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小云儿, 可我对你的了解, 远比小云儿多多了。”君律长手一伸,正好搭在君微的肩膀上,“阿微,我们可是从小一个碗里吃饭, 一张床上睡觉长大的, 你心里有事能瞒过我?”
“我真没事, 阿律你想太多了。”君微说完把头一偏,避开了君律充满审视的目光。
但是君律并不罢休, 他强行按着君微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了,摆出一副和他长谈的架势, 直接道:“你是不是羡慕我了?因为阿宁肯定不能嫁给你, 而你又不愿意嫁给他。”
前世的君微和姬宁就是这样, 明明两个人都对对方有意,可就是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君律不觉得君微和姬宁有谁做得不对,他们都有自己不得不承担的责任,也有自己想要实现的抱负, 不愿意为了感情作出这样的牺牲和放弃完全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他和姜源。
事实上,君律和姜源能走到今日,也是种种机缘巧合的结果, 这种经历其他人很难复制。
君微略微启唇,面上显出些许愕然之色,君律猜到他的想法不奇怪, 可他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让他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是一种心思被人看穿的窘迫和为难。
“阿微,你别嫌我说话直接,可事实就是这样,你们之间能做出退让的只能是你。”君律难得严肃地说道:“如果你做不到,不如趁早了断,否则拖的时间越长,你就会越痛苦。”
君微闻言沉默了许久,半晌方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就是……”做不到。
没有君律和姜源的婚事,君微和姬宁最大的问题就是有人必须退让,可君家和姜家已经联姻了,那么无论儿女,君家和姬家就不适合再联姻了,那样只会让神佑皇帝看了心里更不舒服的。
君律轻轻拍了拍君微的肩膀,无声地叹了口气,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有再说。
自从那天哄了姜渊出门,还让卫盈的人成功地和他勾搭上了,姜源就派人盯紧了姜渊,他很好奇卫盈会玩出怎样的花样来。
谁知姜渊这个人就像是属乌龟的,他小心翼翼往外探了探头,很快就缩回来没有动静了。
姜渊成天窝在王府不出门,卫盈再会埋钉子也埋不到这里来,看得姜源又着急又郁闷。要是姜渊胸有成竹心中另有想法也就罢了,可他真是抱着避凶就吉的念头,皇帝的计划就算是成功了。
卫盈安分守己迟迟没有行动,卫盎只好也跟着按兵不动,反而是卫盛,在朝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浪。
卫盛拿来说事的不是其他事,正是青州琅琊郡的假祥瑞以及随之引发的踩踏事故。原本,神佑皇帝是不知道青州发生了枯木逢春这等奇事的,因为邓绛心虚了,压根儿就没敢把这件事报上来。
邓绛怕的就是踩踏事故瞒不住,君家的小少爷和姜家的世子爷太不好说话了,他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然而邓绛低估了姜源的愤怒程度,更低估了卫盛好管闲事的程度,这两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查了个底朝天,最后才由卫盛出面,给皇帝上了折子,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无可反驳。
邓绛才具一般,能爬到现在的位置已经是他努力经营的结果了。而他此时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又还没有达到前世皇帝破格提拔他时的程度,毕竟他对皇帝的攻略才刚刚起步。
神佑皇帝是很喜欢各种祥瑞,可他喜欢的都是真祥瑞,而不是有人为了讨他欢心故意造假。
再说邓绛造假也就算了,还搞出了人命,这件事传开了,丢的可是天家的颜面。所以卫盛的折子递上去,皇帝没有怎么犹豫就准奏了,还派人去细查邓绛,查出问题干脆就把他给撸下去了。
君律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查到,邓绛和上官皇后的娘家越国公府颇有些渊源,他顿时就明白了卫盛的用意。
都说卫盛头脑简单,可这位二皇子也不是笨蛋,何况他背后还有精明的徐贵妃和能干的徐舅舅,对自己面临的局面还是看得很清楚。
上官皇后肯定是要和他死磕到底的,卫盛没法直接对付上官皇后,只能先从她的娘家人开刀。
就在君律暗自感到庆幸,倒霉催的季诗安可以逃过一劫时,他给自己找了新麻烦。
除了未卜先知的君律,其他人在季诗安上折子的时候,并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姬宁说起这件事,语气还透着遮掩不住的钦佩。
只有君律,他听说季诗安给神佑皇帝上了折子,提醒他不要沉迷祥瑞,以免上行下效延误国事,心里顿时就咯噔了下。
以大衍皇朝前几位皇帝的行事标准来看,季诗安的行为不算出格,他不过是在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
邓绛为什么造假祥瑞,还不是皇帝自己喜欢,换作成祖皇帝和睿宗皇帝,底下的人压根儿就不敢产生这样的想法。
现在邓绛是被撸下去了,可皇帝对祥瑞的喜好不改,谁敢保证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邓绛出现,季诗安在这个时候上折子,绝对是尽忠职守的表现。
但是君律知道,神佑皇帝不会喜欢季诗安这样的表现,他讨厌有人对他指手画脚。
在大多数朝臣的想法里,皇帝会欣然纳谏,再鼓励季诗安一番,至于他能不能把这番谏言听进去,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毕竟从成祖皇帝开始,卫家的皇帝都是很善于纳谏的,他们也很在意这个好名声。
谁知神佑皇帝不走寻常路,他不仅没有接受季诗安的谏言,还很严厉地训斥了他。
皇帝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只有君律丝毫不感到意外。神佑皇帝从来就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只是年轻时候各方面形势比较复杂,他尽可能地隐藏起了自己的本性,给了人一个比较温和的印象。但是现在,皇帝不想再掩饰自己了,他不允许有人触到自己的逆鳞。
君律占着先知的优势最先想清楚了其中的诀窍,而朝上那些经验丰富的老狐狸,也相继想通了这点,皇帝和以往有点不一样了。
只有季诗安这个脾气执拗的家伙,他不知道是想不明白,还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竟然在被训斥以后重新上了折子,言辞更加犀利。
要不是成祖皇帝的遗旨压着,君律很怀疑皇帝当时就想办了季诗安。
可能是因为局面没到前世那般不可挽回的地步,皇帝虽然气得狠了,也只是把季诗安暂时免职了,没有进行更严重的惩罚。
君律闻讯稍微松了口气,胳膊到底是拧不过大腿的,季诗安一味和皇帝硬抗,倒霉的只会是自己,哪怕他坚持原则并没有做错什么事。
现在季诗安被免职了,以皇帝对他不喜欢的程度,估计也很难复起,在君律看来并不是坏事。
谁也叫不醒一个故意装睡的人,皇帝想要唯我独尊为所欲为,成祖皇帝的遗旨压不住他。
自从前段时间回老家和祖父进行了推心置腹的长谈,君律已经不把希望寄托在皇子们身上了,他做的所有准备都是为了自己。
至于和卫盎合作对付卫盈,三家异姓王共同站队十皇子,在君律看来都是权宜之策,积重难返的大衍皇朝,不是卫盛或是卫盍可以挽救的。
时间缓缓向前流淌,不知不觉就到了神佑三十七年的十二月十四。
君律和姜源的婚期就是十二月十四,这个日子是安康长公主定下的,虽说腊月里办喜事不符合大多数人的习惯,可长公主就要这个时候嫁儿子,旁人也无话可说。
大婚前一日,姜源的嫁妆抬到了君律位于荷花里的新宅子。
尽管姜源大部分的嫁妆已经在之前悄悄转移了,可这天从长公主府抬出来的数量,还是震撼了无数围观的路人。
皇帝到底是要面子的,把外甥嫁出去已经做得不厚道了,赏赐自然要给的大方点。皇帝都已经带头了,后宫的娘娘们当然不会小气,姜源趁机小赚一笔。
到了婚礼当日,更有意思的情况出现了,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全都亲自来了。
安康长公主得到消息有点抓狂,卫盛他们来做什么,说不是砸场子的她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