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白音白芷忙跟上去。
闻溪出了望月阁,直奔前院,冷冽寒风也挡不住步伐,一路上未言语,脸色黑沉沉的,两个婢女看着她,满心担忧,忙用伞为她挡去大片雪花。
最终,闻溪在镇国大将军书房外停下,丢下一句:“在这等我,别让任何人进来。”
然后推门进去。
阿爹出征北凉已经半年,这半年里,只有她和闻昭踏进过这里,也只有她们二人可以随意进出这间书房。
闻溪打量书房内外
书房内干净的无一丝灰尘,静谧无声。
她将目光定在正中那面墙上,墙上挂着一副画卷,是青山绿水图,极美。
闻溪识得,那是祖父在时所画。
她抬脚过去,指尖抚上画卷,脑中记忆浮现,指尖颤了颤,还是将其掀开,看着空白的墙壁,手指四下探去,空荡而平坦。
她皱了皱眉,她记忆力不错,就是这里,不会记错的。
来回探了四五遍却仍旧无异,她眉头皱的越发深,换手掌放于墙面,加重力度,一次两次…寂静书房内,忽然传出响动声,闻溪动作一顿,寻着声音源处,用力按下。
随着她的动作,墙面缓缓颤动,被藏于最里面的光景展现在眼前,一个木匣子被放置深处。
闻溪将木匣子打开,红光一闪而过,她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清晰可见,里面躺着一块上等的麒麟玉,红色的。
当看见那下角还刻有一个小珊瑚时,闻溪面色变了又变。
南越国少玉,陛下却要魏循寻一块麒麟玉,还是红色,并且指明,珊瑚。
白音白芷没见过,所以与旁人一样,觉得陛下是故意刁难。
可闻溪在很久之前就知道,阿爹有一块极好又特别的玉,初见,她就喜欢极了上面的珊瑚,觉得跟真的一样,想要,可一向疼她,对她百依百顺的阿爹,却怎么说都不给,闹了两天,也就算了。
而今,再听人提起,却是陛下所寻之物。
阿爹又放在这样的地方。
她猜测,这块玉怕不是一块普通的玉。
闻溪心头发沉,想不明白陛下为何忽然要寻,又隐隐不安。
陛下是否知道这玉在镇国将军府呢?如果知道……
闻溪一只手攥紧了麒麟玉,眼眸凌厉闪过,当下有了决定,她伸手扯下腰间荷包,将这麒麟玉塞进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之中,又将匣子放回原位,准备离开,想了想还是退下手腕上的银玲,放进匣子里。
看着恢复刚进来时的模样,才抬脚出了书房,回了院中。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
“阿音。”闻溪褪去大氅。唤道。
“奴婢在。”
“阿爹离开时,在我身边留了多少人。”
白音接过大氅,道:“六个。”
“从明日开始,让她们不必跟着我。”
白音不解:“可是有人惹了二小姐不快?”
将军留下的是六个影卫,在汴京,达官显贵家中养影卫是常事,镇国将军府中,不过二十,连她与白芷算,闻溪身边足有八个,其余都在府中各处。
汴京不似表面那般平静,将军如此也是想要确保闻溪与府中平安。
闻溪摇头:“我身边不需要那么多的人,从明日开始,让他们去阿爹书房外守着,若有谁进去了,要跟我说。”
“近日,汴京或许要有大事发生。”
闻言,白音神色一凛,忙应声退出去。
待屋中只剩下自己,闻溪下意识抚上腰间荷包,温热之感沁满手心。
阿爹不在,关于这麒麟玉她无法探知,到底何用,陛下又为何要寻,还是城中不少人知晓,这样的描述,若阿爹在京中,自然知,那陛下呢,是不是也知道这玉在镇国将军府,若是知晓又为何还让魏循寻找。
闻溪眼眸微微眯起,看来,得去探探魏循口风。
换了身不引人注意的衣裙出来,正巧碰上端着托盘正准备进来的白芷。
“二小姐。”白芷脆声道:“您今日没怎么吃东西,奴婢给您熬了排骨莲藕汤,可香了,您赏脸尝一点如何。”
一副哄小孩的语气。
“先温着。”闻溪道:“等我回来。”
“二小姐要出去?”白芷忙放下托盘,这才瞧见闻溪一身暗青色衣裙。
闻溪颔首。
“奴婢随二小姐前去。”
“不必。”
白芷道:“可外面风雪未停,二小姐何不……”
闻溪打断她的话语:“我半个时辰后就回来,若阿姐前来,就说我睡了。”
*
因着这两日城门紧闭,士兵又巡逻,弄的人心惶惶的,整个古楼大街都极为冷清。
雪地中落下一个又一个脚印,月影重重,少女撑伞穿过古楼大街,去往西街。
魏循的亲王府在西街街尾。
闻溪熟悉汴京的每一个地方,唯独西街街尾那一路。
那里太偏又冷,一点都不像繁华热闹的古楼大街与东南街。
是以,她很少去那里。
踏进西街,凉气迎面而来,雾蒙蒙的,很难看清前路。
府邸交错却无人住。
对于这个,闻溪倒是不意外,早就听闻了,两年前,魏循将周边原本有人住着的府邸通通买下,他既是要买,谁又敢不卖呢。
朝臣对此不悦,连连上奏魏循逼迫他人,请求陛下管教惩罚。
魏循却答得理所当然:“诸位大臣若是愿意,本王也可出十倍的价钱买下各位的府邸,如此,便再也不用上朝,回家养老去吧。”
“……”
永亲王府。
闻溪看着紧闭的房门,上前敲门,却迟迟没有动静。
难不成没在府中?
闻溪四下看了看,决定翻墙进去看看,哪知才落地,本来漆黑一片的府邸,忽而天光大亮。
紧接着一道声音就传了过来:“来人啊,抓!采!花!大!盗!”
身后脚步声速速而来。
闻溪心头大惊,身体最先反应过来,手掌握成拳,凌空而出,身后却空无一人,她愣住,笑声紧接而来。
闻溪看过去,只见榕树之下,是一个石桌,两个石凳,还有,一个人,唇角挂着玩弄笑意,眼眸微挑,一副看跳梁小丑的神情。
她心头起伏不定,脸颊又生红,是气急:“魏循,你耍我!”
“嗯。”魏循清摊手:“去报官啊。”
“……”
看他一副无所谓又漫不经心的态度,闻溪恨不能给他几下,忍了又忍,挑眉道:“大晚上的,你在这做什么,等我吗?”
不然,他在这做什么,总不能是赏月。
魏循眸底情绪复杂又多变,看着月色下的闻溪,刚才的紧张尴尬慌乱也不复存在,白皙漂亮的的面颊上一双眼睛灵动透彻,眼尾微扬,傲气极了。
这样直白的话语也不觉得有什么,自信而居高临下的。
“让闻二小姐失望了。”魏循似笑非笑:“本王是来抓采花大盗的。”
闻溪怒了:“你才是采花大盗,你全家都是采花大盗。”
“明日到陛下跟前说。”
“……”
闻溪一噎,想到今夜目的,皮笑肉不笑道:“我今夜来,是有事想要跟你说的。”
“?”
“我们做一个买卖如何?”
“买卖?”魏循眉眼微抬,上下打量闻溪,直接戳破:“是想要本王为你办事?”
闻溪对上他的视线,大方承认:“不瞒你说,我摊上事了,但我不会让你白帮,我也会助你做成一件事。”
缓和关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如以筹码交换,合作共赢,她也能够占据上风,胜券在握,这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就算只是表面,那也够了。
魏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眼睛微微眯起:“在这汴京,谁敢动你?”
闻溪抬脚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手指触碰面前茶杯,适当的温度,说了那么一会话,有些口干舌燥了,将茶饮尽,垂眸道:“话不能说的太满。”
以前的她,也是这般觉得,整个汴京谁敢动她?但现在不一样了。
被人耍了一次,清醒之时,自然要反杀回去,将谢观清那狼心狗肺之徒彻底踩在脚底!
他想要踩住阿爹阿兄脊背,或是往上爬,闻溪冷笑,那她就扶起阿爹阿兄。
百世忠骨,若弯了膝,实在太冤,太侮辱。
所以,这一局,她必须赢。
“闻溪。”魏循忽然开口唤她。
“嗯。”闻溪抬眸,见他缓缓放下茶杯,然后一瞬不瞬盯着他,幽沉的双眸不知在想什么,大约过了会,才缓缓开口:“你有些奇怪。”
闻溪心口一缩:“哪里奇怪了?”
魏循却是转了话题:“说说看,你拿什么帮本王。”
“我听说你在找一块玉。”闻溪道:“巧了,这玉我有。”
“你有?”一瞬间,魏循周身涌上戾气。
闻溪颔首:“怎么样啊?这个买卖?很划算是不是?”
“在哪。”
“我的东西自然是在我身上。”
“你的?”
“是啊。”闻溪若有似无打量周围,同时攥紧了拳头,面上却是不变:“是三年前的生辰日,我阿爹送我的生辰礼。”
魏循道:“说说看,需要本王帮你做什么?”
有戏。
闻溪心头微松,接着道:“我阿爹马上要到汴京城下了,可我做了个梦,梦见阿爹会在入城时遇到险境,我没办法出城,你能不能出城去,帮我护着我阿爹平安入城?”
以这样的方式诉说,想来不会引起什么怀疑,而魏循的身份,即便城门紧闭,想来,要出去,还是可以的。
魏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这?”
“嗯。”闻溪点头。
“不过区区梦境。”
“梦境也有真。”
“你的谢观清呢。”魏循冷笑。
还提谢观清。
闻溪眼眸微眨:“相比他,我更信任你啊。”
魏循神情有一瞬的僵硬,又嗤笑出声,瞧着面前人精明的眼眸,心头的不明,在这一刻明朗而清澈,单手撑着下颚,紧紧盯着闻溪,一双眸子危险极了:“闻溪,利用本王?”
“……”
“你是不是想着,本王还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