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溪挽住她的手臂,“你猜?”
徐曼文最近在追一部家庭伦理剧,她脑洞大开:“难道是……这笔钱其实是你的亲生父母留给你的遗产,所以你不想动?”
岑溪哭笑不得,“……你脑洞也太大了。”
吹着初秋的晚风,岑溪突然有了一点倾诉欲:“其实很简单,这笔钱是爸爸妈妈离婚时,财产分割出来的爸爸应得的那一部分。”
“他离开A市去非洲赴任之前,把我叫出去给了我这张卡。”
徐曼文没想到还有这一段,顿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多问这一嘴。
岑溪低头笑了笑:“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不过说来很奇怪,其实他们离婚就是高中刚毕业那会的事情,也没过去多久,我却觉得好像已经是很久的事情了。”
徐曼文走着走着就停了,岑溪不明所以的回头,却被她一把抱住。
她听见徐曼文瓮声瓮气的说对不起她不应该问的。
岑溪想笑,“你为什么要道歉,是我主动我愿意和你说的,还让你被动承受了我的情绪,你看,你现在都哭花脸了,我才应该向你道歉呢。”
已经有路过的同学悄悄看她俩了。
徐曼文抬起头,“看什么看,没讲过人哭啊。”
岑溪憋笑,递给她从煲仔饭店里顺的纸巾。
“对了,曼文,明天中午一起去吃海南椰子□□,我刚接了张传单,说是前三天打八折。”
徐曼文擦干了脸将纸团成团,想都没想:“行啊,你以后叫我曼曼吧,亲近的人都这么叫。”
“不过呢,这个殊荣我可只给了除了爸妈和亲戚之外的你一个人,别人想这么叫我都不同意呢。”
她的语气还有些得意洋洋。
岑溪沉默两秒,罕见的八卦一次:“哦,谁想这么叫你你没同意啊?”
“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徐曼文撇撇嘴,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随即眯了眯眼:“溪溪,你套我话呢?”
岑溪无辜脸:“没有。”
徐曼文悠悠道:“你知道吗?你说谎的时候可好辨认了,你会无意识皱鼻子。”
“……”
时间过得很快,转瞬就来到了周三,是阴天,空气中闷闷的,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
这几天,岑溪都没见过迟昱,包括今天的两班一起上的体育课。
点名的时候她暗暗留心听了一下,老师说是请假了。岑溪对这个借口抱质疑态度,他看着就不像三天两头生病的人,理智告诉她应该不是真的,但又担心他是真的生病了。
毕竟他看起来不是很像会照顾自己的样子,每天就穿个T恤晃来晃去,那么薄,好像是很容易生病……
心里挂念着事,连徐曼文叫她都没听清。
“溪溪,你想什么呢?我问你是不是还要去排练教室啊?”
岑溪反应过来后点头,又揉了揉鼻子,离真上台表演也没几天了,几乎每天所有人都要抽时间去排练,她作为拿主角戏份的自是不能缺席。
但是这几天课又很多,她每天都忙得像个小陀螺。
看到她眼底一层薄薄的青色,一看就是几天没休息好了,徐曼文叹了口气,“那你先去吧,午饭我帮你带回去,一份米线可以吗,到时候你直接回来吃。”
岑溪自是连连点头,她到排练教室的时候还没有人,于是坐在老位置打开自己的剧本默背台词,因为课表不同的原因,每次排练不可能做到每个人都在,没想到今天等了二十分钟都没有人来。
她有些感觉到不对劲了,翻出手机正打算找个人问问,林非凡低头看着手机走了进来。
他应该是不小心落了东西在这里过来拿的,走到自己位置前抬头见到岑溪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群里不是通知了上午排练改到明天吗?”
岑溪一脸懵,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她这两日总是精神不济,应该是上午不在状态漏看了消息。
很快调整好表情,岑溪拿上剧本和林非凡道谢,背着包就要走。
“唉?等等…”
林非凡叫住了她,语气却有点犹豫。
岑溪眼神疑问。
“那个…你一会有别的事吗?想让你帮我个小忙。”
岑溪想了一下,既然不用排练就没有别的事了,可以趁这个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不过她犹豫了一瞬,还是摇了摇头。
但是万一……是陈伯仪出了什么事呢?
林非凡看起来是舒了一口气,他干脆道:“那太好了,你帮我去给迟昱送个药吧,我记得,你们应该也是朋友对吗?他今天生病了,我本来说去看看他,但我一会要去开会实在抽不开身……”
直到林非凡离开好几分钟,岑溪才艰难地反应过来,她刚才答应了什么。
晕晕乎乎坐上了叫的计程车,垂头看着对话框里林非凡发来的那串地址,她又略带愧疚的想:原来他是真的生病了,不应该那样揣测他的。
于是在心底小声和迟昱道了歉。
这还是开学以来岑溪第一次叫计程车,迟昱住的地方其实离乔季青家不是很远,坐公交车去也是一样的,但岑溪突然想到昨天打车软件恰好送了她打折券。
嗯……不用是有点可惜。
很快就到了迟昱住的高档住宅九江嘉苑,岑溪付了钱下车,不出意外被拦在门卫处。还好林非凡早有准备,她掏出了一场备用门卡证明。
门卫看着有些眼生的岑溪,很是狐疑,奇怪,这么白净漂亮的小姑娘他不应该没印象啊?
但每天人来人往这么多户主,他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记得清脸,最终还是把岑溪放了进去。
迟昱家住在十七楼,一梯一户,按了电梯按钮之后,岑溪才发觉,自己是不是应该先跟迟昱说一声呢,她的脑子到底是有多不清醒,竟然就这么被林非凡两句话哄来了…
她有些懊恼的咬唇,掏出手机,点开和迟昱的聊天框,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一起去拿手机,吃黄鱼小馄饨那天。
打了一长串文字解释,岑溪又觉得生病的人肯定没耐心看这么多,于是删删减减到只留一句:能开下门吗?我在你家门口。
按下发送键,电梯到了。
岑溪不确定他有没有看见,按了两下门铃。
————
迟昱昨晚被人叫去临时救场比了一局,凌晨三点才回来,倒头就睡。
他知道自己应该是生病了,手环早就提醒体温过高,于是他从困到几乎晕厥的思绪中抽出一缕勉强思考几秒,然后得出一个结论:一点小毛病而已,烧不死,补觉更重要。又继续睡了。
睡前带了耳塞,但还是被某人的夺命连环call吵醒了。
房间里窗帘紧闭,他闭着眼摸到手机接通电话。
大约因为不舒服又没休息好,声音还哑着,语气很差,低气压冲着电话对面的人:“你最好有什么要命的事情找我。”
林非凡那边不知道在哪,背景嘈杂,他的声音混在里面:“兄弟,别说我没帮你,别睡了赶紧起来,我找了个人给你送药,一会就到。”
迟昱很烦,头闷在被子里,声音听起来有点闷,但还是能听出语气里的烦躁:“你有病,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开门。”
“啧,狗脾气…等…就后悔了…”林非凡还说了什么迟昱完全没听清,直接挂了。
岑溪在门口等了五分钟,还是没人来开门。
代入对方思考一下,如果是她正生着病呢,突然被一个不算很熟的异性校友找上门只为送药,她应该……会直接送对方走。
岑溪有些打退堂鼓了,心里不禁反思自己怎么一遇上他就这么没有原则。
和暗黑色门铃眼对眼瞪了片刻,她叹了口气,正打算拎着药原路返回,突然接到一个语音电话。
……
挂了林非凡的电话,岑溪心里暗暗叹气,自己上午的想法也没错,他的确很不会照顾自己啊。
方才电话里林非凡是这样说的:“他这人从小就这样,从小到大没人管,不爱吃药,不爱去医院,而且他昨天晚上去比赛了,一吹风感冒肯定加重了,一回来就睡觉了,我听他电话里的声音不对才让你去的…你就直接输密码进去吧,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下面还附带了门锁密码。
岑溪知道他大约是在给某人故意卖惨,她就当没听出来,只对最后那句话持质疑态度:“你真的告诉他了?”
对面理直气壮:“真的!我干嘛骗你?”
岑溪仍旧半信半疑:“好吧,我只是觉得这样直接进去有点不太礼貌…而且我跟他其实…”
话没说完,对面已经挂了电话,岑溪听到嘟嘟声懵了一瞬,半分钟后,手机收到一条短信:“岑妹妹,好妹妹,你别生气,你就进去看看他的死活吧,我这边真的有急事,大恩不言谢(抱拳)。”
站这等了一会而已,岑溪倒不至于真的生气或是怎样,只是心底有点担心,按了这么久的门铃都听不到,里面的人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真的这么严重?
蹙眉想了几秒,心中的担忧还是压过那一点犹豫,她输入了密码。
……
太暗了。
这是岑溪刚迈进这件房子第一步时的想法,房子是套复式,一楼没开灯,窗帘也紧闭着,大片的空间又黑又空旷。
让她有种现在不是白天而是深夜的错觉。
来不及细看,岑溪直接找到楼梯上了二楼。
楼上虽然也很大,但只有一个房间,很好找。
岑溪很轻易的就找到了二楼的灯,打开灯,她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
这套房子整体的装修色调就是黑灰色,看得出来设计师眼光很好,灰色调的沙发和地砖,全景落地窗,色调和谐而统一,氛围简洁又低调。
倒真不像是他的风格。
岑溪没有多看,站在卧室前,深吸一口气,门把手往下握。
门没锁,刚迈进了一步,岑溪便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因为房间里温度很低。
果然,空调设置的18度,岑溪穿的长袖但还是措不及防打了个冷颤,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也许是因为生病发热,他才开的这么低的温度。
又往前走了几步,注意到入口处拐弯有一面巨大的玻璃展示柜,里面的陈列品一半是高达,头盔,奖杯这种,都擦的锃亮。
看得出来有专人每天保养,而另一半是吊牌都没拆的各种名牌球鞋。
即便她并不认识这些收藏品的品牌,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这面墙的价值有多珍贵。
岑溪没有要欣赏参观迟昱的收藏品的想法,过了这面墙,又路过衣帽间和卫生间,才总算是看见了某人的床。
他的房间不算特别乱,但也算不上很整洁,有正常的生活痕迹,也有外套T恤随手落在沙发上。
这么顺利就走到这,岑溪都有些不可思议,低头注视着头蒙着被子睡在三米宽的大床上的某人,她深深地认为他的安全意识有待提高。
犹豫几秒,“迟昱…迟昱?”
岑溪轻声叫了两三声,床上的人没有丝毫要醒的趋势,反而不自觉裹紧自己的被子。
在床边呆站了一分钟,岑溪叹了口气,眼前人仍旧无知无觉睡着,生怕他会被真的烧傻,咬牙上前两步,探出手,掀开薄被。
来不及感受其他的,先被他不正常体表温度烫到一下,立马缩回了手。
太烫了……
很显然已经不止38度了,岑溪顾不上其他的,直接站起身打开床头夜灯,又走到浴室,找了一章毛巾沾上凉水又拧到半干,折叠两下铺在迟昱的额头。
没办法,条件有限,这里没有酒精,只能先这样物理降温。
随后从包中掏出自己带过来的药,抽了张纸垫在下面,岑溪迅速抠出自己需要的药片。
岑溪看着熟悉的塑料袋,想起这药还是上次她生病时剩的呢,她的病反复了几天,为了不耽误上课和兼职,后来干脆放了一些药常备在包里。
想着万一哪天又发烧感冒了,不至于和上次一样,倒是没想到现在用在这了。
药准备好了,怎么把人弄醒还是个问题,岑溪略带忧愁的望着床上的人。
这么僵持着不是办法,岑溪弯腰,打算先给毛巾翻个面,刚拿起毛巾,一直侧头躺着的人突然吐出一句:“滚,老子不需要你。”
很突兀,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岑溪却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揪扯了一下,捏着毛巾的手僵在半空,她站直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他大概率是在说梦话,眼睛一直闭着没睁开过。
但这不妨碍岑溪的心情还是被他一句梦话轻易影响到。
简单平复了一下心情,重新换上毛巾,看着他睡得沉沉的模样,岑溪又忧愁了起来,甚至生出一种转头离开的冲动。
但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快速闪过好几种喂人喝药的法子,但又一一pass掉。
还是老老实实把人叫醒起来吧。
岑溪无奈,站在床边声音抬高叫他,叫了四五声,某人还是睡死过去一样没反应。
他睡着的时候完全褪去了少年的桀骜气,全然看不出清醒时候的混球本质。
岑溪蹲在床边,注视着迟昱,视线从他的额头,鼻子到嘴唇,一寸寸略过,独独在那颗小小的鼻尖痣多逗留了几秒钟。
这颗痣,如果不是很熟悉他的人,平日里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到,但却是她梦中的常客。
以前有一段时间,她梦里时常有一张不甚清楚的脸,最清晰的就是这颗浅褐色小痣,仿佛加了什么特效般放大在她眼前,一闪一闪……
岑溪抿唇,伸出食指,在他鼻尖位置轻碰了一下,一触即分。
“坏种,快点好起来吧。”她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