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章阁的灯亮了。
不到半日,秦府中的白幡白灯笼都被撤了下去。
路过乌衣巷的人都见到了。
京城的贵女圈子有多了一个新鲜话题。
秦大小姐诈尸了。
秦大小姐回来了。
茶余饭后,人人都离不开讨论一番秦大小姐的光辉事迹。
秦酒还是那个贵女圈子中都混的极差的秦酒。
混的差的秦酒在秦家确实混账,一回秦府就闹腾一番诈尸,把秦老夫人吓晕了过去,还惊动了宫中的太医。
干了这一番‘大事’的秦酒真跪在祠堂,面对秦家列祖列宗。
“你知不知道,你此番葬身匪贼火海的谣言传多大,整个京城都在对秦府的人指指点点。”
宋氏手中拿着一根荆条,啪的一声抽在地上,一旁的丫头们瑟缩脖子。
“秦家的脸都要丢光了,在南山寺修养的老太君就是因为你才回的秦府,现在竟又晕倒了过去,秦家上下的心都被你拿捏得七上八下。”
好歹是女儿家,宋氏不至于真的抽在秦酒身上,后者却也是规规矩矩跪在团蒲上,还算听话。
宋氏手中的荆条是秦将军削给她教训秦酒的,宋氏从未用过,此番拿出来,秦酒是闯了大祸。
秦酒没有回应宋氏的话,起身点燃三支香,插入香炉,淡声道:“列祖列宗会感谢我的。”
“感谢你!”宋氏差点被气晕,“列祖列宗要是感谢你,我秦家明日便会没落。”
“秦家太昌盛了,有点污点也是好的。”秦酒道,“母亲不觉这样的秦府才是一个正常的世家吗?”
“秦老太爷为开国元勋,跟随先帝打天下,得了秦国公的称号,后父亲入仕武将,二伯入仕文臣,三伯经商,这样的一个大家族,没有一点污点。”
“一源长流,根深叶茂,祖德望崇钟秀气;八支衍派,源远流长,孙枝毓秀耀华光。”
宋氏垂下了手中的藤条,“这样不好吗?”忽然觉得秦酒有些不一样了。
秦酒重新跪回蒲团,“一个没有任何污点的氏族里有一个具有重兵在手的兵马大元帅,这样就不太好了。”
她压低声音,“母亲莫不是忘记大庆开国太祖也是武将出生。”
秦元承也是武将,现在手握重兵,就相当于过去起兵造反的大庆太祖,正在值北狄来犯,饕餮军大胜,此时更是民心大盛的时候。
功高盖主,这个四个字足以让秦氏在危险边缘。
秦酒重生后,一直记着萧卫澜最后同她死前说的话,或许是对于秦家的惋惜,他说了很多。
“秦君然嫁给萧家的时候,庆元帝就已经开始暗中注意秦萧两家了,
若不是你父兄愚忠庆元帝,也不会被庆元帝在战场中被暗中搞死,你们秦家将才战死一个后接着一个地上也是够顽强,
秦酒你是个将才,本以为在裴宴身侧,你会好一些,没想到也是一个愚忠的人,十万饕餮军心大散后才有了之后的神策大军,你到死都还没明白吗?”
“秦家就是庆元帝的垫脚石。”
宋氏手头拿着荆条呆愣住了,秦酒的这一通看着挺有道理,把她给说服了。
但这一口一个大逆不道的庆元帝,秦酒离开京城半月,是越发乖张了,宋氏朝着门口的胡妈妈挥手,周围的仆妇还有丫头都被带了下去。
此刻祠堂中只有宋氏和秦酒二人,“酒姐儿,你老实告诉母亲,在回京途中遇到了什么。”
只有经历大变化,才会让秦酒的性格变化如此之大,变得如此理智成熟,不再是以前那个没脑子的草莽模样。
“就是撞了一下脑袋,不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了。”秦酒摸了摸额角,哪里是这一世的秦酒撞墙留下的,“可能变聪明了吧。”
秦酒回京后,发觉这一世的秦酒在京都发生的事情和上一世不一样。
疑似风评被毁坏。
秦酒一巴掌拍在脸上,她怎么都想不起这辈子在京都几年经历了什么。
秦酒真就一副鬼上身的模样,对着自己的脸抽了一巴掌。
宋氏眼一黑,忙捉住秦酒的手,大喊:“胡妈妈,快请神婆子。”
秦酒:“……”
……
……
厅堂里虽然摆着餐食,但气氛紧张,仆妇丫头们是一步都不敢靠近,薛氏挥手让后头人下去。
“秦酒这么一折腾,秦家在京中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萧小都督又不是娶不到姑娘,京城多少人等着秦酒退出未婚妻的位置,现在丢脸的就是我们国公府,老太爷知道了,都要从棺材里爬出来骂这群不肖子孙。”
薛氏懊恼,还不如让他们华姐儿订婚,二老爷怎么也是位清贵翰林,门第众多,未来封侯拜相不是问题。
萧家未来的都督夫人可是一个炙手可热的位置,朝中大臣的女子多少人盯着,就是薛氏也盯着。
“现在萧氏被得罪了,我们秦家还得赔礼谢罪。”秦安承声音疲倦,“我的这个大哥啊,不是在剑南道,就是在安北都护府,无暇顾及国公府。”
“家中还不都是您做主,”薛氏又道,“母亲那边你放心,已经请了太医,就是惊吓过度,需要休养几天。”
秦安承拿起筷子刚要夹菜,又想起什么,“秦君烨那个小子,是他撺掇老夫人买的棺材,现在人又不见了,是不是又去教坊了。”
“没有,烨哥儿乖着呢,”薛氏微僵,“哥儿在国子监呢,最近读书可用功了。还有半月便是科考,我儿今年定要高中。”
秦安承继续吃菜,没话说,秦君烨是德行,他这个当爹的门清得很。
……
……
春日灿烂,平康坊北街里的教坊赌馆也是艳阳高照,望江楼里一个大大的包间,几个高门子弟勾肩搭背围在一起。
“虎将军!上!上!”
“豹将军,上,斗它!”
剧烈的喧哗中,男子们因为一个巴掌大的竹筒高声奋起,争得面红耳赤。
笼子里的虎将军和豹将军斗得不可开交,虎将军有着锋利的前爪,眼睛就要一刀子割了豹将军。
“虎将军,咬他,咬他!上啊!”
众人眼见虎将军就要扑过去。
刹那间,豹将军跳到虎将军的头上,一口咬断了刚才还生机勃勃的虎将军脑袋。
“哎呀!”“我的银子!”“真没用!”云云,盯着虎将军的少年人们一甩袖子。
“秦君烨,你的虎将军不管用啊。”对面豹将军的主人,满目红光,宝贝地合上蟋蟀笼,今天豹将军可给他挣了大面子。
秦君烨作为虎将军的主人,输了也不恼,“祁云天,你就赢了我一次而已,带我下次找个更大的将军与你打一回。”
祁云天摇了摇头,“我后面要跟随祖父去做太子伴读,以后不来玩了。”
周围年轻人朝他送去惊艳的目光,祁云天的祖父可是太子太师。
那可是太子伴读,储君,得了太子的眼,以后的仕途还不平步青云。
少年人该玩乐玩乐,但心底得有条线,关乎家族的事,万分不可有闪失。
一旁放大话的秦君烨就显不合时宜了。
秦君烨输了虎将军,在人生仕途上还被人比下一头,简直输得彻底。
“少爷,少爷!”
青衫小厮急促跑进包厢,秦君烨一脚踹在小厮腿上,“叫魂呢,你少爷还没死呢。”
小厮匍匐在地,嘴里还在说着,“活了!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