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我没事
南扶光想解释最近真的很忙并没有人在搞“看我们谁先忍不住找谁”的比赛,再说也没人通知过她什么时候有这种比赛的。
大脑也放空了,被这无缘无故的指责牵着鼻子跑,她居然真的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眨巴眨巴眼睛,云天宗大师姐只来得及十分短路地“啊"了声作为全部的回应,连带着--原来每天双面镜联系他也不够吗?
明明都是她主动联系他的。
有时候正巧他在换药,还显得爱答不理的,她都没来得及为这个跟他算账,反而先被指责如同黑裂空矿石一样的铁石心肠了!
但南扶光没有反驳他。
毕竟那么大一只生物扑过来抱着她摇尾巴,她现在整个被笼罩在他的皮毛大氅之下,满鼻腔都是他身上普通皂角味夹杂着冰雪气息,那雪像把人浸透了似的,带着一点儿凛冽。她抬起手拍拍他的背,示意他差不多得了可以松开了。埋在她耳下迅速地嗅了嗅。
但固定在她腰上的铁臂不仅没有松开甚至收紧了些,她甚至感觉到他好像扭过头,鼻尖干什么呀!
声,大概是选拔赛结束了,收工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地从员工通道走了出来。不管是不是错觉,南扶光感觉到自己的耳温在升温,这时候她能听见周围陆续的脚测那大概就是正好以修士的视力能够看到通道尽头发生的一幕的距离--那些脚步声与收工后愉悦的闲谈声不约而同地在某一个距离处放低或者减缓,南扶光猜云上仙尊垂手站在一侧,面无表情,目光冷淡。
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的未结契道侣被一个高大的凡人男子抱在怀中,她的手从斗篷里伸出来柔软地搭在那个男子的肩上,白皙的手与黑色的大氅皮毛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鹅毛大雪从天上飘下来,落在他们的头上,肩上,甚至睫毛上。子,心想,完蛋了,我的清白毁于一旦。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响起来,有震惊也有兴奋,有叹息也有厌恶,南扶光吸了吸鼻但转念,她又想,无所谓,谁他爹的在乎。
好不容易把挂在自己身上那人拉开,南扶光总算得以认真看他的脸色,她也不是很懂就这么几天一个人怎么能憔悴成这样,于是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男人笑了笑,道:"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但是会没事的。"南扶光抿起唇像是不太满意这种敷衍的回答,刚刚危险地眯起眼,就听见男人很会顾左右而言他地问她是不是收工了,至少今天接下来应该没事了吧?南扶光"嗯"了声,按照一般作息回去她就会倒在床上躺平,然后摸出双面镜给他拨过去了,今天倒是省事,他自己跑到她跟前来了。
她言语落下,就听见这杀猪的问要不要跟他一起回。
此时周围已经堆积了越来越多的人,身后还站这个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从刚才到现在一声未吭的宴几安,俗话说的好,会咬人的狗不叫。
杀猪的问出这么肆无忌惮的问题,南扶光很真的害怕他下一瞬突然暴起拔剑--在场虽然看热闹的人很多,但所有人加起来,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渡劫期剑修拔剑的速度,很有可能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杀猪的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活腻歪了?
南扶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很多天以前那场没谈拢的雪夜的后续。该死的她压根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能彼此记恨那么久。此时此刻,云天宗大师姐脸上稍微露出一点犹豫的表情,她甚至不知道那杀猪的观察力何时变得这么好,他在她来得及开口说“我晚点去找你"之前,那双目光已经扫了过来。"我说我会没事的前提是你能跟我走。
"
语气平静,带着提醒,且拥有陈述句中偶尔会冒出来的凉意。此时男人脸上并没有任何嬉皮笑脸开玩笑的气氛。
南扶光哑口无言,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这话说的有什么逻辑可言,她又不是医修.....但是连平日里总是懒洋洋上翘的唇角也放平了,他说的不是假话。光:“走吗?”
他站在原地没有催促南扶光,说完那句半要挟的话后,停顿了下,才确认一般问南扶南扶光:“这还能有个说‘不’的?”
眼神都快把我活剥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男人慢吞吞地将眼皮子抬了抬,落在少女剑修身后的云上仙尊身上,像是才发现这里还站着个活人似的,他又道:“我带她走了。”又是一个简单的陈述句。
礼数倒是看上去很到位。
就是内容炸裂得很。
周围是一阵倒吸气的声音,没人知道这杀猪匠一个凡人有什么资格和勇气敢这样与云上仙尊说话--
哪怕是修仙界一个规模不小的宗门的宗主,与他说话都要带敬语,甚至是仙盟盟主说话未免也是客客气气的
..
....
这杀猪的凭什么啊?
别不是真以为云上仙尊要剁了他,那云天宗大师姐能拦得住吧?!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空气中都提前已经沾染了凡人的血腥味,他们屏住呼吸等着云上仙尊拔剑,却没想到他只是稍微侧过身,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了下.....抬眼,无声地望着面前高大的凡人。
后者微微眯起眼,终于笑了一下,淡道:“好几日了。”你都霸占她好几日了,也没整出点什么了不起的花活,光在这浪费时间做什么呢?间的南扶光跟前,半晌,弯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替她拂去肩上的积雪。宴几安收回了目光,没有搭理男人话语中的狂妄与嘲笑,他脚下挪步来到站在两人中沉默地替她戴上斗篷的兜帽。
“秘境明日辰时开启......”
他声音停顿了下。
"别迟到。
手,仔仔细细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后,往后退了一步。又亲手替她系上兜帽的帽绳,惯使剑的手灵活地在她下巴上系了个活扣,而后他垂下周围鸦雀无声。
漫天飘落的大雪倒是落地而有声,就像现场无数个人下巴砸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亲眼看着南扶光被人带走后,宴几安转身回了演武场。部结束了,「陨龙秘境」明日就会开启。
此时里面的人还没走光,还有一些「翠鸟之巢」的人在完成最后的善后,选拔已经全等鹿桑拿到"真龙龙鳞",完成洗髓,神凤真正得以降世,复活了沙陀裂空树后,他的使命应该就算结束了吧?
到时候,他--
脑海里却没来由的想到了南扶光,方才被那个人带走前,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有惊讶,只是纯粹的惊讶,像是震惊他怎么那么安静没有做出任何的强硬手段记忆中,南扶光已经多久没有用这般不带任何嘲讽、埋怨或者失望的眼神看他了呢?他都不记得了。
即使只是单纯的、与友善不沾边的惊讶,方才都足够让他心跳得快了些,下意识地不想让那样的眼神又变回之前那样--
只是这样就好。
独坐于观众席,云上仙尊双眼失神地望着角落,与周围身着稍臃肿冬装的人不同,他还是一袭淡紫色罩衫,周身仿若天然有一道墙,大雪在他近身数寸上空便改了下落途径,飘飘然洒落在地,唯余他一人于世独立。
"您又与大师姐闹不愉快了。"
身边坐下一个人。
宴几安没有任何的反应。
鹿桑脚上踩着厚厚的靴子,坐在观众席上,腿短点儿,往里坐些便悬空了,她的腿一踢一踢的:"我方才打听过了,是肖官告诉大师姐,上官舟是你找来针对她、庇护我在「陨秘境」中顺利拿到‘真龙龙鳞’的,交换条件是莲月宗在这次秘境后并入云天宗。"宴几安持续一言不发,连眼神都不曾变动过,只是眼珠子转动了下,飞快瞥了眼在角落里指挥人收拾东西的肖官。
“我不喜欢渊海宗这个新宗主,看着挺平易近人的实则好像肚子里总憋着一股坏水。”鹿桑叹息,她慢吞吞地坐直了身体。
“以前有二师姐在,大师姐对宗门外事务向来不闻不问,否则她就应当知道,宗门与宗门的合并并不是两宗同意、坐下来握个手就能进行的,这其中流程复杂,且一定有仙盟与。”
鹿桑转头问宴几安:“师父,您为什么不告诉大师姐,是仙盟找到的上官舟为我保驾护航,不是针对大师姐而是针对所有人,而这件事与你并无关系?”宴几安垂下眼。
半晌,终于开口:“因为没有意义。”
经过很多事之后,其实并不差最后一件事的误会。
明,又或者是南扶光有多蠢,而是这种......
肖官三言两语就能让南扶光觉得上官舟是宴几安请来针对她的,并不是肖官有多聪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过许多次。
所以当模棱两可的事件再次出现时,她下意识地便这么认为了,一点毛病都没有。所以解释这一件事又有什么意义,根本无关痛痒。
至少那日盘踞于鹿桑之上,冲南扶光发怒确实是他的选择,至今午夜梦回,他闭上眼,少女剑修当时那张如受了惊的猫儿般,缓缓睁大睁圆,写满不可思议的眼都会浮现在脑海里。
然后紧接着而来的便是一夜失眠。
没法再闭上眼。
那双熟悉的杏状双眸,曾经何时望向他时全是敬与爱与依赖,就像是阳光照在那双眼中总能照透一般,明亮而温暖。
如今还剩下什么了?
"
"鹿桑。
他们本人却对此丝毫没有任何的意外,就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宴几安抬手,神凤的伏龙剑出现在他掌心,他轻而易举便可以召唤出神凤的本命剑,真龙与神凤。
得到真龙祝福与加持,伏龙剑浮空与空气发出共振,有阵阵嗡鸣。"务必拿到‘真龙龙鳞’。"
托着伏龙剑的那边手缠着一层层的绷带,因为主人并没有认真的照顾、按时的换药,时至今日那伤口也并没有完全好全--
这对于渡劫期仙体来说并不常见。
但宴几安不在乎。
缠绕着绷带的修长指尖轻微跳动,伏龙剑在他手中得到滋养,金色的光芒照亮了这把剑也照亮身边少女的脸,她的头发被风扬起,只是睁着一双眼,目光认认真真地落在他的脸上。
真地说,「宴震麟,你还有我。」
眼前的一幕如此熟悉,就好像曾经她也是这样安静地蹲在他身边,扯着他的衣袖,认那时候,是为什么来着?
不太记得了。
金光收敛,云上仙尊对小徒弟说话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鹿桑,请务必拿到'真龙龙鳞....然后结束这一切,拜托你。”鹿桑转过头望着他。
半晌接过了他手中那把伏龙剑,剑沉甸甸的,重量最是衬她手,被真龙祝福过,整把剑此时此刻呈现最佳状态。
云天宗小师妹却盯着云上仙尊的侧脸未动,过了许久,小声叫了声:“师....."宴几安动了动唇角,难得笑了下:“我没事。
"如果您现在想哭,我可以走开。"
“我没事。”
他再一次机械地重读,完好的那边手悄无声息地握住了缠满绷带的那只手手腕,湿冷的空气让他掌心伤口每天都有频繁的钝痛,那疼痛钻心入骨,但他的确没有想流泪的冲动。意义的麻木。
一个人难过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好像什么都被抽离了,什么对呀错的,都变作毫无哪怕是眼睁睁看着南扶光被那个人从自己身边带走。
他一滴眼泪都流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