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继兄,就算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也是她哥哥。
不能搞,也不能对她做什么。
他能联想什么呢?
哪怕只是有一丁点这种念头,对她来说都是种冒犯。
可林知睿想了。
她在想,为什么余明远是哥哥,而不是别的什么人呢?
可往深了去想,她又想不明白,不明白除了哥哥他还能是谁。
*
高考结束估完分,林知睿又骄傲起来。
这个分绝对能上她的目标大学。
一放暑假,余明远宿舍的人组织去漂流,林知睿跟着一起去了。
余明远宿舍四个人,其中一个带了女朋友,女朋友带了闺蜜,再加上林知睿,一行七个人。
林总给他们弄了辆商务车,七人座,余明远和另一个舍友轮流开。
在路上吃了个午饭,下午赶到目的地。
漂流的地方在山里,环境幽静,水流清澈,有几处落差不小,冲下来时很刺激。
大部分时间,小划艇慢悠悠地漂在溪流上。
林知睿和余明远的划艇在最后,前方不时传来舍友们的嬉闹声。
看到林知睿脱防晒衣,余明远阻止道:“穿着,小心晒伤。”
“都湿了,贴在身上不舒服。”
她把脱下的防晒衣随手扔给余明远。
“哥,”林知睿撑着下巴,目光落在余明远脸上,“你和沈非哥女朋友的同学很熟吗?”
“人家没名字吗?”余明远纠正她。
“怎么,”林知睿挑眉,“你很介意我这么叫她?”
余明远看了妹妹一眼,“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谁知道你什么意思。”林知睿偏头,赌气不看他。
刚才从将近三米的落差下来,他们的划艇整个没入水中,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湿了。
脱了防晒衣,林知睿身上只剩下无袖短T。
深色的,就算湿了也不会透出里面。
但料子轻薄,紧贴在身上,隐隐约约地勾勒出少女纤柔凹凸的曲线。
余明远收回目光,垂下眼皮。
划艇不大,刚好面对面坐两个人。
腿贴着腿,膝盖抵着膝盖。
余明远垂落的视线中是妹妹白皙的脚背。
林知睿的脚生得漂亮,三十六码的脚,脚趾细长,脚背白皙,隐约可见青色细细的静脉。
余明远轻叹声气,再次别开眼。
溪流变窄,不时遇到凸起的岩石和树杈。
“加上这次,我和沈非女朋友的同学就见过两次,上一次是沈非生日。”
“我和她不熟,没加过微信,也没留过电话,你要看我手机吗?”
“你加没加她微信关我什么事?”林知睿扬声,“还有你告诉我这些干吗,我又不在意。”
余明远看着用嗓门掩盖心虚的妹妹,轻声说:“嗯,你不在意,是我在意。”
“你?”林知睿转回头,“你在意什么?”
“在意你。”
林知睿愣住,以为听错了。
但余明远很快又重复了一遍,“我在意你。”
“你……”林知睿无意识舔了舔下唇,也跟着重复了一遍,“在意我?”
“林知睿,你是我妹妹,你是喜欢还是讨厌,高兴还是难受,我当然会在意。除了父母,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应该在乎你的人。”
原来是在乎妹妹……
林知睿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划艇拉手,小声咕哝:“你排我爸前面,他要是在乎我就不会离开我了。”
余明远笑了笑。
“所以你觉得比起你,我会和沈非女朋友的同学更熟悉吗?”
“人家有名字,”林知睿小声说,“叫陆芷”。
余明远看着妹妹被晒得泛红的脸颊,问:“所以现在还生我气吗?”
“谁生气啦……”
“小心——”余明远眼疾手快地挡开横刺过来的一根树杈,手背被划了一道口子。
林知睿看到后叫起来:“哥哥你流血了!”
“没事,”余明远收回手,“没流血,皮都没破。”
“你给我看……”
她作势要拉他手,被他摁了回去。
“小心翻船。”
“这水又不深,翻了就翻了,”林知睿强硬地拽过哥哥的手,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破了点皮,水里脏,不会感染吧?”
“哪儿那么容易就感染了。”余明远才扬起嘴角,笑容突然凝固。
林知睿张开五指,一点点挤进他的五指间,用力握住,喃喃着感慨。
“哥你手好大啊,我的和你一比,简直像小朋友的手。”
她又用力握了几下。
男生的指骨宽大结实,指缝被夹得酸疼。
她由衷评价:“我感觉你能把我手指夹断。”
哥哥当然不会把她的手指夹断。
要说夹,也是后来,她实在难耐,夹哥哥的手纾解……
“林知睿,”余明远强硬地抽回手,脸色不太好看,“坐好,这里水流急。”
林知睿看得出她哥生气了,不敢再闹。
兄妹俩是最后上岸的。
“余神,这儿!”其他人朝他们打招呼。
林知睿挥了挥手。
“等等,”余明远拉住妹妹,“穿好衣服。”
林知睿瞥了眼余明远手里的防晒服,摇头拒绝,“不穿,热。”
余明远不再劝,他亲自给她穿。
防晒服的拉链被拉到脖子处,那架势恨不得把她脸都给遮住。
回去的路上,陆芷细心地发现余明远的手背受伤了,她从包里拿出创可贴递给他。
“给我吧,”林知睿伸手截胡,冲陆芷笑笑,“我哥洁癖,不喜欢碰别人东西。”
这会儿沈非开车,女朋友坐副驾驶,两个室友坐中间排,最后那排依次坐了林知睿、余明远和陆芷。
“哦,好。”陆芷瞥了眼余明远,见他没有反应,才把创可贴交给林知睿。
林知睿很自然地拉起余明远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撕开创可贴包装,动作轻柔地贴上去。
“还是陆芷姐细心,我都忘了你手有伤。”
余明远正给林总发消息报平安,听到林知睿的话,淡笑着说:“你当然不记得,你对我什么时候有过良心?”
“你说这种话才没有良心,”林知睿反手指了指自己,“我对你还不够好啊?”
“是挺好的,”前面沈非笑着说,“余神大学三年没参加社团学生会,没谈恋爱,教室宿舍两点一线,直到现在依然是没被污染的清清白白一男大,都是咱妹妹的功劳。”
“什么意思啊?”沈非女朋友问,“为什么因为妹妹连恋爱都不谈?”
“因为余神要忙着陪咱妹妹高考啊!”另一个室友说,“说他再念了一回高中都不为过。”
“我经常听见余神和咱妹妹打电话,妹妹要是哪次考试没考好,这电话能从下午打到晚上。你们是不知道余神哄人多离谱,我简直无法想象,能从他嘴里说出那些话。”
“怎么个离谱?”陆芷好奇地问。
室友学着余明远的口吻,“睿睿,别难受了,是哥哥的错,哥哥没教好,哥哥为这次考试负所有责任,好不好?”
沈非女朋友震惊道:“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啊!”室友说,“你们不知道,我那几天做梦都是余神在对我说‘哥哥错了”。
一车人哄笑起来。
“不是,”林知睿扯了下余明远衣袖,窘迫道,“你是这么和我打电话的?”
“要不然呢?”余明远对于舍友的调侃不但没生气,反而隐隐露出笑意,“你哭那么惨,我不把责任推自己身上,不哄着你,还能怎么办?”
林知睿回忆了一下。
余明远好像确实那么哄过自己,只是当时听着挺正常,没想太多,此时从别人嘴里听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感觉不像是在哄妹妹,而是女朋友……
漂流挺好玩,可游玩归来的林知睿却闷闷不乐,并且这种情绪延续了很久。
作为人生只有一次的高三暑假,除了和余明远出去了一次,她没约朋友出去狂欢,也没像往常趁着林总心情好买她喜欢的、华而不实的东西。
许阿姨还发现,她胃口变差了。
林总出差回来,一眼就看出女儿瘦了。
邹诚这段时间不在上海,余明远放假后找了份兼职,为了上班方便住在了之前的老房子。
林韵只好自己找女儿谈。
林知睿自然什么都不肯说,倒是林韵告诉了她一件事。
第二天,林知睿见到了父亲江奕。
父女俩坐在咖啡厅里。
十二岁到十八岁,作为父亲,江奕在女儿的世界里缺失了六年。
虽然这其中有各种原因,他刚到法国开展事业不顺利,一直忙于工作,刚离婚那段时间,林韵阻碍他们父女见面。
但无论因为什么,江奕对女儿都深感愧疚。
两人聊了很久。
林知睿哭了,可江奕知道,女儿的眼泪并非因为自己这个父亲而流。
不能和林韵说的那些话,林知睿全都告诉了江奕。
他不甘地压下嫉妒,宽慰:“是他没有眼光。”
“爸爸,”林知睿小心翼翼地问,“您不生气吗?”
“当然生气啊,”江奕无奈地说,“他让我的宝贝伤心难过,我能不生气吗?”
“但他是……”
“他是谁不重要,”江奕打断女儿的话,柔声道,“睿睿,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更不应感到羞愧和害怕。”
“可是……”
“但如果,”江奕看着女儿满含泪水的眼睛,“你想逃,爸爸永远会为你留好那条撤退的路。”
林知睿没想过要逃。
她的性格,父母家族给她的底气,让她在遇到任何事时,不会选择逃避。
哪怕横冲直撞的结果注定损失惨重。
可余明远没有给她横冲直撞的机会。
在感觉到她有一点苗头后,他就先逃了。
字面意义的“逃”,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连夜离开了林家。
“我想再试试。”林知睿说。
“好,”江奕心疼道,“无论什么结果,爸爸都会等。”
林知睿生日那天,余明远回来了。
这是继上次漂流,又过了一个月,两人的再次见面。
吃过晚饭,大人们在外面客厅聊天,林知睿走进厨房,反手将门关上。
余明远没回头,但洗手的动作明显一顿。
“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林知睿已经尽量克制了,但说这句话时声音还是发抖的。
回答她的只有水流的冲刷声。
林知睿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余明远身后,垂眸看着他被水打湿的袖口。
“如果你是因为我的年龄……过了今晚我就满十八了。”
“哥,”她侧过身,手搭上他手腕,轻声问,“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余明远垂眸,沉默地看着她把自己的衬衫袖口一点点挽上去。
“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要不理我,更不要离开我,好吗?”
她的手搭在他手臂上,温热的肌肤相贴。
从语气到表情,处处都在展示着楚楚可怜。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眼尾随即泛红,嗓音里是压不住的哭腔,“你不要我了吗?”
水还开着,哗哗地流,被许阿姨看见必定要心疼。
她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也令人心疼。
因为得不到回应,她终于松开他手时,却被他反手握住。
那样重的力道,像是要把她的手捏断。
她忍着疼,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哥……”
余明远动了动喉头,声音像是从胸肺里被压出来那般沉重,“林知睿。”
“林知睿。”
“林知睿……”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是她的名字,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对她说的。
“我收回那天说的话。”林知睿突然说。
余明远没反应过来,脑子空白了一下。
“你说什么?”
林知睿深吸一口气,把眼泪强行憋回去,迎着余明远的目光,认真地说:“余明远,我不说喜欢你了,也不要做你女朋友了。”
那次他们去漂流,在得知有女生,且有不少女生喜欢并且觊觎余明远后,林知睿意识到自己对他有着不正常的占有欲。
一开始她把这种占有欲归于“兄控”。
但那天晚上,他们喝了点酒,稀里糊涂地,她睡在了余明远房间。
清晨醒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他身边,鬼使神差地,她仰起脖子,吻了下他的喉结。
从她想要吻他那一刻开始,她就再也没法骗自己,对继兄存有什么样的非分之想。
过去那些年,她对他奇怪的感觉,终于有了解释。
她信任他,依赖他,喜欢和他在一起,不止因为他是哥哥,或者说,从来都不是因为他们是兄妹。
在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的一瞬间,所有一切都将被颠覆,谁也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但她没有害怕和退缩,她大胆热烈地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
她说我喜欢你,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是想做你女朋友,想亲你的喜欢。
在她说出自己真实想法的那天,他落荒而逃。
胆小鬼。
林知睿每晚都哭着骂余明远。
“睿睿,”余明远抬手擦她眼角泪渍,“是哥哥不好,不该让你……有那种错误的认知。”
林知睿摇头,“不,不是错误。”
余明远动作一顿。
“你不敢回应我,是怕我对你不够真心,怕我只是玩玩对吗?”林知睿说,“余明远,如果你不相信我,两年后,等我到了法定年龄,我们就结婚。”
余明远:“……”
两人的交谈最终在许阿姨来到厨房后停止。
但只是暂停,余明远知道,林知睿不会让这件事轻易结束。
六年的相处,他对她足够了解。
她对他,确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喜欢。
对于青春期叛逆的林知睿来说,一个对她无微不至,哄着她宠着她的兄长,她绝对忍受不了有一天,他会对她之外的别人好。
她要所有人都爱她,围着她转。
被宠坏的自私鬼。
但林知睿会变成这样,也有他的添砖加瓦。
现在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余明远晚上不打算住下,林知睿为此发了脾气,邹诚又劝了劝,他才留下。
晚上洗完澡,林知睿来找余明远,刚打开房门,看见隔壁的门同时打开。
余明远看到她,愣了下。
“你去哪里?”
“下楼拿个东西,”余明远怕吵到林韵他们,压低声音解释,“马上就回来了。”
当余明远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后,林知睿也跟着下了楼。
“抱歉,这么晚还扰你。”小洋房外的梧桐树下站着人。
余明远走过去。
对方把东西交给他,“晚上我们部门聚餐,李老师走得急忘了拿图纸,我明天不上班,麻烦你帮我带给他。”
“好。”
“等等——”
余明远停下脚步,“还有事吗?”
陆芷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路灯下。
余明远的暑期实习是沈非介绍的,去了才知道陆芷也在那家单位,不过两人不在同一个部门,平时遇不到。
今晚陆芷她们部门聚餐,她喝了点酒,没喝醉,脸颊绯红,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意。
“也没什么事,”陆芷抬头,看着余明远的脸,她的脸更红了,“只是听说你今天请假了。”
“嗯,今天我妹妹生日”
余明远轻手轻脚上楼,在快走到某个房间时放慢脚步,最后停在那道门前。
他不自觉地屏住气息,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他站在门口听了很久,什么也没听到。
静悄悄一片,就好像房间里根本没有人。
余明远回到自己房间。
他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他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何心情。
刚才下楼去见陆芷时,林知睿分明有话要说。
她要和自己说什么呢?
还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吗?
如果她再次“表白”,他已经想好了一箩筐的话来打消她的念头。
可是她没有,她很安静,安静到诡异。
而在这样的诡异里,反倒滋生出了令人不安的恐慌。
林知睿太不对劲了。
余明远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与此同时,房间的门被打开。
林知睿站在门后,穿着睡衣,长发垂在胸前,半张脸隐匿在走廊的背光中。
要是背后再打束绿幽幽的光可以拍鬼片了。
在余明远下床前,她已经朝他走过来了。
“睿睿……”
林知睿没说话,她沉默地爬上床,沉默地掀开毯子,沉默地躺在他身边。
余明远没有赶她下去,他温声问:“怎么了”
林知睿命令道:“你躺下。”
余明远低头看着她,良久,抬手捏了下眉心,满是疲惫和无奈。
“林知睿,你知道自己在干吗么?大半夜跑来我房间,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
“别总是教训我,”林知睿打断道,“我讨厌你这样。”
林知睿讨厌的东西太多了,其中就包含了刚来家里的继兄。
这么多年,余明远用一副真挚滚烫的心肝,一点一点地把自己从她的黑名单里拉出来。
对他来说,她叫自己的每一声哥哥都珍贵无比。
余明远不是邹诚亲生的。
他不知道自己生父是谁,母亲余听澜在他十二岁时嫁给邹诚,两人结婚三年又离婚,余听澜跟着新男友离开,把儿子丢给邹诚。
江奕虽然也六年不联系林知睿,但他更多的是因为愧疚,不敢面对女儿,而且其中也有林韵的原因。
但是余听澜……那是真的狠心。
把儿子就这么丢给血缘和法律都没有关系的邹诚一走了之,至今杳无音讯。
好在邹诚人不错,一直把余明远当亲儿子,林韵也把他当一家人看待。
还有林知睿。
家人和来自家人的温暖。
余明远比任何人都渴望这些,所以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他都会守护着。
父母兄妹,他牢牢地抓住,也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去破坏。
如果破坏的人是妹妹,他不会生气,也不会怪她,他只会耐心地劝解,加倍地疼爱她,直到她明白她不该产生那些不正常的念头。
余明远按照妹妹的要求躺下来。
他们面对面,枕在同一个枕头上。
林知睿乌黑的长发铺在枕头上,有一半被他压在脸侧,软软的,痒痒的。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她慢悠悠地说,“我十八岁了,余明远。”
余明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就听见她说:“我刚才看到你和陆芷接吻了。”
林知睿伸出一根手指,指腹轻轻按在哥哥的唇上。
余明远没来得及躲开。
她的指尖有淡淡的润肤乳味道。
她抬眸,看进他眼睛里,“哥,你把舌头伸进她嘴里了吗?”
“林知睿,”余明远抓住她手腕,眉眼压得很沉,“别说这种话。”
他没有否认。
林知睿一秒落泪,“那我应该说什么?我说什么你才愿意回应我?”
“回应你什么?”余明远克制低吼,“你让我回应你什么啊林知睿!”
“说你也喜欢我啊!”她也朝他吼,好像谁的声音大谁就是对的。
余明远叹息道:“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我不要这种喜欢!”林知睿哭出声,“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林知睿!”余明远情急之下捂住她的嘴,“你想把大家都吵醒吗!”
林知睿发不了声,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委屈又不甘地看着他。
余明远看着伤心到哭泣的妹妹,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我求你,别哭了,好吗?”他把手放开,转而揉她哭肿的眼尾。
林知睿哭了很久,直到哭累,哭声渐渐停止。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林知睿偶尔抽泣的声音。
余明远独自站在阳台。
林知睿下床,走到落地窗前。
盛夏的深夜依然酷热难当,才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就出汗了,白色T恤粘在身上。
他侧身靠着阳台栏杆,融在夜色中的身影高大挺拔。
手指间一点猩红忽明忽暗,青色烟雾从他指尖缓缓飘起。
林知睿拉开落地窗,走到余明远身边。
她偏头看了他很久,直到哭过的眼眶发酸发涩到又要落泪才问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邹叔和妈妈知道吗?”
“他们不知道。”
“为什么抽烟呢?”
“我抽得很少。”
“你喜欢抽烟?”
“不喜欢。”余明远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喜欢她吗?”
“谁?”
“陆芷。”
“不喜欢。”更干脆了。
才扬起来的心情忽地又坠落到底。
不喜欢却和她接吻。
所以,不喜欢也能接吻。
林知睿深深地呼吸,满世界都是尼古丁和薄荷的味道。
她突然意识到,从他嘴里出来的东西此时正在自己嘴里,口腔里,身体里。
不知道会不会在哪一处留下痕迹。
可她更希望留在自己口腔和身体里的是他的舌头。
真变态啊,林知睿想。
烟味越来越浓。
她忍着咳嗽,少女柔软的身体慢慢靠近他。
在他低头看过来时,垫起脚尖,吻上去。
“余明远。”
“哥哥,好哥哥,你教我接吻吧?”
林知睿怕热,她总嚷嚷没有空调会死。
可事实上没有空调她不会死,因为余明远会为她扇风。
但没有余明远她会死。
真正的死是心如死灰,全身冰冷,寒意渗透骨髓百骸。
死得透透的。
“林知睿。”
“你是我妹妹,我永远不会和你接吻。”
*
林知睿睡睡醒醒,再起来快中午了。
依然和睡前一样,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四年前,林知睿放弃交大,跟着父亲江奕去了法国。
这一次林韵没有阻止。
她会同意,一来是江奕说服了她,二来是那段时间林知睿的情绪不太好。
林韵怕自己一味阻止,女儿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十八岁遥远的像一场梦,梦里的人年轻自负又冲动,喜欢冒险,追逐刺激。
直到被当头棒喝,才如梦初醒地发现,自己什么也不是。
曾经的孤注一掷只感动了自己,最后还难堪地以逃离收场。
好在都过去了。
看余明远刚才的态度,应该也不想再提过去那些糟心事了。
起床后,林知睿去隔壁房间转了一圈。
房间里没有人,床上连被褥都没有,看来余明远只是洗了个澡就离开了。
林知睿下楼看到许阿姨。
这是四年来林知睿第一次回家,许阿姨见到她很激动。
“阿拉睿睿哪能噶好看额啦!”许阿姨用手比了下,“四年前你还没我高呢,现在都比我高大半个头了!外国人吃的东西到底热量高蹿个头,我这么看着,越来越像你爸爸了……”
许阿姨意识到说了什么,没再往下说,尴尬地转移话题,问她饿不饿,午饭想吃什么。
林知睿说不饿,哥哥做了早餐,她吃了很多。
许阿姨惊讶道:“明远回来了?”
林知睿不解地问:“他平时不回来吗?”
“不是不回来,”许阿姨说,“明远已经搬出去住了。”
“什么时候的事?”
许阿姨回忆了一下,“大四刚开学吧,好像你出国念书没多久。”
既然早就搬出去了,今天早上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么自然地做早餐,回房间洗澡。
就像他一直住在这里。
就在林知睿想不通时,许阿姨接了个电话。
电话是余明远打来的。
“冰箱里的东西我看到了,我以为是睿睿叫的外卖,她说是你做的我才知道你回来过了。睿睿醒了,就在我旁边,要我把电话给她吗?那行,你忙吧。”
许阿姨挂了电话,对林智睿说:“明远说他昨晚通宵加班,今天一早还要回公司,所以就近回来这里洗澡换身衣服。”
林知睿“哦”了声。
合情合理的解释。
除了……
通宵加班的人下班后还去菜市场逛了一圈。
特地买了鲜虾,费时费力地手工捣成虾泥,只为做一碗鲜虾小馄饨。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正好二十二个。
“睿睿,”许阿姨突然想到什么,“如果我没记错……”
“什么?”
许阿姨:“今天是你生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