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梅君见状翻了个白眼,温兰君则是有样学样,不屑地扭头。
“呀,是个书生哎,还挺好看的。”温菊君和三姐姐咬耳朵。
温竹君也看到了,除去英俊帅气的侯爷爹还有言笑晏晏的三位哥哥,一边坐着个白面书生,一身鸦青色交襟宽袖长衫,戴璞头帽,面带微笑,举止得体,颇有几分文气。
穷不穷看不出来,毕竟是相看的大日子嘛,再穷也不能穷了今天。
另一边则坐着个极为突出的青年,无关相貌,是因为他哪怕坐着,也比周围一圈人都高了个头。
镂空的金冠束发,穿着一件月白紧身缂丝窄袖骑装,袖口上图案繁复,腰束革带,上面嵌着名贵的玉石,整个人打扮贵气得体,英姿笔挺。
可见家境极佳,绝对不穷,还身份高贵,跟侯府相配相宜,和温梅君更是天造地设了。
这个角度只能瞧见一点锋利的下颌和宽阔的肩背,腰背挺得像直线,蜂腰猿臂,身量颀长,的确有武将之姿,可惜背对着,瞧不见长什么模样。
温菊君上下看了一圈。
“看不到,好高啊,看着很健硕的样子,难怪是武将,不过应该是好看的吧?父亲不可能挑个丑八怪,那个书生可真好看……”
温竹君捏她鼻子,“好哇,你喜欢白面书生啊,我明儿就跟母亲说去。”
温菊君这个年岁已经知羞,嗔怪道:“三姐姐,你最讨厌了。”
坐在后头自持身份的两姊妹,到底青春年少,见俩妹妹们聊得热络,心里痒得跟热锅蚂蚁似的。
两人先是对视一眼,然后相互看不上的冷哼,随后又看一眼,目光对视下,有些尴尬,但总算有人忍不住了。
“二妹妹当真不想看看?”
温兰君自觉赢了这局,骄矜道:“那大姐姐,我们一起去看看?”
俩人过来后,拎着两个妹妹的衣领子就给拉到了后面。
温菊君很不满,撅着嘴嘟囔,“哼,看就看,扯我们做什么?等你们嫁人,我想看就看了。”
温竹君连忙将她扯到了一边,今天是大日子,要是姊妹吵架搅了好事,可不是一个竹板子能解决的,私下里斗得你生我死不要紧,只要不闹到夫人面前就一切平安。
当然,她和温菊君是看热闹,看完就坐在一边咬耳朵说悄悄话,并未注意温梅君和温兰君都不太好看的脸色。
这次喝茶,是男女双方早就已经达成共识,走个流程而已,安平侯对两个未来女婿很满意,家世清白,侯府也能拿捏几分,能对女儿好。
他瞄了眼悄无声息地屏风,潇洒起身。
“两位贤侄不如留下吃顿便饭?”
这是满意的意思了。
青年和书生拱手行礼,异口同声,“多谢世伯/侯爷,小子领命。”
夫人与众位夫人也很“适时”的回来了,通过气氛与微妙表情,众人心口不宣,达成一致,欢声笑语的去了饭厅。
温竹君瞧着,就觉得很有趣。
成亲一事,在古代,似乎就是个很难出口的事儿,双方得你来我往地试探好几回,哪怕合适,一时也不能宣之于口。
将来她若成亲,或许也是这样的流程,就是不知道,父母会将她嫁给什么样的人家,或许跟两个姐姐一样,一定是对侯府有用的。
午正,太阳已经到了头顶。
安平侯府依旧热闹,男眷已经去了前厅,女眷们则留在了花厅,分坐了两桌,夫人们一桌,姑娘们一桌。
温菊君不停地望着大姐姐跟二姐姐,夹菜吃饭的时候都看着,一脸好奇。
温梅君受不了了,脸一板,小声呵斥,“你到底看什么看?”
温兰君抿嘴笑了起来。
“可能是看到大姐姐的未来夫婿,觉得羡慕呗,之前我就听人说,霍将军府的公子爱舞刀弄剑,身高九尺,满脸横肉,有拔山填海之力呢,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这简直就是当将军的料啊,大姐姐将来享福了……”
温梅君眼神一凛,明知道她是故意说这些气自己,霍家的公子也决计不能是这样的,但她还是气得眼睛都红了。
“你……”
温兰君心里爽得很,纵使门第高家境好又如何?心里喜欢也很重要,大姐姐高傲,私下最喜舞风弄月,今后对着个武将,怕是舞弄不起来了。
今日一见,虽然那武将只是个背影,但已能瞧出莽夫一个。
这么一想,那个白面穷书生也不是一无是处呢。
温竹君看着姊妹俩针尖对麦芒,无奈摇摇头,二姐姐这是何必呢?
招惹了大姐姐,有她好过的。
温菊君这会儿也察觉气氛不对,赶紧埋头扒饭,还时不时给三姐姐夹菜,手肿了,吃饭可不方便。
安平侯和夫人一起送客人离开,大家都满面春风,心情甚佳,尤其是未来的亲家,还着重夸了侯府的家风,十分令人向往之。
这把安平侯高兴得不行,家中武事起家,祖父以马夫身份战场厮杀半生,虽荫封安平侯,但难免粗鄙了点,几代人不停融入教养,也才到如今地步。
得夸一句家风,这已然是大大的进步。
“多亏了夫人,夫人辛苦张罗,为夫心中实在感激。”
夫人瞧着侯爷,长身玉立,英俊潇洒,哪怕是到了中年,也没有和别的男人一样挺个大肚子,整天笑盈盈的,的确是个好夫君的模样。
当年若不是这幅好容貌晃眼,她还未必会嫁进侯府呢。
马夫起家的身份,到底浅薄了些,好在这人虽无才,但对自己敬重,比之众姐妹,她的日子还算好过。
她笑着摇头,嗔怪道:“你我夫妻多少年,怎的还要说这种见外的话?”
“哎呀,这不一样。”安平侯兴致勃勃,桃花眼里满含情意,“夫人,你方才可听到了,她们夸咱们家风好,教导的儿女出类拔萃,这全是夫人的功劳。”
夫人知道这话就是夸夸,要真领了,男人恐怕心里要有疙瘩。
“这也是侯爷在外有功,我才能安心在后宅出力,要我说,还是侯爷功劳最大,日日勤勉从无懈怠,女儿相看人家,都只讨半日假。”
安平侯闻言,果然更加满意了,满脸春风得意,背着手,哼起了小曲儿。
“皇上看重,我必要鞠躬尽瘁,夫人掌家辛苦,今晚我为夫人斟酒,我们夫妻好好喝一杯。”
……
温竹君刚回到春思院,就被周氏给扯住了。
“你快说说,夫人给你二姐姐许的书生,是什么样儿的?”
周氏压根没问温梅君的,她心里也知道,嫡女庶女在外头,还是不一样。
温竹君扭头看玉桃,吩咐道:“去给我弄一碗小混沌吧,我没吃饱。”
周氏拧眉,“怎的还要吃?说不定你马上也要相看了呢,可别吃得太胖了……”
温竹君无奈,她方才快要被两个姐姐眼里的飞刀射死,压根吃不好,再说了,那宴席上的饭菜,都是为了好看,彰显身份,并不可口。
“娘,您就别操心了,父亲不会把我胡乱嫁出去的,再说了,我还小呢。”
周氏怎么可能不操心,拉着玉桃问了半天,勉强满意。
“书生好,书生学问高,读书人人品好,还能考取功名,说不得你将来也能嫁给书生,当个诰命夫人,二姑娘竟然还瞧不上呢,你说说……”
她记恨温兰君胡扯,这会儿也不提书生家里穷,就指责温兰君眼高于顶,反正没好话。
温竹君知道她性子,干脆埋头吃馄饨,不时逗弄弟弟,浑当听不见。
入夜后,各院的姨娘们早早就歇了,因为侯爷已经说了,要在夫人院里歇息。
含春院中,名贵的花草重新搬进了花房,月色微凉,点点雾气在紫藤萝花架前弥漫。
安平侯果真给夫人斟酒,殷勤小意,他本就长得英俊,又会说话,夫妻感情其实还不错。
“夫人,我能娶你,实在是三生有幸。”
“夫人,家中事务繁杂,的确辛苦你了。”
夫人哪怕知道这是男人的甜言蜜语,还是忍不住心情舒畅。
一壶酒下肚,俱是微醺,月儿高挂,美景当前,夫妻俩好好重温了回旧日情意。
夫人也很高兴,接连叫了两回水。
不过,这个时辰,还是有人匆匆跑来了含春院。
范嬷嬷看着纤云,面上有些为难。
侯爷如今很少留宿含春院,夫人更是难得让侯爷留宿,范嬷嬷不想扰了夫妻俩的兴致,中年夫妻,没了感情,也容易离心的。
“大姑娘发噩梦?可夫人这会儿不得空,再说了,夫人也不是大夫啊,你快请大夫去看看,等夫人待会儿空了,我就禀报。”
纤云一脸焦急,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但也不敢强闯,夫人的性子,侯府俱知,哪怕大姑娘是亲生的,也不会留情,该罚就罚。
温梅君已经在春芳院哭肿了眼睛,却不见母亲来看,她趴在衾被上,恨得直砸床。
“我不嫁不嫁不嫁,我宁愿嫁一个穷书生,我也不想嫁一个莽夫,呜呜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