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旁边的人议论,我听了个大概,里面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她竟然带了一麻袋的蛇上火车,不知道为什么,安检的时候没有查出来,结果上了火车以后,被对面的乘客发现,引起了骚乱。这个女孩趁乱躲进了卫生间里,怎么也不肯开门出来。
真是大千世界,什么人都有。居然带一麻袋蛇上火车,也不知道这些蛇是不是毒蛇,万一跑出来了,这一火车的人还不得吓死。
我不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人,所以,很快就穿过了过道,重新回到了单元间里。
“怎么去了这么久,再不回来我就要让乘务员去捞你了。”
卫贞似乎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张扬,有些没好气地奚落了我几句。
“有人带蛇上了火车。”我一边关门,一边说着。
“蛇?”卫贞有些惊讶,“卖蛇的?”
我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不过近几年,有些地方流行起来吃蛇肉,那女的抓了这些蛇去卖也说不定。
“是个女的。”
听说是个女的,卫贞就更惊讶了,眉头微琐。
“管他的,反正跟我们也没啥关系。前两天都没怎么睡觉,早点睡吧。”我把门反锁了以后,爬上了床铺,整了整被子,准备躺下好好睡一觉。
“咚咚咚!”
正渐渐进入熟睡的状态,冷不丁,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把我猛地惊醒。
我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懵愣地看着门口。
“咚咚咚!”
那敲门声再一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了一些。
卫贞也从上铺爬了起来,向下探来半个身子,“陈一水,你去看看是谁。”
“谁啊?”我一边下床穿鞋,一边问道。
“是我,列车乘务员。”那种乘务员特有的语调,在门外响了起来。
开了门,才看见是之前在卫生间敲门的那两个
男乘务员。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他们两个人的脸色有些不好,像是在畏惧什么。
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低垂着头的女人。女人大概一米六的个子,身上穿着一件枣红色的呢绒裙,齐肩的长发垂在面前,厚厚的刘海盖住了她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样子。
她的手里提着一个黄褐色的麻袋。
我的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想到,这个女人可能就是那个带了一麻袋蛇上火车的蛇贩子。
其中一个男乘务员,有些讨好地看着我,说道,“这位乘客,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这位小姐原本买的是硬座,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升级软卧,所以……”
他的声音小了下去,目光一直在紧紧地注视着我,似乎在考虑怎么跟我说蛇的事情。
真是没有想到,本来以为他们已经处理好这些事情了,想不到最后这个带着一包蛇的女的不但没有被送下车,竟然还要跟我同一个单元。
那个男乘务员犹犹豫豫着又说道,“我们有义务提醒您,这位小姐随身带的袋子里装的是……蛇,但是,她可以保证不会让蛇出来的,您可以放心!”
随着男乘务员的话,那女孩微微抬了抬头,朝我看了一眼。
那是一张有些苍白的脸,那种病态的白。瘦瘦的脸,但还算清秀,厚厚的刘海一直遮到了她的眼睛下面。
我真怀疑,她这样真的能看清东西?这么长的刘海,为什么不剪短一点呢?
她只是略略看了我一眼,很快又将头低了下去。
两个男乘务员为难的看着我,真希望我能同意跟她同处一室。
我回头看了一眼卫贞,征求她的意见。
老实说,跟几十条蛇共处一室,就算那玩意儿实在袋子里,也实在难让人心安。何况,我睡的还是
下铺,鬼知道万一半夜这些玩意从袋子里钻出来,会不会直接爬到我床上给我两口。
但是,心底有一个声告诉我,不要拒绝,总觉得如果我不让这个女孩进来的话,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好在卫贞表示无所谓,点了点头。
“那成,你让她将麻袋的口子扎紧些。”我往门边让了让,给那个女孩让出一条道来。
两个男乘务员简直都要哭出来了,连连感激,“感谢您的配合!感谢您的配合!”
女孩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她似乎用余光斜了我一眼,嘴里嘟哝了一句,像是在说“谢谢”,但不是普通话,像是某个地方的方言。
女孩走到了我对面的那个床铺上,将她身上的挎包放在了床铺上,然后才放下了她手上的黄褐色麻袋。麻袋里的东西在触及到地上的时候,发出一阵骚动,像是有两条蛇撕咬了起来,一阵抽动。
女孩将麻袋提起来晃了晃,重新放在了地上。
她那一晃,晃得我的心也跟着晃了一下,开始后悔自己刚刚草率的决定。他娘的,也不知道刚刚脑子怎么就抽了,竟然同意跟几十条蛇呆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十几个小时!
“你那个袋子扎紧了吧?”我忍不住开口又确认了一遍。
那个女孩抬头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眼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让我看不清她眼里的神情。
我以为她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还指了指地上那麻袋,“你,那个袋子,扎紧了吧?”
她依然没有说话。
就在我以为她可能听不懂我的话的时候,她却忽然开口了。
“你体内,有蛊。”
我一惊,想不到她竟能看出来我的体内有蛊虫,如果不是内行的人,是绝对看不出来的。莫非这个女孩是苗人?这
么想想,她长得确实跟我们汉人有些不同,颧骨要更突出一点。
之前只以为她可能是个贩蛇的,现在看来,她的那些蛇很有可能不是一般的蛇,而是用来炼制蛇蛊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不由一阵暗暗心惊。
还好我刚才没有拒绝与她同行,不然万一惹怒了她,说不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她就把那玩意下我身上了。
“不过,那蛊似乎不是在害你,它在救你?”女孩又开口说道。
是了,那是苗苗的娘种在我身上的虫蛊。
“咚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包厢的门外再次响起一阵敲门声。这一次的敲门声,比之前的急切了不少。
我一惊,难道又有人要住进来了?
本来还庆幸,以为今晚能跟卫贞独处一室呢。结果才这么一会儿,敲门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相比较之下,对面那个女孩倒是显得淡然了许多,仿佛这一阵敲门声,在她的意料之中。
“谁?”我问。
门外一阵沉默,没人回答。
就在我以为可能是敲错门的,不打算理睬的时候,那敲门声又响了。
“咚咚咚!”
“谁啊?”
我不由地提高了音调,又问了一遍。
好了好一会儿,外面才传来一个男人有气无力地声音,“小兄弟,麻烦帮帮忙,开个门,我找人。”
找人?我跟卫贞去金沙,除了谢家的人,没人知道,很显然这人不会是找我们的,那么……
我将目光再次转向了对面那个女孩。
女孩只是低着头坐着,像是没有听见外面人的声音。
犹豫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这门到底该不该开。
最后,还是卫贞开口了,“陈一水,你去开门瞧瞧,兴许那人有急事。”
卫贞开口说话的时候,我斜了一眼对面那女孩,看见她抬了抬头,看着卫贞的
方向。
卫贞在我的上铺,所以我看不见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她是不是也在看着我对面的这个女孩。
开门后,看见门外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圆脸肥头大耳的,小眼睛,看起来有些贼眉鼠眼的,不高的个子,还有些啤酒肚。
本来这个人看起来挺壮实的但不知道什么缘由,此时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整个人看起来有气无力的,如果不是扶着门框,我真怀疑他会直接摔下去,甚至站都站不稳。
见我开了门,那人赶紧往包厢里面看,看见那个女孩的时候,他原本死鱼一样的眼睛里瞬间蹦出一丝光亮,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包厢里,跪在了那个女孩跟前,跟她道歉:“小姑娘,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你,对不起,还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女孩依旧低着头,对那男人充耳不闻,就像是根本没这个人一样。
一个几十岁的男人,跪在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面前,几乎要哭出来,苦苦求着这个男人。
我估计着,这个男人八成是得罪了这女孩。
之前听别人议论,说女孩带着蛇上火车,本来没人知道的,就是她对面的一个乘客发现,然后引起了骚乱。
看样子,这个男人多半就是那个多嘴的乘客了。
男人见女孩一直不见动静,更是一句话不答,心一下沉到了谷底,脸色更加苍白了,有些可怜地将目光看向了我。
大概是希望我能给他一点帮助。
我无可奈何地看了男人一眼,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我确实无能为力,我跟这个女孩不过也就是同厢的交集,虽然我同意与她同厢,算是帮了她一把。但我可不认为,单单就么点交情,我在她的面前就有说话的权利。
这个苗人女孩,古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