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一碗只加了点调料的蛋燕,两个孩子却吃得很香。
这两个反派崽崽,妹妹霍棉今年四岁,哥哥霍然也才六岁,但个子比起其他同龄小孩,却普遍偏小一些。这都是在原身手底下饥一顿饱一顿导致的结果。
楚安三两下吃光了碗里的蛋燕,抬头喝汤的时候,发现两个崽崽的碗居然也快见底了。
小霍棉正双手抱着勺子,伸出舌头依依不舍地舔着勺子上剩余的汤汁儿。
这是多久没吃过饱饭了……
楚安看着看着,不由便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在楚安走神的这一会儿功夫,两个崽崽已经把碗里的蛋燕吃得一干二净。霍然端着自己和妹妹的碗站起身,走到了只比他稍矮一些的灶台旁边,开始费劲儿巴拉地拿起水瓢,把后锅里烧着的热水舀到前锅里。
小霍棉也跟在哥哥身后,小手直接抓了把碱面,踮着脚就往热水中放。
楚安皱眉问:“你们俩干嘛呢?”
“洗碗啊。”霍然回答,“我们住在你家里,就不能吃白饭,得帮忙干活。”
好奇怪,这句话还是嫂嫂自己说过的,难道她忘了吗?
“这不止是我家,也是你们两个的家。”楚安纠正了他的说法,把两个和灶台差不多高的崽崽拉开,“帮忙干家务活确实是每个家庭成员的义务,不过,需要在你们的能力范围内。”
刚刚小霍棉撒进热水里的碱面俗称碳酸钠,是八零年代常用的厨房去污用品。这玩意儿伤手,不能跟皮肤长期进行接触,尤其是小孩子嫩生生的皮肉。
楚安仔细打量着小霍然和小霍棉的手,只见上方的掌纹都变得有些粗糙了,手指甲缝里也满是污垢,一看就知道是大人从没对此上心过。
“大屁孩,交给你一个任务。”楚安收回手,淡淡地开了口。
霍然的神情瞬间紧绷。
比起因为年幼而更容易卸下防备的妹妹,只大了两岁的哥哥显然要更加警惕。
坏嫂嫂今天肯让他们上桌吃饭,说不定后面有比洗碗更难的事情等着使唤他们!
楚安也没在意他的态度,从抽屉找了把双菱牌的指甲刀扔过去:“我来洗碗,大屁孩你带着小屁孩,去把指甲给剪了。”
原本浑身戒备的霍然露出了空白的表情。
剪指甲?
就这?
他偷偷打量了嫂嫂一眼,发现对方已经走到了灶台边,食指和中指很嫌弃地夹起丝瓜烙,飞速把三个人的碗都给洗了。
楚安当然嫌弃。
碱面不仅伤小孩的手,也伤她的手哇!
不过原身能干出使唤小孩给她烧火做饭洗碗的事情,楚安可干不出来。她已经打算好,明天就带着两个崽崽去食堂里吃饭。
做好了盘算之后,楚安把干净的盘子放进了橱柜里,顺便探头看了看两个崽崽的进度。
结果这一看,就看到了捧着指甲刀犹犹豫豫,满面通红的小霍然。
楚安瞬间懂了:“你不会用指甲刀?”
霍然感觉自己在嫂嫂这里丢了面子,嘴唇嗫嚅了几下,小脸蛋顿时跟火烧云似的:“我们平时不用指甲刀。”
楚安惊奇:“那你们怎么剪指甲?”
小霍棉咬着手指,诚实地说道:“我们,牙齿,咬。”
楚安:“……”
怪不得他们的指甲边沿都磕磕巴巴的。
她摇摇头,把小霍棉放到嘴里啃着的手拿了出来,用指甲刀给小孩剪起手指甲。
按理来说,当坏嫂嫂拿着这种有锋的金属凑过来,小霍棉应该是会害怕的。
可是,当她的小手被嫂嫂温热的手掌握住时,小霍棉的心里只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心安。她偷偷地、飞快地看了嫂嫂一眼,后知后觉地发现,嫂嫂并不像动画片《蓝精灵》里那个面目可憎的邪恶格格巫,相反,她很漂亮。
唔……就像海滩上那些贝壳一样漂亮。
贝壳一样的漂亮的嫂嫂,把小霍棉的指甲也修剪成了圆润好看的形状。
楚安给小霍棉剪完指甲,又笑眯眯地牵住了霍然的手。
小男孩咬着下唇,一动不动任由她剪着指甲,半晌问道:“大哥还没回家,你为什么,不骂我们了?”
只有大哥在家的时候,坏嫂嫂才不会打他们骂他们,命令他们干活。
但是现在的嫂嫂,很奇怪。
面对霍然探究的视线,楚安挑眉:“你还希望我骂你们?”
霍然摇了摇头:“我们是拖油瓶。”在原身灌输的认知里,小霍然和小霍棉就是赖在家里的拖累,混吃混喝还得劳烦她照顾,应该被打骂。
“我们白吃你的东西……哎呦!”
霍然有理有据的分析还没展开,脑袋就被狠狠弹了个脑瓜崩。
楚安没好气地说:“我强调过,这里不仅是我的家,也是你们的家,所以不存在什么拖油瓶、白吃白喝的理论。”
霍然愣愣地看着她,显然是cpu过载,不能很好地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小朋友就应该快快乐乐长大,别整天深思熟虑的。”楚安打了个响指说,“赶紧洗澡去。”
她知道原身造成的伤害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愈合的,于是打断了两个小孩的胡思乱想,带着小霍棉洗完了澡。趁着霍然在浴室洗澡,小霍棉自己给自己扑腾着换睡衣的功夫,楚安顺便清点了一下手头的存款。
越是清点,她的心头就越发敞亮。
霍泽野目前担任着军团长的职务,大概是考虑到幼弟幼妹还需要原身的照顾,他每个月都会按时给原身100块钱作为家用。
而且,霍父霍母死前曾给三个孩子留下了一笔自己半生的积蓄,霍泽野没有动属于弟弟妹妹的部分,只把留给自己的那一份取了出来,逢年过节会再给原身一笔钱,让她带弟弟妹妹去买些吃的用的。不过显而易见的是,这些钱最终一分都没花在小霍然和小霍棉的身上,全部被原身拿去买自己的衣服、烫头发、以及购置一些化妆品上。
除此之外,楚安的手里还有一笔彩礼钱。原身跟家里的关系本身就差得要命,在想方设法嫁给霍泽野之后,对方给的彩礼钱被她死死扣在了手中,一分都没有给家里。幸好霍泽野平时给的钱已经足够多了,哪怕原身大手大脚花钱到现在,这份彩礼钱也还能剩下四百多。
再加上每逢特殊节日部队给家属发的慰问金、平时的一些粮油布票补贴……
零零总总的钱算起来,总共剩下了628块钱。
别看628块钱不多,但放在八零年代,那已经是相当可观的一笔财富了。折合八零年大米一斤 0.18 元左右的物价,628 元可以买约 3489 斤大米;折合猪肉一斤 0.93 元左右的物价,628 元能买约 675 斤猪肉!
更遑论再过段时间,霍泽野按月给的钱又会交到楚安的手里。
总而言之,曾经996累死累活、常常需要无偿加班、请个假还得被扣全勤的社畜楚安,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在穿书之后实现了自己躺平的终极人生目标!!
怪不得书中丧夫了的主角妈,要任劳任怨地干活以博出贤惠名声,想方设法嫁给当时已经死了楚安这个前妻的鳏夫。
原来是为了抱大腿!
不过既然这具躯壳里的人已经换成了楚安,她可不甘愿只当原书里那个炮灰、衬托主角她妈温婉贤惠的工具人。还有……霍然霍棉这两只幼年就受尽折磨的可怜崽崽,楚安也不忍心看见他们沦为主角的对照组。
既然命运兜兜转转,选择让楚安来继续扮演书中这个虐待反派幼崽、执行炮灰程序的极品,那么在接管身体之后,她怎么会甘愿奔赴书中既定的命运。
好不容易获得的躺平人生,怎么能被别人取代?
衣角突然被一只小手轻轻地扯了扯,楚安回过神,便发现两个崽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好了睡衣,此刻都在紧张兮兮地注视着自己。
楚安好笑地问:“怎么都不睡?难道还要我给你们讲睡前故事吗?”
小霍棉懵懂地看着楚安,慢吞吞地摇了摇头。她感觉自己今天好像活在梦里一样,嫂嫂给他们做了好吃的饭,还会温柔地摸她的头,给他们剪指甲,洗澡。
小霍棉怕自己闭上眼睛之后,面前这个嫂嫂明天就会不见了。
楚安当然不知道小孩的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她见小霍棉摇头,便说道:“好吧,既然不需要睡前故事,我就先回房间了。你们俩记得要早点睡觉,小朋友要有充足的睡眠才能长高高。”
说罢,楚安站起身,冲两个幼崽挥挥手:“大屁孩,小屁孩,晚安。”
她转身要走的那刻,小霍然和小霍棉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失落。霍然咬咬牙,喊道:“等等!”
“怎么?”楚安转头问。
霍然刚刚只是下意识出声喊了她,等楚安真的回头,他又不知道自己该说点儿什么。
小手在衣角上局促地捏了半晌,霍然这才结结巴巴地找到一个切入口:“我、我不叫大屁孩,我有名字!”
“哦。”楚安心领神会地上前,抓住他的小手握了握,“你好,霍然先生。”
被楚安这么郑重其事地对待,霍然脸蛋儿一红,抿着唇不说话了。
小霍棉见嫂嫂握住了哥哥的手,也眼巴巴地把爪爪伸过去,小声地自我介绍:“我叫……我叫霍棉。”
楚安当然没有厚此薄彼,她笑眯眯地拉住了小霍棉的手:“霍棉女士,你好。”
被嫂嫂牵住了手的小霍棉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
楚安低头看着两个崽崽,也弯起了眼睛。
什么炮灰,什么反派,什么对照组,剧情已经在她穿书的时候就偏离了轨道。接下来的故事,会由楚安来继续书写。
她认真地说:“我叫楚安——”
初次见面。
“很高兴认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