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川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
他没有去上班,一直躲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晌午时,苏婉仪端了碗绿豆莲子汤进了书房:“平川,喝点绿豆汤,解解暑气……”
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精致的骨瓷餐具放到了顾平川的书桌上。
顾平川没有理会,只是低头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眯着眼道:“她应该出发有一会儿了吧?”
可是他从早上到现在,就一直在关注着交通新闻页面,根本就没有和唐筝有关的任何消息。
苏婉仪温声道:“我哥哥既然说没问题,那就应该没问题……”
苏恒已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汽修工了,被他动过手脚的车子,按理说不会有任何问题,唐筝只要上了车,就非死即伤——
不过说实话,苏婉仪心里也一阵阵发紧!
唐筝这个人不是容易对付的,每次苏婉仪觉得自己稳操胜券的时候,现实都会很打脸!
接连几次惨败,让苏婉仪也变得不自信起来。
她想了想,又说:“平川,你放轻松些,先喝点东西……”
不然的话,就连苏婉仪自己,都被他给弄得有些紧张了。
顾平川拿起那碗绿豆汤来,正准备喝的时候,就听到管家在外头敲门:“老爷,夫人,钟先生来了……”
钟翊是来找唐筝的。
顾平川和苏婉仪对视了眼,随即,苏婉仪笑着道:“筝筝去乡下看望孙妈了,不过应该也快回来了,你先坐着等会儿吧……”
一边说,一边吩咐佣人:“给钟先生倒茶!”
钟翊没有坐,也没有理会,而是淡淡问道:“那么——绵绵在家吗?”
苏婉仪顿时一个激灵,就连一旁的顾平川脸色也不那么好看了。
之前网络上一直流传着顾绵绵陷害继姐,给叶采薇毁容的传闻——
钟翊这个时候找来,难道是因为这件事儿?
这一次,苏婉仪没有再看顾平川的脸色,而是直接说道:“她出去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儿吗?”
钟翊的心思,倒是被她给猜透了。
网络上流言如沸,一直没怎么平息过。
因为和叶采薇有关,所以钟翊经常去翻看那些帖子。
他不是没有分辨能力,而是这其中的很多说法,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所以,他抱着彼此坦诚的念头,想和顾绵绵开诚布公的聊一次!
“一点私事儿”,钟翊说着,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道:“我在这里等一下就好了!”
说完,竟果真在沙发上坐下来。
苏婉仪的呼吸微微一滞,还没等说话,顾平川已经拉扯她一下。
夫妻两人一起上楼去了,将钟翊单独留在了一楼大厅里。
这一次,夫妻俩的想法倒是出奇的一致:绵绵的心理素质不好,钟翊三句两句,就能把真相给套出来,所以两人实在不宜见面!
“这个钟翊,实在是太烦人了!”
关起门来,苏婉仪忍不住懊恼,又道:“我得去看看绵绵,让她呆在房间里不要出门……”
反正无论如何,钟翊也不能直接上楼来搜人就是了。
顾平川叫住了她:“还是我给钟夫人打电话,让她来接人吧……”
一边说,一边拨号。
苏婉仪心头略微一松,随即在沙发上坐下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打开某个短视频软件,她一点点刷着,忽然瞳孔遽然收缩了下,整个人都从沙发上跳起来,小步跑到顾平川身边:“你看……”
顾平川刚刚挂断电话,被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弄得有些不耐烦:“干什么?”
“车……车起火了……”
苏婉仪有些激动的指着短视频里,正在堤坝旁边熊熊燃烧的那辆橘色Polo车:“你看,这个车牌号,就是唐筝,是唐筝的车……”
下午。
厉御风开着车子,七拐八拐上了一条乡间小土路。
两边都是茂盛的庄稼地和树林,风飒飒的,吹得木叶窸窣作响。
有些路段坑坑洼洼,不那么容易开。厉御风的车子算是不错了,也仍旧被颠簸得浑身难受。
他心里发紧,只想把车子开得快一点,硬生生把一辆宾利车,开成了一台拖拉机。
期间,他还忍不住给唐筝打电话:“你发给我的定位准确吗?你那儿信号好不好?确定是那里吗?”
“肯定准确”,唐筝信誓旦旦的说:“你得开出那片庄稼地——等你看不到庄稼的时候,才能看到我……”
厉御风对她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庄稼地很快就到了尽头,再往前仿佛是一片泥塘,泥塘旁边坐着个人影。
唐筝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泥巴,只有脸上用湿巾擦干净了,狼狈得像个小乞丐。
自打有记忆以来,唐筝就没有这么脏过。
这都是拜顾平川和苏婉仪所赐!
若不是他们在自己的车子上动了手脚,唐筝也不至于为了避开高速,把车子开到这小路上来,跳进泥塘保命!
原本唐筝打算向师父求助,结果师父带着手底下的两个小朋友去云城拍宣传片去了。
唐筝无奈,只能把电话打到厉御风那里——
机智如她,跳车途中也没忘了拿上自己的手机和包包。
不然,她现在恐怕就要披着浑身泥巴,步行到几十公里的高速上搭车回榕城。
厉御风下车,朝着她紧走了两步,上上下下打量着这只泥猴:“你没事儿吧?有没有伤到骨头?或者是划破了哪里没有?”
援军来了!
唐筝松一口气,将之前厉御风送给她的那支钢笔收好,自己也从地上起身:“你看我像是有事儿的样子吗?”
厉御风又问:“那你车呢?”
之前在电话里,她没说太多,只说自己出了点事儿,让他开车过来接一下人。
唐筝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水库堤坝。
她的那辆Polo车现在已经烧完了,就剩下一个空架子。
刹车失灵,不能减速,车内温度过高,有起火的风险——
这一切一切的痕迹,全都烧完了!
要不是她一早从发动机的声音里听出不对劲的话,她现在估计已经直接被火化了。
厉御风顿时明白了七七八八,深深吸气,道:“这计策也是够毒的……”
说着,转头看来唐筝:“真没事儿啊?”
一边说,一边朝着她伸出了手,想把她头发后侧粘着的草叶给弄掉。
可是一看到草叶上挂着的淤泥,厉御风伸到半空的手略微一顿:算了,这么脏,还有味道……
“行了,别难过,没被他们搞死就算是胜利,先回去吧!”
说完,悬在半空的手直接收回去了,转身朝自己的车上走去。
唐筝跟在他身后,就看到他走路时,肩膀一耸一耸的。她又联想到他刚刚已经伸出来,却没有落到任何实处,就缩回去的手,就忍不住拍了下他的后背:“你笑什么?”
厉御风是个有洁癖的人。
现在唐筝浑身都是脏的,她在身后拍他一下,他回过头,条件反射般的掸一下自己后背,生怕被她弄上什么脏东西。
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隐去,厉御风已然开口道:“干什么?”
唐筝指着他,一脸懊恼:“你觉得我很脏,觉得我这个造型很好玩儿,所以在嘲笑我是不是?”
厉御风伸手,紧紧掐着自己的大腿,克制住自己想要大笑的冲动,冲她微笑着,振振有词道:
“一个正常人看到有趣的事物,他发出笑声——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生理反应。唐小姐,请不要没事儿找事儿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