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看到霍云霄大步走来,高挑的身量格外引人注目,身上肌肉虬结成块,遮不住的阳刚英武。
他假装惊讶,“贤侄,你怎么也在这?”
霍云霄拱手行礼,“世伯,方才是我没掌控好,让烈马惊了人,实在对不住,您别怪这里的管事。”
安平侯在御前磨炼的演技,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啊?哎呀,那个是你啊,贤侄,嗐,这可真是自己人了……”
他寒暄半天,终于说出了这些日子郁结于心的话,“贤侄,你没怪世伯吧?那事儿是我对不住……”
霍云霄自然不会让长辈这般歉疚,“世伯,不是什么大事,您别记在心上,我父亲去世后,是您一直关照,侄儿应该跟您道谢。”
“不不不。”安平侯很是可惜,“这不怪贤侄,是我没管教好,不过我还有个女儿,可比梅儿要懂事的多,与你也很相配……”
霍云霄的态度很好,神色平静,似乎真的没放在心上,略略喝了杯茶,让人送了一堆东西后,就告辞离开了。
安平侯瞧着他英武不凡的背影,眼里满是羡慕,祖上也是这般英姿,可惜玉京多年扎根,已经无人承继,连自己的儿子,也要科举入仕了。
今天真不白来。
他本想问小厮霍云霄的踪迹,好来个偶遇,要不是竹儿骑马遇险,还不知道怎么跟霍云霄开口搭腔呢,那糟心事儿,总不能一直放任不管。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温竹君跟玉桃扛着锄头,挖了几根笋子就累了,嘻嘻哈哈闹个没停。
外面的自由,不是府里能比的。
回去的路上,有人昂首阔步迎面走来,她一眼便瞧见是白马上的男人。
此刻不在马上,更能看出他英姿笔挺,浑身肌肉贲张,盖不住的健硕,这是长年锻炼才有的,加之身量颀长,当真绝色。
两人一照面,便眼神胶着,相互打量。
温竹君虽贪美色,但脑子清醒,色眯眯看了几眼后,便收回目光。
错身而过,鼻尖一抹甜香飘拂,霍云霄走了三步,似是心有所感,忽然转过身。
果然那一抹艳红如云飘飞,拐进了安平侯的院子。
他愣了愣,随即嘴角微微翘起。
温竹君一进门,就瞧见小小院落里堆了不少东西,有布匹、点心、茶叶、上等沉水香、一根两指粗的人参等等,甚至还有五锭白花花的银子。
“这是干什么?”
安平侯下巴一抬,“都是给你赔礼的。”
温竹君眼睛都亮了,难怪碰瓷这么赚钱呢。
安平侯看她那见钱眼开的样儿,有些无奈,“你呀,从小就爱财,不知道像谁……”
温竹君已经听不见了,这些东西可值不少,小金库又大赚一笔。
午后的太阳柔和了许多,黄橙橙的遥挂在天,照在身上暖融融。
温竹君又重新挑了匹高头大马,马场管事心里愧疚,特意选的温顺好马,还送了根牛皮做的马鞭。
温竹君骑了个痛快,出了一身汗,自由的气息令她沉迷。
玉桃端着茶,肩上挂着棉巾,等姑娘一下马就跑过去吹彩虹屁。
“姑娘,你真好看,这红色衬的你像飞起来的仙女。”
晚食吃的是山林里的野味,野兔野鸡,还有她自己挖的竹笋也拿来炒了一盆腊肉,父女俩吃的很是满意。
翌日一早,父女俩就归家了,一路走走停停,到家时正好赶上午食。
周氏看到丫头往里搬东西,诧异道:“这是你父亲送的?”
玉桃将缘由说了,把周氏听的一身冷汗,拉着女儿前后左右看了一遍。
温竹君抱起小果子,捏捏他软乎乎的脸,笑道:“娘,我没事,女儿骑术不差,最后关头躲过去了,你别担心。”
温春果一天一夜不见姐姐,这会儿跟膏药似的贴在她身上不下来,小短手圈着她脖子。
肉乎乎的身子紧挨着,奶声奶气的唤:“姐姐,我长大了也要骑马。”
温竹君狠狠亲了两口,“行行行,等你长大了,姐姐送你一匹好马。”
她脑海里不自觉想起那匹高大威猛的白马。
含春院内,丫头打了帘子奉茶后便自觉退下了,红漆条桌上的螭兽博山炉青烟澹澹。
夫人一眼便瞧见丈夫脸上带笑,此行应该很顺利。
“可有见到云霄?他没怪咱们吧?梅儿实在太胡闹了。”
安平侯叹着气点头,“那孩子是个好的,一点不记恨,咱们再试探试探,兰君那再好好说说,等梅君这边定下,就把她跟霍家也给定了,太不省心了……”
夫人自然无有不应。
侯府事情繁杂,许多事儿与男人差使息息相关,光是人情往来就得好好合计,夫妻俩如往常一样有商有量。
事情商量完,安平侯疲累的瘫在了椅子上,觉得还是御前好伺候。
他心里也清楚,若是没有夫人,他可没有今天的好日子,口中夸赞不断,便一直赖到了晚上。
掌灯后,夫人没留侯爷宿下,夫妻俩对此也颇有默契,安平侯扭头就去了妾室房里。
韶华觉得可惜,看侯爷架势,分明是想留宿的。
她大着胆子道:“夫人,旁的人家,恨不得把人锁在自己身边,您倒好,还往外推。”
夫人觉得好笑,男人要是真锁得住,这天下早就是女人的了。
她望着镜中尚且乌油油的发,满意道:“我有一子二女,足够了,避子药伤身,我可不想喝坏身子,见多了一胎又一胎的女人,年纪轻轻身子就全垮了。”
如今侯府她已牢牢把控在手中,夫妻关系也和睦,长子眼看成材,完全不需要邀宠。
至于其他女人,现在爱生不生,她一点都不担心,毕竟生再多也得喊她一声母亲。
韶华听了后,有些诧异,又觉得是这么个理。
清明才过,春日还未展露她最美的风姿,侯府的嫡小姐,温梅君的婚事终于是定下了。
跌破所有人眼睛,温梅君定下的,竟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虽已为生员,只等秋闱中举,可家中实在寒微,任谁都觉得与侯府嫡女不堪配。
之前所有人都以为,她相看的是霍家公子,那才是合适的。
府里下人议论纷纷,温竹君自然也知道了。
估计马上就是温兰君的“好消息”了,她前些天才知道,夫人将二姐姐的生母接回了春绯院。
春绯院内,二姑娘的卧房,地上满是烂布碎瓷,还有胭脂水粉。
琴瑟看着,不由叹气,自从大姑娘的亲事定下后,不知是为了感谢二姑娘让步,还是为了耀武扬威,就给春绯院送来不少东西,姑娘气的快发疯。
她将伺候的都赶出去,只留母女二人谈话。
元氏细眉紧拧,“你这丫头,到底别扭什么?你父亲说了,那霍家是个好人家,侯爵呢,你嫁过去不用吃苦……”
温兰君眼眶通红,手里的帕子都要揪烂了,不发一言。
元氏苦口婆心的劝慰,“好女儿,那霍云霄不止有爵位,听说还升了千户呢,年纪轻轻,前程远大,你嫁过去有什么不好?难不成你想嫁天上去啊?”
温兰君听的心里越发悲苦,前程再远大,也是个粗俗不堪的武将,平日守活寡,说不定哪天就真守寡。
再说了,前程再大,也没有白面穷书生带来的大,那是实打实的清贵。
她到现在还记得梦中的自己是何等威风,走到她面前的女人,没有不讨好的。
最顶顶重要的,那是温梅君不要的莽夫。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我把你接出来不是想听你说废话的。”
元氏嘴里的话被噎在喉咙里,气的扭头就出去了。
温兰君听着脚步声远去,心里委屈极了。
命运不公,她命本就不好,还碰到个拖后腿的亲娘,眼睁睁的要把她推进坑,早知道就不求夫人放她出来。
心里实在苦得慌,不由捂着脸大哭了起来。
……
“哎呀,真讨厌,清明都过这些天了,怎么还落雨?”
温菊君一边拍打衣裙一边朝窗子里抱怨,“三姐姐,先生让抄写的诗词,你帮我写了没?”
游廊里,细雨轻斜,檐下竹帘挡了不少雨丝,不然这绵绵细雨随着风,非把全身打湿不可。
玉桃赶紧道:“写了写了,四姑娘,您看看?”
她拿出自己抄写的诗词,生怕因为字写得不好看被骂。
姑娘也真是的,现在抄写诗词都要她作假,万一被发现怎么办嘛?
温菊君接过后,眉毛一挑,吓得玉桃心一缩。
“哎呀,三姐姐,你现在模仿我的字迹,越来越像了啊。”
温竹君趴在窗牖边,托着腮看落雨叮咚,闻言不由笑了起来,“四妹妹,我都不用念书了,还帮你写,你可要记得报答啊。”
温菊君嘿嘿笑,“我现在就报答你一下。”
温竹君立刻抬手挡住,果然小姑娘是要冲过来抱她,一边的温春果也跟着在凑热闹,在两个姐姐中间哇哇叫,三个人闹成一团。
薄雾里飘的全是大家的笑声。
温菊君闹够了,忽然正色道:“三姐姐,昨儿半夜二姐姐割腕子了,你还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