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慧大师说是要给姜源看相,可等姜源和君律进了他的禅房,他却把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君律。
姜源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兴趣十足。他刚满月那会儿,安康长公主就请圆慧大师给他看过相了,虽然结果如何只有他的父母和祖父母知道,就是他本人也不知情。
可姜源一向认为,相由心生,他小时候什么样,现在也什么样。圆慧大师对他足够了解了,就是有些话不肯告诉他而已,他愿意给君律看相,还允许他旁观,姜源深感庆幸。
圆慧大师的眼神睿智通透,一看就是方外高人,君律被他看了两眼,莫名感觉心里毛毛的。
片刻,圆慧大师双手合十,低声道:“施主执念太深,极易误入歧途,对人对已皆无益,还请早日回头,阿弥陀佛!”
君律闻言默然无语,圆慧大师果然有些神通,竟能看穿他的来历和想要复仇的念头。
可什么叫“执念太深,误入歧途”,老和尚真是看人说话不腰疼,卫盈斩了他君家满门,害死他的亲生骨肉,他若不是为了复仇,又何必回来,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最好的机会。
姜源则是面上浮起疑惑之色,圆慧大师是朝着君律说的话,很明显他指的人就是君律。
但是姜源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君律有什么执念。他出身琅琊君家,却非世族,却是世人公认最清贵的门庭。再说君律自小父母双亡,可他母亲是难产过世,父亲是因病去世,也不涉及仇杀。
一个锦衣玉食前途无限的十三岁少年,他能有多少执念,还“对人对己皆无益”。
姜源越想越是奇怪,可他更不解的是,圆慧大师说这样的话,怎么没有想过要回避他。
姜源知道君律这个人的存在很早,可姜家和君家多年来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小辈之间也没有过多交往,他真正和君律有所往来,其实要从上回去乾陵算起。
姜源承认自己和君律很投缘,也有意和他深交,可就他们目前的关系,似乎没有好到这样的程度。
君律略加思索,平静道:“请问大师,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君家从来不欠卫盈什么,也没有刻意选择站队,是卫盈不择手段拉拢君家,然后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彻底毁掉了琅琊君家。
他带着那样深重的怨恨重回人间,圆慧大师却说他报仇错了,君律不服气。
圆通大师神色不动,沉声道:“施主误会老衲的意思了,老衲只是提醒施主,凡事不要只看眼前,从而忽略了更重要的事情。”帝星降世,岂能只想着自家一亩三分地的小事。
更重要的事……
事关帝位传承,在圆通大师的眼里也不过是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呢?
君律蹙眉细想,眉眼间的戾色渐渐散去。比夺嫡之争更重要的,那就只有天下苍生了,可是卫盈他……
注定不可能是一个好皇帝的。
如果卫盈在登基后是个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力挽狂澜的好皇帝,那么君律在实施他的复仇计划时,多少还会有些犹豫。
若是他为了一己之私误了天下苍生,君家的历代先人地下有知,只怕也不会原谅他。
可惜卫盈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仅倒行逆施罔顾民意,他还没有丝毫担当。一个在叛军攻城时只会弃城而逃的皇帝,君律丝毫不认为他对日渐衰退的大衍皇朝能有什么提升作用。
换一个人上位,日薄西山的大衍皇朝或许还能多延续两代人。
因此君律对报仇这件事是没有丝毫负担的,明明对人对已都是大好事。
见君律默然不语,圆慧大师又道:“施主还是没有明白老衲的意思,不过不要紧,施主回去可以慢慢细想。只要施主时刻谨记以天下苍生的福祉为己任,这就够了。阿弥陀佛!”
君律汗颜,顿时不知该说什么。老和尚是不是认错人了,他是什么身份,怎么就能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了,那话他该对卫家的皇子们说才对,他们才是未来掌握天下苍生命运的人。
姜源也觉得圆慧大师的话不好理解,他见君律又窘又迫,忙问道:“大师,不是说好的给我看相吗?你怎么就只顾得上小朋友了,把我扔在旁边不理会,你说你是不是有点偏心眼?”
圆慧大师转过头,浅笑道:“世子的相老衲早就看过了,今日无需再看。”
“不用看你叫我进来做什么?耍我很好玩么?”姜源有点不高兴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就算了,你别说出来好不好,这样显得他多没面子。
“世子回家还请转告长公主,就说那个人出现了,以后要怎么做,还请长公主尽快定夺。”圆慧大师双手合十,语气十分郑重。
姜源眨眨眼,不解道:“那个人是谁?我娘要做什么?”
“世子不用知道这些,你只要回去说了,长公主自会明白。世子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向长公主请教,她会给你解释。”圆慧大师的语气越发客气,可他就是什么也没告诉姜源。
姜源还想再问什么,圆通大师的徒弟过来了,说是请他过去。
圆慧大师也说,姜源的疑问他的师弟可以解答,他没什么好说的。
姜源叹了口气,拖着君律走了,老和尚嘴特别紧,他是没有本事撬开的。
圆通大师不待姜源开口就说出了他最近的倒霉经历,还说他“眼泛桃花,印堂发黑,近日必有血光之灾”。
姜源唇角微挑,哭笑不得道:“大师可有办法化解?”他已经够倒霉了,再来个血光之灾,小命可就有点危险了。
“办法是有……”圆通大师说到这里顿了顿,“但是老衲不能告诉世子。”
姜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突然觉得自己今天来到清凉寺就是个错误,简直毫无收获。
圆通大师继续道:“长公主其实是知道办法的,究竟要怎么做,世子回去问她便是。”
从圆通大师的禅房出来,清凉寺的僧人告诉君律和姜源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他们的马匹同时生病了。
姜源暗叹自己的霉运还在继续,君律则是下意识就想到了卫盈,多半是他在捣鬼。
由于两个人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胆战心惊的小和尚逃过了一劫,尽管他也很好奇,同样的喂法,其他人的马匹都没事,怎么就这两位的出了问题。
就在姜源想着要不要回去找圆慧大师借两匹马的时候,有人邀请他们同车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