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竹君连连点头,一脸感动,“女儿知道。”
看着薄薄的册子,心中不由叹气,侯府果然是瞧着风光,娶媳分家闹腾后,公中的东西着实不多。
倒是这些年夫人添置的东西不少,想来经营有道,赚了不少钱,公中的账现在还挺充裕。
她可算知道夫人为什么能稳稳把握住侯爷爹了,户部的人果然都精打细算,加上夫人本身的脑子,真是牛上加牛。
就侯爷爹那个段位,都不够人家一根手指头,这些年侯府能安居乐业没败光,全靠夫人牢牢把控。
母女俩又聊了会儿霍家的情况,库房单子看得也差不多了。
温竹君知道,展示完能拿捏她的财产后,肯定是要敲打她了,遂早早就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果然,夫人开口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像寻常人家那样,早早就给你们姊妹定下吗?”
温竹君心头一动,按捺下脱口而出的话,摇摇头,露出求知若渴的表情。
夫人笑笑,并不在乎她的小动作。
“小时候就定下的,要么是地位已经稳固,希望两家关系永驻,要么就需要用女儿做供奉的借口,希冀能用暂时的姻亲关系帮衬,哪有那么多青梅竹马?这里头的利益关系,一天一夜都说不完。你父亲如今在御前还算得力,现在就是为你们寻夫家的最佳时候,不会太高,也不会太低,这样侯府能保护你们,将来你们也能反哺侯府。”
温竹君适时地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表示自己有认真听讲。
“母亲是说,从前父亲职位低微,空有爵位,如今父亲在御前出力,寻的亲事肯定跟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夫人满意点头,“你明白就好,若早早为你们定下,那才是害了你们,等你们婚事敲定,家里也该有大喜事上门了。”
温竹君脑中白光闪过,像是抓住了重点,“所以母亲现在是要准备给大哥哥相看了?”
夫人也未隐瞒心思,干脆利落地点头。
她看向温竹君的眼神,带着迟疑、惊讶、欢喜,还有欣慰。
“不错,你与霍家结合,凭霍云霄的前程,能给辉儿带来不少助力,至少他的亲事,能往上攀一攀。”
可是高攀娶妇,也要受罪的啊,为大哥哥默哀一分钟。
温竹君心里,只剩敬佩。
并不是这份为子女计深远的谋算,而是这份操劳的心,实在太累了,夫人若是进入官场,一定少有对手。
她也明白,为什么夫人跟侯爷爹非要跟霍家定亲了。
一切都是为了好大儿,为了侯府,甚至还有夫人的娘家,是,却也都不尽是,反正每一个都能从姻亲关系中受益。
除了这些女儿。
就没人觉得不好、不对吗?
可能,夫人也是这么过来的。
温竹君可不认为,夫人这样有情趣有雅意有头脑的女人,真的能与脑子空空的侯爷爹相知相爱。
“母亲,您跟父亲都说霍家如何如何好,难道,霍家就没有缺点吗?”
夫人看她的眼神越发温和。
“当然有,但只要有我的帮衬,定能过得好,所以我才一直想让梅儿嫁进去,可惜,她实在太不争气,但嫁进去,也是守不住的蠢货,浪费我为她花的心血。”
温竹君没想到夫人今日会这般坦率直言,字字句句都真诚无比。
她也不能浪费机会,有人帮自己,多了解总不是坏事,便直率道:“我将来嫁进去,母亲会帮我吗?”
夫人连日来,露出第一个满意的笑,往日的威严化作亲和。
她本就温柔端庄,此刻更是观之可亲。
此时两人正好行至含春院的小径中,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听闻几乎都是夫人亲自打理的,很是美观雅致,在玉京后宅中素有声名。
夫人接过丫头手里的花锄,指向一株不太精神的兰草。
“竹儿,你看这兰花,本来该在这大好春光里开花的,可现在却枝叶卷曲,底下叶片微黄,有些缺水缺肥,懂得花匠便知道加多少量的水和肥,但不懂得,可能就随意的倒一点,勉强吊着它的命……”
她用花锄在兰花根部五指外挖了坑,指挥丫头埋上肥,一边浇水一边继续道:“帮,是有程度的,无论是水是肥,过满则亏,须知合适才最好。”
施肥浇水后,素手不染尘埃,夫人的笑里,终于带了点慈爱。
“竹儿,你是乖孩子,更是聪明孩子,将来你嫁入霍家,侯府是你的靠山,你也是侯府的希望,我们相辅相成,一同行走,才是正道,你觉得呢?”
温竹君:“……”
她服了,真的服了,心服口服。
还好,她没打算跟夫人斗,还拦着美貌娘亲不让她乱来,现在想想,这个决定,真是太正确了。
温竹君不是蠢蛋,当然听懂了潜台词,老老实实地低头。
“母亲放心,女儿一定不辜负母亲厚望,牢牢记住母亲的话,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女儿的心始终是向着侯府的。”
夫人吁了一口气,连日里的阴云彻底从头顶扫开,她又能恢复到从前一手掌控侯府的日子了。
“好好好,好孩子,竹儿,你比我想得还要聪明。”
温竹君则是屈膝一礼,抿唇轻笑道:“女儿还要多谢母亲据实相告,让我心里有数,母亲放心,女儿定会时时谨记教诲。”
这次谈话十分圆满,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范嬷嬷也松了口气,“接下来,就该跟霍家商谈婚事,这事儿总算解决了。”
夫人也很满意,脑子里一直在想温竹君的一举一动,多年观察,也只知道她是个懒的,今日再看,竟然还会藏拙呢。
“她虽是庶出,但为人聪慧,又敬重我,各人缘法不同,将来,说不定还有仰仗她的一天呢,你说,我要不要抬一抬她的身份?”
范嬷嬷闻言沉思片刻,“三姑娘一向对您敬重有加,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当年周氏糊涂,也是她拦着,可到底隔了好几层,夫人,咱们是不是应该防备着点?”
夫人也只是想想,毕竟记在自己名下,这嫁妆可就要多加好几成呢。
……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独特性,温竹君不想逆流而上,那样太累了,那就好好跟着夫人学习,在这个地方彻底扎根,而这是美貌娘亲不能给予的。
她也能感受到夫人是真的在教,并没有敷衍,有关于霍家的情况,也都据实以告,没有隐瞒。
相对应地,温竹君偶尔也会反馈一些真实的情绪,两人的关系较之以往好了不少。
等温兰君跟姚家的婚事敲定,已经是夏日,隐约有蝉鸣。
温竹君也被告知,她与霍云霄已经交换庚帖,说是天作之合,不日霍家会正式上门提亲。
她便往夫人院子里送了一份糕点,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但春思院已经被禁止议论这件事,防止美貌娘亲知道后会闹,就连侯爷爹来的次数也减少了。
这让周氏很有些苦恼,日日都在想是不是年老色衰,不得宠爱了。
好处就是,不会一直缠着温竹君问东问西,坏处是,温竹君的自由时间少了很多。
周氏最近因为侯爷来得少,园子都不想逛了,今儿天气好,就抓着女儿要给她打扮,首饰头花摆了一桌子。
“就打扮给娘看看行不行?”
温竹君无奈地答应了。
温菊君和温春果也屁颠屁颠的跟着,两人捧着铜镜,都惊艳的看着镜前的大美人。
“三姐姐真好看,就跟书里写的,不,画里画的仙女一样。”
“好看。”温春果奶声奶气的,还拍手,“姐姐好看。”
这厢和乐融融,那厢却吵得不可开交。
随着婚期已定,夫人终于松口,温梅君的禁足解除,她出院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温兰君。
姊妹俩你讥我讽,嘴打架打了一晌午,茶都喝了好几壶,好在两人知道分寸,不敢动手,更不敢惊动母亲。
温兰君挨骂,心里虽然有气,但其实还是庆幸的,毕竟最后跳坑的不是她。
她看着趾高气昂的温梅君,心里暗道:你想站在我头顶,哼,做梦吧。
温梅君性子骄矜,依旧瞧不起人,面对温兰君还是冷嘲热讽。
她鼻孔哼气,不屑道:“哼,还敢割腕,你也不怕真死了,真死了倒干净,别活着没用,死了还招祸。”
温兰君知道她一向嘴毒,咬牙狠狠忍下,表情一转,笑道:“三妹妹要跟霍家结亲,毕竟是受了连累,不如我们去瞧瞧她?”
温梅君闻言居然叹了口气,脸上还有些感伤,“一转眼,我们姊妹几个都要出嫁了,时间过得好快呀。”
温兰君在心里腹诽,假模假样地做什么呢?谁还不知道谁似的。
不过没想到三妹妹要嫁进霍家,她心里还是有点虚,说到底,三妹妹是被她连累。
但这点心虚,在看到游廊下温竹君云鬓叠翠,粉面生春的俏模样后,浓浓的嫉妒就占据了心头。
这死丫头,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
还有那个周氏,一把年纪浓妆艳抹,庸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