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梅君气的拍桌,“你说谁书呆子呢?”
“江玉净啊,他不是书呆子谁是?”温兰君异常气愤,脸都红了,显然对抢亲一事心有不甘。
温竹君敏感地知道这里头有事儿,但听到两个姐姐又要吵,连忙扯开两人。
“那大姐姐伤心什么?得遇佳郎,两情相悦,应该高兴才是。”
屁的得遇佳郎,屁的两情相悦,温兰君实在听不下去,莫名其妙的,她这会儿心里像是攥了一团火,一点就着。
“她就是想要江玉净那书呆子的才气,跟霍家的财力,哼,世上的好事,全都被她占尽了才好,也不想想,哪有这样的好事。”
温梅君被这话气的倒仰,“你不也一样?还说若不是你让了,三妹妹怎么能有这样的聘礼,在这装什么好人呢?”
温兰君咬牙,恨恨道:“至少我今天没哭哭啼啼地去怨三妹妹,我选择了,我咬牙认了,你呢?”
温梅君:“……”
这席话堵得她哭得更伤心了,弄来弄去,她倒成了最小气最计较的人。
她选择了,可她还是不甘心,她也知道什么都想要不好,可人就是这样贪婪,她有什么办法?
温竹君倒是看懂了今日夫人的意图,提前脱敏,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她眼珠子一转,“大姐姐,等你将来成亲,万一再遇到之前有过节的人,你岂不是要投河?”
温梅君哭哭啼啼的,“胡说八道,我才不会投河。”
温兰君撇嘴,翻了个白眼,“你真的不会吗?我们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已经受不了了。”
温梅君的头高高昂起,用鼻孔哼气,“我肯定不会,哼。”
温竹君趁机给她打预防针,“大姐姐,那你现在可要好好练起来了,还是那句话,时刻谨记,面子不能吃不能喝,不值几个钱……”
“可我觉得,面子比天大啊……”温梅君只觉人都要碎了,哭得停不下来。
某一刻,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又错了,那种恐惧,再一次萦绕心头。
夜里,夫人朝范嬷嬷叹气,“真不知道梅儿这孩子将来成亲会过得怎么样,太让人操心了。”
范嬷嬷笑了,“其实嫁到江家也有好处,有侯府照看,大姑娘不会差的,再说了,她还有兄弟姊妹照应呢,不怕。”
夫人这会儿也松了口气,“这么说也是,高门大户的,我的手也伸不进去,如此想,倒是好事了。”
……
等到天儿彻底转凉,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开始渐次凋零,人们身上的薄衫换成了薄袄。
温兰君的婚期也终于彻底定下了。
就在次年,不过说是算了两个日子,一个在阳春三月,一个在秋高气爽的九月,相隔足有半年,说是中间的日子有什么相冲,对新人极不好。
温兰君毫不犹豫选了九月。
哪怕再一次成婚,也还是会恐惧,因为,又是全新而未知的一次。
好在第二天,就收到了姚坚送来的礼物,随着礼物而来的是一封信。
信很简短,主要是言明自己考科举的心,希望明年迎娶她后,能榜上有名。
虽然没有情情爱爱的话语,也不如话本子里的人贴心,但每句话都踏踏实实,这让温兰君的心落到实处。
至少比江玉净要好多了,那个该死的书呆子,对她可没这么细心,更没这个耐心。
一想到江玉净竟然会给温梅君写诗,温兰君心里就有一团邪火,烧得滋滋响。
温兰君的添妆礼,没有温梅君那么热闹,庶女的圈子不大,朋友也没那么多,更加没有外祖那边的亲戚。
温梅君因为跟她吵了一架,这天故意拖到很晚才来。
看到院子里只剩下三君,她略显傲娇地进来了,为了提醒人到了,她还咳嗽一声。
“大姐姐,你来了?”温竹君笑着站起身,“二姐姐刚才还念叨你呢。”
温兰君板着脸,冷冰冰的,“我可没念叨。”
温梅君极为难得地扭扭捏捏,高昂着头,递了个盒子过来,“喏,送你的添妆。”
温竹君知道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但她懒得打听,只帮忙接过打开盒子。
“哇,真的是那支金钗,大姐姐,你好舍得。”
温梅君轻轻哼了声,表情略微尴尬,“我们是亲姊妹,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温兰君看到那根熟悉的金钗,又听到温梅君这句话,她心里的一团火,总算稍稍熄灭了些。
她也略略带了点真心,认真道谢。
两人眼神交汇,都很复杂。
温梅君不可避免地带了点心虚,毕竟这是抢来的夫婿,而且,梦里的二妹妹跟江玉净还是夫妻呢。
温兰君则是有点气又有点解脱和怨愤,还有点不甘,心里五味杂陈,毕竟上一次成亲的对象,这一次居然成了姐姐的夫婿,感觉就很怪。
好在,也算摆脱江玉净那个死书呆子了,就是可惜死书呆子带来的好处。
想到姚坚,温兰君还是努力将江玉净甩到脑后。
至于温梅君,既然抢了,那该受的就老实受着吧,有她哭的,哼。
随着温梅君婚期临近,又要开始操心温春辉的亲事,夫人每日忙碌得很,便免了子女的晨昏定省。
温竹君现在每日最烦恼的,不是府里的琐碎事儿,不是大姐姐时不时发癫,不是二姐姐时不时的酸言酸语,而是周氏。
自从夫人将嫁妆单子送过来后,美貌娘亲每日里就是一惊一乍的,甚至还主动跟着温竹君一起做点心,以期来讨好夫人。
偶尔轮到温竹君管家主事,她就总是催促温竹君盯紧自己的嫁妆,恨不得去库房搬到春思院。
“……你大姐姐眼看着就要出嫁,你二姐姐的婚期在明年九月,你的婚期只会更晚,哎呀,我可真担心……”
“能不能早点成婚啊?万一夫人改口怎么办?”
“万一夫人答应好的嫁妆又不给了怎么办?”
“竹儿,我要不要去求求你父亲?好事儿拖久了可不好……”
温竹君如同往些年一样,赶紧将她给按住了。
一开始美貌娘亲还听话,能忍住,但慢慢地,她似乎越发不安,一听到出嫁嫁妆聘礼这几个字眼,就条件反射地焦虑。
温竹君如今帮着夫人操持府中事务,本来就忙,听得都有些烦躁了。
“娘,你放心吧,夫人不是那样的人,你这些话私下说说便罢,若是传到夫人耳中就不好了,这么些年,你该明白了。”
周氏听到女儿的一番话,面色难堪,可她偏生的美貌,一委屈越发显得娇弱可怜,梨花带雨。
“竹儿,我,我只是,只是担心……”
温竹君拿着嫁妆单子,不耐地指给她看,“你看,你自己看看,嫁妆单子上的东西,每一样都不会少的,甚至一千两银票都是夫人私下贴补给我,连大姐姐都没有,娘,您别胡闹就是帮女儿了,好吗?”
周氏惯来不是个会掩饰情绪的人,多年来,在侯爷宠爱和女儿看护下哭笑由心,一听这话,整个人的精气神像是被抽走了一大半,畏畏缩缩的,连话都不敢说了。
直到傍晚温竹君回来,发现春思院安静得异常,就连丫头们都不说话。
温春果得知姐姐回来了,迈着小短腿,怏怏不乐地抱着姐姐的大腿,“姐姐,娘不吃饭。”
“怎么了?”温竹君抱起温春果,细细问了一遍。
得知自己走后,娘就哭了好一会儿,之后一直躲在屋里不肯出来,小果子叫也不开门。
温春果小脸上全是担心,“姐姐,娘是不是生病了?”
温竹君安抚了小果子一番后,交由奶嬷嬷哄睡,自己则是怔怔地回了卧房,坐在梳妆台前,半晌都没动静。
玉桃也很担心,忍不住道:“姨娘很少这样的,姑娘去看看吧?你今儿那些话,确实有些重了。”
温竹君秀眉轻蹙,目光在春思院中寸寸移动,熟悉的景致和花草,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
可她长大了,始终要离开的。
美貌娘亲却离不开,她的一生都要跟这个小院子绑定,没了自己,小果子又太小,她该怎么办?
都说什么为母则刚,刚不起来的就不配为母吗?
温竹君猛地站起身,走到了美貌娘亲的房门口,槅扇门内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推了推门,门没有锁,仿佛早就在等她。
夕阳斜斜地穿透雕花窗牖,勾勒出一抹橙黄的光线,灰尘在飞舞。
周氏肿着一双眼睛,手里正拿着一支钗发呆,见到温竹君进来,立即露出一抹笑。
“竹儿,你回来了,今天库房……”
她顿了一下,小声道:“今天府里没什么事儿吧?”
温竹君摇摇头,看到屋中有些乱,“娘,你在做什么呢?怎么把首饰都翻出来了?”
周氏脸上露出窘迫,“其实早就清点过一遍,我想把这些都给你做陪嫁,这些不会写在嫁妆里,你可以自己用,将来若是遇到事儿,还可以换钱呢。”
温竹君心头发堵,喉间像是灌了沙,心里万分后悔。
“娘,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