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王妃早被流放了。”太初见他眼底划过一缕震惊,当下诧异,“你、竟然不知道!”
谢晚意对裴恒而言就是架子上一件随便的摆设,可有可无。瞧见了,也是过一眼,瞧不见也不觉得怎样。
此刻他也只是蹙了蹙眉,但想到姜岁禾中毒一事,脸上凝起一阵厌烦,“她给姜姑娘下毒,罪不可恕。大理寺怎么发落,本王未曾过问。”
说得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太初知道他当年是因为被谢家长女在宫宴上算计,最后怒指谢晚意为妃。但是···做错的是谢瑶环,跟谢晚意没什么关系。
不过下毒···
太初不好说什么,“不过当年,先帝把亲弟弟放逐到那儿,除了气候差点,别的估计还好。”
“现在当家的应是裴世枫,虽是罪人,但也是皇亲国戚,年年宫里都赏东西去。听回来的人说,那地儿挺好。”
“与本王无关,她和谢家都是自作自受。”裴恒这话说的,连太初都觉得冷漠。
“好歹是你的王妃,伺候过你的女人。”
太初不提伺候还罢,一提伺候两个字,裴恒脸色更冷了,接着宅子的话题说道,“好了,他日就算事发,你也可推到本王头上,大云僧侣可免罪,不会连累你。”
太初瞪眼,“本来就是你的事,用得着推吗?”
话音一落,他又有些后悔,“若真出了事,大不了我给你剃度,你拜我为师!”
裴恒眼角一抽,“回去念你的经吧。”
太初一愣,用完人就赶?连口热茶都不给!
因宅子还没收拾,裴恒早早回了王府,姜岁禾像是一早就在园子里等,盈盈上前,“王爷回来了。”
裴恒看她身后石桌上的线筐里放着好几个香囊,“身子还没好利索,怎么不在屋里歇着。”
姜岁禾莞尔,“总躺着,人都要发霉了。”
“我做了七八个,王爷先拿着用。”
裴恒照单全收,还不忘叮嘱,“让下人做就是了,不要累着。”
虽然没什么表情,声音也谈不上温柔,顶多算是客气,但姜岁禾喜笑颜开,大着胆子邀请,“王爷还没用晚膳吧?”
“不如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恒打断,“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吃吧。”
裴恒头也没回进了书房。
“王爷。”
姜岁禾追出两步,立刻被侍卫阻拦,“姜姑娘,请回吧。”
她绣袍下的双手紧紧捏拳,缝了一整天的香囊,指腹又红又疼,却也没能和他说多两句。
那屋里到底有谁在?让他一回府就急匆匆进屋。
戌时两刻,裴恒送去的晚饭多了二十个玉米面窝头。
因她一再说不需要白面馒头,一来给他省钱,二来宋将军都未必能吃到白面馒头,她实在不好解释。
可是她说的那种窝窝头不好吃,裴恒就让李妈用白面和玉米面掺在一块儿蒸出来的宣软蓬松,还放了些糖,他自己都吃了两个。
还把闻渊他们也叫进来一块儿尝尝。
“甜的!真好吃。”闻渊两口就能吃掉一个,“属下小时候吃得看着黄,可都是糠,又硬又难吃。”
糠?
那不是给鸡吃的东西?
裴恒讶异,李妈只说普通百姓买不到好的玉米面,都是长不好的玉米才酿成面做窝头,放一冬天干得难以下咽。
显然李妈说的还是保守了。
裴恒想,即便是用糠做成的窝头,燕临的百姓也吃不到。
之前送去的土豆,顶多能维持四万将士半月。从上月开始,宋清和要军粮的折子已经送回第五封了,陛下不放话,司粮监也不吭气。
燕临附近最少还有七八个镇子,加起来四五千百姓,按玉佩对面的人所说,年年冬天妇孺都要沦为男子充饥的食物,这还是往年有军粮接济的时候。
今年再拖下去···别说人吃人,等罗刹攻进来,四万将士也是罗刹兵桌子上的菜。
还有,她让十几个女人帮忙缝补,得破成什么样,才会反复缝补。
不能等了。
谢晚意看着人散了才回屋,一进门见常嬷嬷端着一盘小鱼儿,是之前小安送来的。
她条件反射想呕,常嬷嬷立刻道,“红烧的!特别香,保管你不会吐。”
“哪里来的佐料?”
谢晚意仔细一看,色香味俱全。
常嬷嬷笑了,“我还有点私房钱,之前让簪雪去东谷打听过,卖得太贵了。今儿让念左去镇上买的。”
“小姐快吃!”
谢晚意就着鱼吃了两块窝窝头,听常嬷嬷感叹,“也不知神明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主子,救济咱们的窝窝头都这么好吃。”
“一天两天的,也不知光是给咱们送吃喝得花多少银子。”
常嬷嬷一拍大腿,“老奴得虔诚祈祷神明大人财源广进。”
“簪雪,清秋,过来一块儿拜拜菩萨。”
常嬷嬷拉着两人都跪好了,突然回头,“小姐,也不知神明姓什么,家住何方?老奴拜错了怎么办。”
谢晚意忍俊不禁。
确实是她的疏忽,又是吃饭,又是求药,竟没有问过对方怎么称呼!她这脑子!
稍晚些,神明又送来七八个香囊,说是燕临气候干燥,戴在身上有益呼吸,还说只做了这几个,等再做好了还给她们。
“神明想得真周到。”簪雪从一堆红红绿绿的颜色中挑了个浅蓝的要给谢晚意挂身上,“咱们在京城都没这么讲究过,到了这儿却被神明照顾得无微不至。”
谢晚意推开簪雪的手,“我不戴,明日你先分给她们用。再留一个朴素些的给宋将军送去。”
簪雪以为她是嫌弃这些香囊的花色,自个儿看了半晌,由衷道,“神明选料子的眼光实在···”
“呃,别具一格。”
这个词得到常嬷嬷和清秋一致认可。
虽然药味很浅,但谢晚意捂了捂鼻子,自从发生下毒那件事,她对药粉一类的东西格外紧张,尤其现在还怀着身孕,更要小心些。
神明还说,上次的药包也可以装在炉子里熏,顺便还传递过来一鼎香炉。
谢晚意看着有点眼熟,但转念又觉得富贵人家用的东西都差不多。
他还问询,窝窝头味道如何?每人能不能吃饱?
谢晚意一一回答,只是说到药包,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如实告诉对方,自己身子不便,不好随意用药。
身子不便?
裴恒眸光一凝,她是身患有疾还是有其他难言之隐?
燕临关都是赤脚大夫,到了冬天,连大夫都待不住,可想而知那里的百姓能多活一日有多艰难。
纸张背面,她还写着,妾小字杏雨,敢问神明尊姓。
裴恒自是不能泄露身份,想了想,随母姓唐,唐蘅,南疆商人,无甚神通,唯金银多些罢了。
言下之意,不用给我省钱。
“唐蘅。”谢晚意轻轻念了一遍,还好不是裴恒的恒。
南疆商人,怪不得窝头都掺白面。当年唐妃代表南疆嫁给大云皇帝,结秦晋之好,互通商贸,不过七八年,南疆就富了起来。
谢晚意心里确实轻松了些。
但人家有钱,不等于她们就可以贪得无厌。
一连几日,陆陆续续又有妇人寻来,但谢晚意也不是善心泛滥,只要她们有丈夫或成年儿子便不会收容。
拒绝了好几个之后,便有人不安分起来,男人装着打骂妻子,故意让妻子带着伤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