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回到房间里,桑意坐在床畔,一刻不停的照顾犹陷在高烧梦魇里,好看的墨眉,紧紧拧着的陈恣。
即使他正陷进了混沌的意识里,对外界一切感知力都已丧失,似乎也仍然
不可避免的感知到了,她与他的离别,终究到来了一般。不久前她才喂他喝下了退烧药,退下去了几度的温度,似乎又有上涨的趋势了。
不愿相信这种情况在出现,桑意眼眶红了一下,有些心疼,俯下身去,用自己温度正常的额头,轻轻抵在陈恣温度滚烫灼热的额头上。就这样静静拥着他,感受了几分钟后,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他的体温又上来了。
于是,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体温计,为他再度测量起了体温。
随即,桑意又向王妈要了好几个用于降温的冰袋,还多要了一杯糖水,她明白,陈恣陪着她不吃不喝,一整天的时间,哪怕是铁打的身体,也有垮下去的可能,更不必提还是一副病体。
再次回到房间后,她端着那杯化开的糖水,用勺子舀起后,小心翼翼的递到了陈恣有些苍白的唇边,寄希望于,他肯张嘴,将糖水喝进去,获得与这场高热博弈的能力。
可那勺糖水,却只是微微沾湿了他已经有些发干的唇瓣,陈恣仍旧紧闭着双眼,正陷入了混沌梦魇之中的他,显然并不能意识到,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更无法给出什么反应来。
很清楚的明白,自己必须得想办法,喂他喝下这杯糖水,今夜他才会有退烧的可能。
了一个不管不顾的决定来。
于是桑意红着眼眶,深呼吸了一下,稳定好了一切的心绪以后,做出她径直端起杯子,含了一大口,杯子里的糖水后,俯身凑到陈恣唇边,轻轻捧起他的脸来,将嘴里温热的糖水,用自己的舌头,尽数温柔渡到了陈恣嘴里。
这个方法显然是非常有效的,随着糖水的甜味,在他们口腔里弥漫开来,唇齿的接触之下,那杯糖水很快被他喂到了陈恣的嘴里,而他虽然仍在梦里,却似乎察觉到了,是她在吻他一般。
在她喂完了最后一口糖水以后,他却骤然伸出了宽大的手掌,搂紧了她的腰,不愿放开她,更不愿她离开,伴随着他灼热体温的吻,不断回应着她。
桑意并没有推开陈恣,极力配合着他这个温柔缠绵的吻,眼尾却有滚烫的泪滴滑落,掉落在陈恣的唇上和脸上,她只想任性一回。因为她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吻,这次去了国外,便不知要何时,她才能再与陈恣有重逢的机会。
这个即将分离,明明代表着告别,却弥漫着甜味的吻里,瞬间多了桑意泪水咸涩的滋味。
一直吻了许久,陈恣才放开了她来,桑意将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闻着他身上令自己上瘾的独特薄荷香味,眷念的拥了他许久,才移开了他的胳膊,站起了身来,用冰袋持续敷在他额头,为他降温。不同于此前的苍白,在喝下那杯糖水后,他的唇色已经恢复了一些正常的血色,而一整晚的时间,桑意一直守在他身畔,隔段时间,便为他测量温度和物理降温。
一直到天微微亮了起来,几乎一整夜都没合眼的桑意,才在最后次,为陈恣测量体温时,放下了心来,他的烧已经退下来了,接近了正常温度水平。
不知不觉间,他拧紧的眉头也松开了来,虽然仍然紧紧握着她的手但他显然,已经成功从那种可怕的梦魇中逃脱了开来,安心而恬静的进入了真正的睡眠之中。
而此刻,却也已经到了桑意离开的时候。
房门被敲响了,是陈瀚海派来的,送她去机场的司机在呼唤她的名字,桑意站起身来,一双鹿眼里泪光点点,落在陈恣将她针细的手指,牢牢握住的,宽大且温暖的手掌上。
终究,她还是忍住了内心一切的不舍与疼痛,收起眼泪,将他的手掌移开,转身迅速收拾好了,自己本就不多的东西,打开了房门,最后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后,与那司机一同,离开了陈家。午后灿烂的阳光,带着金黄色的暖意,透过玻璃窗洒进房间里,隐隐地还能听到窗外那棵榕树上,有麻雀飞来飞去,生意盎然鸣叫的声音。陈恣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如同一个世纪一般那么久,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也根本分不清时间。
昨天晚上,他似乎是晕过去了,而且身上热的厉害。直到他睁开了眼睛,在床上躺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缓缓记了起来,有力气,而且头依然有些晕的厉害。
他高大的身影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才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些没"少爷,您终于醒了!快吃点东西吧!"王妈兀然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摆满了饭菜的餐盘,她显然是已经等候了多时,听到了屋里的动静。
妈,桑意呢?她去哪儿了?"
陈恣却没有应下她这句话,有些艰难的站起了身来,向她问到:“王“小姐她啊......"王妈听到他的问题,脸色瞬间变了,一边摆着手里精致的碗碟,一边却不敢看他一眼,支支吾吾的,一副讳莫如深,什么也不敢说的样子。
陈恣的心里沉了一下,依稀预料到了一些极其不好的结果来,而当他环视着桑意这房间里的一切时,心里的猜测则更加明晰了。属于她的东西都消失了,无论是书桌上的书,还是她的书包,甚至他伸手一把拉开她衣柜时,那里面也是空的,连她的任何一件衣服都不存在。了,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开到过陈家一般。
整个房间里,几乎都找不到她的存在了,仿佛她这个人已经消失不见陈恣太阳穴抽的生疼,整颗心刺痛的厉害,几乎无法呼吸。莫非桑意趁着昨夜他高烧晕倒,没有醒来时,离开了陈家?离开了他?此时一道浑厚的声音,却伴随着脚步声,在他耳边响起:“阿恣,你不必再找了,桑意她已经走了,正在去往英国的航班上。"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陈恣转头看去,直视着这个不请自来,突然出现的陈瀚海,向他不敢置信的反问。
陈瀚海却气定神闲的看着他,笑了一下:“当然是因为,她愿意以离开你作为条件,来接受我资助她去国外留学的学费。”"阿恣,你应该明白,你们之间所谓的爱情,在她眼里根本一文不值吧?
"
听到这些话,陈恣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袭来,令他立即伸手,扶住了一旁的墙壁,才稳住了整个身体,他很想立即反驳陈瀚海的话,让他住口,斥责他说出这样自以为是的,可笑至极的话语来。可他却又不得不承认,桑意确实离开了他,这个事实。她做出了选择,而很显然,他是她选择之外的存在。
陈瀚海显然注意到了陈恣脸上的变化,他接着开口,朝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没关系,阿恣,这只是你在女人身上所学到的第一课,跌的第一跤已!毕竟,将来等你接手了瀚海集团以后,会有无数个趋之若鹜的女人,跪在地上,向你爬过来。"
算不了什么。”
“到那时候,你就会明白,在我们男人的世界里,区区一个女人,根本陈恣却赤红着一双眼睛,捂着头,朝陈瀚海大声吼了一句:“你给我滚出去!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
"
里开始起了作用,他勾了勾唇角,利落的转身,离开了房间。陈瀚海不再多说什么,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这番话,已经在陈恣心一直到听到他的脚步声离去,陈恣高大的身影,才一步步缓缓走回了床边,一把坐了下来。
窗外,仍然有生机盎然的鸟儿在鸣叫,这是一个处处撒满阳光的六月,却是个令他心如死灰,永远寒冷的冬日。他低下头去,目光触及自己忻长腕骨上,仍然戴着的,桑意送他的那副向日葵手链。
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来时如同山倒,去时如同抽丝,一如桑意的到来,与离开。
三年前,他第一次看到她来到陈家,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里,他们在同一个屋檐底下度过。
而三年后,他第一次喜欢并爱上的女孩,亲手将他们之间这份爱,抽离并斩断。
铛铛铛,此时他的房门却再次被敲响了,一个身穿西装的身影走了进来,又蹑手蹑脚的关上了门,来人令陈恣意想不到,是神情有些复杂的刘助理。
“少爷,要不要现在派司机送您去机场,其实按照机票时间推算,桑意她现在应该还没上飞机。"刘纪看了一眼,坐在窗边,兀自望着窗外的陈恣,对他说了一句。
其实虽然平时,他都是公事公办,所有事情都分的很清楚。可昨天,他在一旁,听了陈瀚海和桑意的对话,并且看到桑意不眠不休,照顾了陈恣一整个夜晚,以及听到刚才陈恣对陈瀚海吼出的话后,他能够看出来,他们两人之间,其实爱的很深。
所以,刘纪其实并不想看到,陈瀚海这样两头骗,硬生生将两人拆开的做法,如果他们见面将事情说清楚了,也许误会便不会产生,所以他才向陈恣这样提议。
可出乎他意料的,陈恣却摇了摇头,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他将目光放回了窗外那棵榕树,一只自由自在飞来飞去的麻雀身上,淡淡回了刘纪句:“不必了。”
三天后,白家装潢的极其优雅而复古,富有学术氛围的别墅内。白盛广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梁秋洁则吩咐着佣人们,按照她的要求,细致的准备一切行李物品,并且按照她手里列出的清单,将所有东西严格检查一遍。
着佣人,一边却又忍不住握着手里的单子,转身看向了白盛广。“这些,还有这些,都不能有任何出入,不然后果很严重。"她一边指挥吗?就这么答应了你儿子小白,放心他一个人去国外读书?”她眼眶红了一下,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向他问:"老白,你真的决定了么阴湿寒冷,根本就一点也不适合小白的身体!”“你可是个当爹的,你不能铁石心肠!你也知道的,英国那里的天气那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正欲开口。
白盛广听到她的话,放下手里的报纸,拿起了一旁的眼镜戴上,无可如玉的一把声音:"妈,您不必怪我爸,这是我自己做出来的决定。"一道脚步声此时,却兀然自他们身后响了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温润“言川,你听妈妈的话好不好?国内到处都有艺术学院,你犯不着一定要去伦敦的皇家艺术学院阿,你去西欧,南欧都可以,比如爱尔兰,葡萄牙,西班牙?这些地方,妈妈都支持你的呀!"梁秋洁看着白言川,却瞬间走到了他面前,握着他的手,一边落泪,一边朝他说道,声音里几乎带了几分央求。
白言川却伸手为她拂去了眼尾的泪珠,朝她温柔的笑了一下:"妈,不要哭,你们不是跟我说过吗?这一生,你们的心愿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我能活得快乐。”
听到这句话,梁秋洁的眼泪却掉的更凶了,她转身往一旁的书房里走去了,似乎是因为不忍别离,而去收拾自己的情绪了。白盛广看着这一幕,显然也是动容的,他强行压抑住内心一切的情绪,抬起一双浑浊而犀利的眸子,看向白言川:“言川,你是真的已经做好了决定,并且不会后悔?是吗?"
白言川看向他,朝他郑重的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了一抹细微的笑容:“爸,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曾经和我说过,我是一只珍稀而璀璨的海伦娜闪蝶,而她只是地面上,一只终日辛苦奔劳的蚂蚁。“现在,那只蝴蝶,也想去看看蚂蚁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