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都围着我。”
秦君华喊着后头的丫鬟们凑近她。
秦君然的舒兰院在东院,要路过西园华章,哪里是秦大小姐的院子,也是以前黎氏的院子,哪里从来都不会点灯。
秦君然看向华章阁,哪里的阁楼是秦府最高的,可以俯瞰整个秦家的院子,秦府的华贵都体现在华章阁。
华章阁的窗户镶嵌着南洋的琉璃,西海的宝珠,月色朦胧下闪着华光,风一吹,楼阁间的江南真丝绸缎微微飘荡,一匹千金。
千金阁楼住千金,现在千金已经没有了,华章宝院也不再点灯。
有人说没有黎氏嫁入秦家,秦国公府早就没落了。
秦家大爷就是那么好命,黎氏死了,守孝三年后,御史嫡女一张赐婚书又落到了他的头上。
忽地,秦君然瞳孔里放大,站立在原地不走了。
秦君华见她惊的模样,也颤颤巍巍挪了脑袋看向华章院,高高的阁楼上只有飘荡的绸缎,跟鬼魂一样。
她手臂抱得更紧了,“堂姐,你别吓我。”秦君然抿了抿唇,“看错了,没事,我们走吧。”
虽说无事,秦君然的脚步快了,秦君华需要三步并作两步的跟随她才不会被甩掉,秦君华心底更是慌张了。
一道黑色纤细的人影从围栏后出现,白色的绸缎晃荡在她的身侧,那张没有点灯的八角灯笼奠字黑沉。
……
……
秦家的灵堂立起来了,就代表秦大小姐真的死了。
京城的人全都知道了。
假消息也变成真消息了。
但是秦家没有给任何一个氏族递去帖子,各家心里都明白,这不是光彩的事情。
秦君然和秦君华在仆妇的伺候下很早就起来了,秦家三方的人都来了,她们这些女孩站在人群最后头。
秦君华穿着素白的一副才真的意识到秦酒真的死了。
心底开始有些悲伤,而大堂前头的大人们却有点期待,像是在等着什么,偶有几次秦君华见着自己父亲看向门口。
是什么人要来吗?
秦君华拉过秦君然的袖子。
一次,秦君然没有搭理她,也在看向门口。
第二次没有,第三次秦君然小声道:“堂姐”
秦君然这才反应过来,以为她是怕了,十三岁的小女孩理解一个人死了是什么意思,微微偏头看她,“不用怕,棺材里没有人。”
秦君华张了张嘴巴正要说什么。
大门那边就传来小厮急促的步子声,“来了,来了。”
秦君华见着堂姐,自己父亲,还有祖母全都打起了精神一般,秦酒的灵堂变得不伦不类,没有一个人伤心。
薛氏压抑不住地催促:“人来了,还不刚进来引进来。”
小厮喘了一口气才说,“萧小都督在门口,门口负荆请罪。”
秦安承和老夫人对视一眼,他赶忙过去扶着老夫人朝着前厅大门走去,“这萧家做事妥帖,负荆请罪,给足了秦氏面子。”
一群人跟随在老夫人身后朝着前厅大门走,秦君然的步子快,加之现在人又多,秦君华也不好贸然喊着秦君然等等她。
她现在知道了,秦君然是在等谁了,等的人是萧卫澜,秦酒的未婚夫。
不对,不是了,秦酒死了,萧小都督依旧是惊艳京都的少年郎,不再是秦酒的私人地了。
秦君华回头看向灵堂,所有人都走了,只有一具黑漆漆的棺材,十三岁的女孩突然为自己草包表姐觉得可怜,好像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乌衣巷的秦府突然间就变得热闹起来,丫头仆妇们,街坊四邻全都围着秦府,他们当然看的不是秦府的人,而是跪在秦府门口的萧小都督,他身后有个长随替他拿着刀拿着弓。
萧卫澜退下了半身泥泞的军装,长途跋涉后修整都未有,后背便背着荆条赶来了秦府,那长长的刺扎在肉里,刺出了血,更让人震惊的是萧都督满是后背的伤痕,一条条肉刃全是伤及骨头留下的。
京都的百姓知道萧卫澜骁勇善战,但从他后背的伤痕也知道了,枭雄的名号不是高坐名堂就可以得的,百姓们心疼不已,看热闹的夫人捂住自家孩子的眼睛。
被秦安承扶着出门的秦老夫人赶忙道:“卫郎君还是起来吧,千里迢迢这是何苦。”
萧卫澜朝着老夫人跪拜;“都是萧某的错,让秦小姐遭受贼乱,今日负荆请罪也无法抵销秦小姐香消玉殒,萧某愿娶秦大小姐为妻,此生不续。”
秦府周遭的众人一片哗然。
秦君华刚赶到门口时便眼睛瞪大。
这萧郎君好一个痴情儿郎。
死了都要爱,死了都要娶。
萧卫澜相当于当着全京城人的面认错。
给足了秦家面子,他们搭起来的台阶不能太高。
秦老夫人原本打算斥责的话全都吞在了肚子里,上前扶起萧卫澜的胳膊:“这不胡闹嘛,人死不能复生,卫郎君先起来,先入府。”
秦安承招呼小厮,“还不帮萧小都督取下荆棘。”
后头几个小厮忙跑过来,取荆棘的,披衣服的。
血淋淋的荆棘被一个小厮抱在手里穿过那看热闹的人群,忙驱散人群,今日萧小都督负荆请罪的消息又会散播到多远,那就看这些议论纷纷可以持续多久了。
被人簇拥着进入灵堂后,萧卫澜继续跪,对着秦酒的灵堂,秦酒的棺材。
老夫人坐在首位,慈眉善目但是沉着脸,毕竟自己的孙女死了,面前这个人也算是半个罪魁祸首。
“萧都督不用跪了,起来吧,”秦安承道,“酒姐儿在天之灵会原谅你的。”
“不,”萧卫澜执意跪在团蒲上,“是小子除匪不周,都是小子的错,小子愿承担错误,与秦大小姐结契。”
秦家一家人倒是犯难了,萧卫澜这架势,秦酒就是死了她也要。
在屋外头说的场面话是真的,他是真打算娶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