吸有点迟滞,忍不住就捏住了胸前的镇河镜,弥勒把撬杠放到一旁,弯腰捡起一支枪,拔下弹夹看看里面的子弹,又飞快的找了两个满弹夹塞进口袋。
“你大概不会用枪,就拿着铜镜对付它们吧。”弥勒咽了口唾沫,道:“底仓就在眼前了,咱们必须要看看!”
我和弥勒弯下腰,踩着石阶朝下走两级。石阶上全部都是血,踩上去就觉得鞋底发粘,但当时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注意力全部都在底仓。
弥勒就拿着枪对准前面,子弹估计很难把荷花婆彻底打废,只不过可以依靠冲击力阻止她们一时半会儿。当我们猫着腰走下几阶石阶时,我的眼睛立即定住了,脑子里轰的一下,思潮翻滚。
石头棺材,我看到了石头棺材!
整个底仓内除了周围一些用来压仓的大石块,几乎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因而,摆在正中的那口石头棺材立即映入眼帘。我见过不止一次石头棺材,因为要找爷爷,所以对这个东
西很上心,甚至连棺材外面那些花纹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不可能看错,底仓这口石头棺材那么古老,那么沉重,花纹繁复,跟我见过了数次的石头棺材是一模一样的。这口棺材曾经葬了禹王,后来被七门河凫子用来世代镇河,它怎么会出现在古船里!?
看到石头棺材的一瞬间,我的心就猛烈的跳动,浮现出一个自然而然的念头,石头棺材既然在这里,那么,爷爷是不是也在!
那种感觉是无法形容的,让我的手开始发抖,情绪很难镇定。我抢过弥勒手里的手电筒,对着石头棺材照过去,只为了看的更清楚一点。我不怕荷花婆了,我知道,如果爷爷真的在这儿,他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东西伤害我。
“这是禹王的船棺!”弥勒看到石头棺材的时候,抑制不住激动,转头对我道:“禹王当年驾崩之后,就被葬在这儿了!我说进来之后总是感觉莫名其妙的,真是禹王的船棺!”
“肯定不是。”我一动不动的望着石头棺材,随口就否定了弥勒的话。禹王当年下葬,是被葬在黄河的河眼里的。我亲眼见过莲花木像,也见过石头棺材。
“肯定是。”弥勒拿着枪又走了一步,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震到了,慢慢道:“绝对就是禹王的船棺!”
舱底的石头棺材,棺盖紧闭,我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但是可以想象的到,棺盖一旦打开,里面肯定就是穿着大红衣服的爷爷。我心里的激动再也抑制不住了,撒腿就想朝石头棺材跑。
“你疯了!”弥勒伸手拉住我。
我回过神,眼睛一晃,就看到从石头棺材的背面那边,慢慢爬出两只荷花婆。它们仿佛也被这口石头棺材吸引了,完全把我和弥勒抛到一边儿,围着石头棺材不停的爬动,发出让人牙根儿
发痒的声音。这样一来,让我和弥勒的压力减轻了一点,但是无形中,身上又冒了一层汗。
“事情很清楚了。”弥勒死死盯着三只围着石头棺材慢慢爬动的荷花婆,小声道:“就因为这是禹王的船棺,河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才会不要命的护着这艘船,它们护这艘船,其实就是护着这口棺材!要是没错的话,禹王就在这口棺材里!”
我不想跟弥勒在这个时候斗嘴,因为不怎么信他的话。但是弥勒的表情和语气都不像在说谎,也不像信口开河,我随之就迷惑了,有点分辨不出真假。因为当时在河眼的时候,我没有真正目睹到木像以及石棺,我的认知,来自猜测和推断。
这口古船里的石头棺材,到底属于谁?属于禹王?那么河眼里的古墓,又是谁的墓?
三只荷花婆已经跟石头棺材对峙了很久,除了镇河镜,它们什么都不怕,然而却对这口石头棺材有种说不出的畏惧,绕着棺材一个劲儿的爬。
“这种凶物,果然百无禁忌,连禹王的棺椁都敢碰!”弥勒咬了咬牙,握住枪,道:“咱们不管那么多了,把镜子染血!”
看样子,弥勒是想跟荷花婆再斗一次,但是我心里头迷糊,却总是感觉,爷爷就在石头棺材里,我不相信会有两口完全一模一样的石棺。
就在这时候,一只荷花婆贴着石头棺材的边,张嘴就啃了下去,荷花婆的牙是阴山道动过手脚的,尖利的不可想象,锯齿一样。虽然不可能把棺材啃透,但是这只荷花婆一口啃下去,尖利的牙齿就跟石头棺材咯嘣嘣的摩擦着。
“娘的!”弥勒立即举起了手里的枪,手指也扣住了扳机。
嗡……
一直死气沉沉的石头棺材突然晃了晃,上面的棺盖一动,裂开了一道很窄很窄的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