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晋江独家发表/莫八千著/看盗默认替作者挡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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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昊玉性子是挺跳脱,但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他挺会“看人下菜碟”,碰见好说话的就放肆些,碰见不好说话的么……
见陈焕脸色不好,他立刻有所收敛。
谁叫陈焕被父皇倚重呢,他可不想什么事都传到父皇耳朵里。
他来到枫黎面前,好声说道:“陈总管,是我叫平安请郡主姐姐过来的,要怪就怪我,你别和父皇说郡主姐姐的不是。”
陈焕的眉头动了动。
他道:“奴才怎会说郡主的不是。”
其他人听着没觉得有什么,可这话……
枫黎怎么听都觉得阴阳怪气的。
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
最初见陈焕对她态度略显奇怪,她还以为是皇上那边有什么。
可跟太后相处数日,见过几位皇子、嫔妃,还见过皇上一次,她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陈公公对她,应该是私人恩怨。
可她儿时就到了北地,以前从未见过陈焕,更何况恩怨。
说是恩怨似乎也不对,陈焕看她时眼里并无厌恶与恨意。
他好像只是……
单纯的不想见她,想避着她,却不会害她。
她自诩聪慧,不论是战场上还是军营里,都能将人心看得通透。
倒是陈焕叫她看不明白了。
“魏将军,咱家知道你见了郡主难免想要切磋一番,但宫里不比校场,往后还请将军慎重。”
陈焕又与魏武说了话,语气依然客气,却有微妙的不同。
那一点点不同,让他一下子从低眉顺眼的奴才,成了传达皇上旨意的近臣。
个中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魏武自知莽撞了,低头应了句:“陈总管说的是。”
他用余光刀了枫黎一眼,心说,怎么就着了她的道,先动起手来了?
先动手的人总是理亏的。
陈焕转头,冲枫黎欠身:“也望郡主慎重,不要让王爷担忧。”
“好好好,我听陈公公的就是了。”
枫黎说完,又对魏武笑了笑。
她说:“将军功夫不错,若是到战场上历练十年,说不定有机会跟我打个平手。”
魏将军拳头一握,被讽得脸色直发黑。
要不是陈焕就在面前,他真想再抄起家伙跟这个女人恶斗一场!
“郡主莫要欺人太甚!我倒是好奇,老王爷知礼守礼,怎会教养出你这样的女子!”
枫黎反问:“说句实话,怎么就欺人太甚了?”
陈焕见状,眼皮“突突”直跳。
呵,这性子真是像啊。
梦里她还是个宫女的时候,就知道占着他的身子跟人斗气,还跑到他面前献宝似的……
等等,他怎么又往这处瞎想了!
因为胡思乱想而不经意翘起的唇角,蓦的被他压了下去。
“武课既已结束,几位殿下也疲了,你们几个送殿下们回去。”他敛了敛神色,对一旁的太监说完,又对魏武道,“将军也辛苦了,咱家差人送将军出宫。”
魏将军低哼一声。
到底是有几分理智,心知今日自己动手在先,纠缠起来对他没有好处。
他心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便不再与枫黎说话,转身离开了。
在他身前引路的太监战战兢兢的,生怕卷进事端里去。
枫黎见状,微抿了下唇。
陈公公的话,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用。
一句话就把人轰走了,可见魏武对他有所忌惮,更可以看出他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姜昊玉看看陈焕,又看看枫黎。
眼珠一转,拉住枫黎的手腕就往外走。
他说:“郡主姐姐随我一同去见皇祖母吧,父皇吩咐过我,要多陪陪皇祖母呢。”
陈焕看着两人带着下人离开,扯了下唇角。
这位五皇子,看起来大咧咧的,其实古灵精怪心思可不少。
只是他的心思都没用在“正地方”罢了。
枫黎被姜昊玉拉着窜了好老远才停下。
她笑道:“真会找理由,我初来乍到都知道太后每月都在今日礼佛,不喜欢人打扰,陈公公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知道又怎样,总不能因为这个不让我们走吧?”
姜昊玉擦擦额头上的薄汗。
他嘀咕:“希望他不会到父皇面前告状。”
就算得跟父皇汇报……也得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偏着他们些吧?
唔,汇报也好,最好把那个魏将军狠狠骂上一顿才是。
他心中低哼,收敛起小性子,颇为认真地对枫黎道:“郡主姐姐,我得回去见母妃了,今天见你武艺高强、英姿飒爽,又叫魏将军吃瘪,我开心得很,感谢姐姐今日随平安过来,若父皇真的问起什么,也都是我的不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请郡主姐姐放心。”
“这么客气做什么,不过是小事。”
枫黎见他板正起来还挺不适应,不由得笑了笑。
她道:“就算殿下欠我一个人情,如何?”
“那是自然,以后郡主姐姐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姜昊玉眼睛一亮,似是更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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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黎与姜昊玉分开,便往永安殿的方向走去。
绪白跟在身边,笑道:“五皇子看似幼稚,实际上心眼可真是不少。”
枫黎笑看了香阳一眼,抬手轻抚在绪白背上:“回去关起门来再胡说。”
香阳低着头,却跟感受到她的目光一样,往后缩了缩肩膀。
绪白连忙找补:“是绪白胡言乱语,郡主恕罪。”
她怎么忘了她们身边还有个宫女了。
“没事,此处就我们三人,又怎么会被第四个人知道。”
枫黎笑了笑,收回落在香阳身上的视线。
她记得来时的路,便自己走在最前面。
才走过一条宫道,隐约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宫中械斗都不知道拦着,要你们有什么用!”
陈焕的嗓音不大,却十足狠戾,叫人一听就能想象出他面上的阴翳。
“可小的们哪儿敢拦郡主……”
“还敢顶嘴!”
声音抬高了几个度,不由得暴露出些许尖锐。
陈焕缓了一下,压着嗓子道:“郡主仁慈,你们挡在前面,还能真砍了你们不成!可你们不拦,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伤着了皇子们,你们有几个脑袋?!”
枫黎听见“郡主仁慈”几个字时,扬了扬眉头。
嗬,真没想到,陈公公处处躲着她,背后却没说坏话。
她饶过宫墙,扬声笑道:“陈公公在我面前脾气不错,没想到背地里气性这般大啊。”
早就觉得陈焕有几次要在她面前炸毛,却次次都被他压了回去。
这回倒是确认了她的直觉,陈公公果然是个尖酸刻薄的脾气。
陈焕心头一跳,就跟被人撞破了什么似的,少有的浮出一丝不自在。
他敛眉,脸上的不悦与戾气还未落下,使得有几分颜色的面容看上去很是阴沉。
“伺候主子,管好下人,是奴才的职责。”他开口,语气已经平和不少,“不管何等面孔,都是为了更好地侍奉皇上与各位主子罢了。”
枫黎一脸了然地点点头:“噢,陈公公巧舌如簧,这么说也对。”
她扫过陈焕染了薄红的耳尖。
不知道是冻的,是羞恼,还是刚才气的。
“郡主过奖,同郡主方才一样,实话实说罢了。”
陈焕怕自己总是胡思乱想,不欲与郡主有过多的相处,便别开了身子。
不想,头脑中倏忽一阵晕眩,他本能地扶了下墙。
白净修长的手指按在墙上,青筋凸显,又隐入皮肉。
“干爹……!”
陈顺连忙要上前扶他。
陈焕腿脚用力,稳住身子,抬起一只手制止了陈顺。
他用意志力压住头昏脑胀的感觉,气势不减,对跪在地上的几个太监呵斥一声。
“你们自己去领罚,涨涨记性!”
“是,小的这就去。”
自己领罚已经是最好最轻的结果了。
几个太监连忙起身,恨不得立刻消失在陈焕和郡主面前。
几人走后,陈焕避开枫黎视线的同时冲她行礼。
他头晕得眼前发黑,强撑着用平稳无波的语气开了口。
“下人管教不严,让郡主见笑了。”
不想,欠身弯腰时,大脑嗡地发木。
来不及任何反应,整个人一头栽了下去!
枫黎眼疾手快,见他栽倒的瞬间就扶住了陈焕的腰,结实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将人撑住,肩膀上一沉,淡雅的熏香味便没入了鼻息。
她习武多年,反应速度自是不用多说,比陈顺快上了不少。
陈顺见云安郡主就这么单手揽住干爹的腰,干爹还无意识地把头搭上郡主的肩膀……
他屏住呼吸,连忙开口:“干爹冒犯了郡主,奴才给郡主赔罪,请您恕罪!”
一边说着,上前一步去扶陈焕。
绪白见状眉头一拧,想说什么,却咽了回去。
香阳则赶忙低头下去,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枫黎脸上没什么变化,任凭陈顺将人扶了去。
她问:“陈公公这是怎么了?”
若是身体不好,那拉拢人,倒也有投其所好的方向了。
不是非要陈焕为她所用,只偶尔帮衬两句,给她透露透露皇上的心思,就足够有用了。
见云安郡主关怀,陈顺不由得想起那天夜里干爹的梦呓。
他本不应多说,但鬼使神差地说多了一句:“干爹身子不好,自王爷入京以来忙得脚不离地,每日睡不足两三个时辰,就越发虚弱了,今日听闻械斗之事有些着急,这才冒犯了郡主。”
说了一点,又没全说。
干爹深受梦境影响的事有些怪力乱神,万不敢多说。
“哦?”枫黎闻言蹙眉,“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
“不是,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陈顺立刻想跪下,无奈扶着陈焕不方便。
他抽了自己一巴掌:“郡主千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也不关干爹的事。”
枫黎摆摆手,笑了:“好了,开句玩笑罢了。”
瞧把这小孩儿给吓的。
她见陈顺可爱,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快找人把你干爹送回去吧。”
陈顺一愣,继而赶紧低头下去:“是,小的这就找人将干爹扶回去。”
“陈公公都这样了,看着经不起折腾,还是找顶轿子稳当些。”
枫黎以为陈焕这样的地位,就连嫔妃和方才的魏将军都对他客客气气的,总归能享受一点,有些架子和排场,不想陈顺却连连摇头,一副惶恐的模样。
“郡主说笑了,主子们才能用轿,干爹哪里敢如此僭越。”
陈顺还以为枫黎在试探,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枫黎默了一下,看得出他没说假话。
这么看来,陈焕倒是恪守规矩,从不因为皇上的信任而妄自尊大。
不怕贪财的,不怕好色的,就怕干干净净的。
这种人,平时很难欠旁人的人情吧?
她真是幸运,才来宫中半月,就让她碰上了这样的好机会。
眼珠微转,枫黎对陈顺说:“陈公公这身子骨孱弱了些,还是请个医官瞧瞧吧,不然以后可怎么为皇上做事?就是皇上知道了,也定是要陈公公多休息休息的。”
她停顿一下,又道:“今日是我给陈公公惹麻烦了,叫人抬轿来,赐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