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刘彻将她做的东西毁掉,刘瑶不仅给盛放“树皮粥”的陶器垒了台子,还在周围用竹简围了一层篱笆,同样是从刘彻那里搜刮过来的。
刘彻看着她噗嗤噗嗤忙碌一番,最后给他整出来这个玩意,脑门青筋直跳,奈何孩子脾气大,不允许拒绝。
一开始有空的时候,每日去看,后来天气热了,也就不去了。
刘瑶不知道,在她“偷懒”的这段时间,有一日散朝后,曲逆侯与宣平侯闹了矛盾,两人争斗期间,不小心将她的陶罐给弄碎了,当时现场的气味甚为酸爽,倒在碎片中的曲逆侯更是一身狼藉。
围观众人不解,为什么未央宫这地方会放置这种不知名东西,难道有人故意谋害陛下。
反应过来的几名大臣大惊失色,连忙叫喊。
听到动静出来的刘彻看到这一幕,无奈望天。
经过中常侍的解释,众人了解这是长公主刘瑶做的东西。
心中更加纳闷,一个两岁孩童折腾这种东西干什么,陛下也宠着。
没等曲逆侯、宣平侯长舒一口气,就听陛下道:“阿瑶对这东西看得紧,就是朕也不轻易碰,你们将它弄烂了,让朕怎么与阿瑶交代。”
曲逆侯:……
一个两岁孩童,哄一下不是挺简单的事情。
不过陛下这样说,肯定不想要这结果。
曲逆侯拱手道:“微臣愿意赔偿长公主,不过张寿也要担责,臣的衣服都被他弄脏了。”
宣平侯当即怒道:“陈何,是你先找我的麻烦,先动手的也是你。”
他们都是开国功臣的后代,他家当年还被封为了赵王,只是后来倒霉,才被贬为宣平侯,陈何凭什么对他耀武扬威,虽说他的祖父智谋不如曲逆侯陈平,但是他家地位也不低,也算半个皇亲国戚。
见两人又要打起来,周围人连忙劝导。
刘彻挑了挑眉,指着地上的碎片,“你们将这里打扫干净,重新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看看能不能哄着阿瑶,若是哄不了,朕救不了你们。”
宣平侯、曲逆侯傻眼:……
看着地上如同从胃里反呕出的东西,更是无奈。
他们又不了解小孩子,无法判断出她都放了什么东西。
中常侍给一名小黄门使了眼色。
等到刘彻与众人离开,小黄门满脸堆笑道:“两位侯爷,长公主如何弄的,奴婢知道一些,其实也简单,就是一些熬煮过的柳树皮。”
宣平侯纳闷:“长公主她弄这些干什么?”
曲逆侯嘲讽道:“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玩!”
“呵!谁家两三岁的孩子折腾这东西。”宣平侯同样不屑道。
他们也养过孩子,这个年纪的孩子虽然闹腾,也就是玩鼻涕吃奶的阶段,什么时候可以折腾这种东西。
小黄门尴尬一笑,“坛子里是长公主给陛下做的饭。”而且还祸害了陛下亲手种的柳树。
两人顿时闭上了嘴。
怪不得陛下重视,原来是小公主的一番孝心。
……
好不容易等到天气有些凉爽,刘瑶琢磨她弄得东西差不多了,跑到未央宫看成果。
坛子还是那个坛子,竹简篱笆也在,可是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刘彻见小孩小脸迷惑,佯装不解道:“怎么了?难道你还怀疑朕先偷吃了?”
一旁守着的中常侍:……
刘瑶:……
她挠了挠头,不再理刘彻,吩咐宫女将坛子拿出来,然后揭开了盖子,一股带着酒酸的味道直冲鼻腔,呛的她有些晕。
刘瑶从旁边捡了一根树枝,随便搅和了两下,里面有气泡和浮沫冒出,看这样子,似乎失败了。
她歪了歪脑袋,难道自己少了一个步骤?
刘彻见她也不觉得臭,但是自己忍不了,俯身抱着她远离罐子,顺便将她手中的树枝也扔了,警告道:“那东西坏了,你莫要接近。”
刘瑶叹气,果然上辈子学的知识还是不够,她现在只知道题目和答案,但是中间的解题过程,就让人无奈了。
“知道。唉!看来日月精华吸收不够。”刘瑶叹气。
刘彻听到这话有些心虚,毕竟现在那罐树皮粥才做了没几天。
刘瑶拍了拍刘彻的胳膊,“阿父只能等下一次了。”
刘彻:……
……
不过刘瑶还是不死心,从未央宫里搜罗出一面青丝罗扇,然后将疑似纸浆轻轻浇了一层。
奉命陪着她玩耍的中常侍好奇道:“长公主,您这是在干嘛?”
刘瑶稚声道:“摊饼!”
中常侍:……
明明刚才说不打算给陛下“享用”。
趁着好天气,她将扇子斜放在窗前,将其固定住,然后离开了。
等刘彻暂时忙完政务,就看到自己宫里的扇子被折腾出这个鬼样子。
在骄阳、清风的作用下,青色罗扇上已经有一层明显的黄色软块,很像炊饼。
刘彻这样想,也是因为小家伙一直说给他做饭,自己才有这样的联想。
……
大概下午的时候,刘瑶带着从珍馐署打劫的蜜水来到未央宫,大声道:“阿父,阿瑶来看你了。”
刘彻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竹简,看到阿瑶身后宫女捧着的陶罐,眼皮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对上自家女儿灿烂的笑脸,他着实无法板着脸,低声轻咳一声, “阿瑶,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珍馐署找到蜜水,和阿父分享。”刘瑶哒哒跑到他的桌前。
珍馐署的厨子一开始不敢给她这么多蜜水,她还是借了刘彻的名头,绝对不是自己嘴馋了。
刘瑶默默舔了舔唇瓣。
即使年纪小,现下也要多刷刷汉武大帝的好感,以后才能更加愉快地在他头顶作威作福。
“哦!阿瑶真是孝顺!”刘彻顿时松了一口气,“阿瑶与朕一起享用吧!”
刘瑶眼睛顿时放光,连连点头,“阿父真英明!”
刘彻叹笑,看在她嘴馋还能想到自己的份上,不说她了。
中常侍亲自给二人舀了两碗蜜水,清甜爽口,里面还混有糯米做的小团子,似乎混合果汁做成的,带着杨梅味。
小孩子肚皮子浅,刘瑶吃完一碗,基本上就半饱了,剩下的都由刘彻消化。
她擦干嘴巴,跑出殿外去看罗扇上的东西。
经过一天的风干,已经差不多干了。
罗扇中的东西与其说是纸张,不如说是纸块,看卖相还不如吃的上辈子吃的卷饼,最起码人家是又薄又透,她手上这东西不止粗糙还没有韧性,轻轻一扯,就烂了。
她小心揭开,在手中掂了掂,小眉头微皱。
这算成功了吗?
跟着她的宫女紧张地看着她,“长公主,这东西可不能往嘴里送。”
虽然看着像是吃的,人在饿极了的时候,吃些树皮也能撑一下,但是这东西绝对不能吃。
刘瑶:……
她眼珠子转了转,捏着纸块屁颠屁颠地跑进殿内,“阿父,我有好东西给你!”
刚进殿,发现殿内多了一个欣长的背影。
正在给刘彻汇报事情的东方朔听到动静,转身看到她,向她微微拱手,含笑道:“长公主殿下!”
中常侍解释:“长公主,这位是陛下的常侍郎,东方朔。”
刘瑶眼睫毛眨了眨,学着他的样子也拱了拱手,“东方朔先生。”
东方朔见状,眉眼弯的更深了。
她跑到二人面前,好奇道:“阿父,你们在干什么?”
刘彻捧着一卷竹简,头也不抬道:“东方朔给朕想了一些强农之计,朕在看。”
“哇!”刘瑶惊叹地看着东方朔,“东方先生真好!”
刘彻:……
为什么不夸他。
再说他觉得东方朔的嘴皮子功夫远盛他的才学,他虽然喜欢他,但是总觉得此人不太稳重,平时烦闷时宣召还可以,若是让他处理朝中政务,怕是不行。
刘瑶左顾右盼时,注意到御案旁边又放置了一个竹篓,之前她来时,没看到这个,现在出现在这里,难道这就是东方朔写的东西。
她问道:“东方先生,这些都是你给阿父的?”
这也太夸张了,她粗略数了一下,足有五卷,加上刘彻手中那卷,一共六卷。
一个官员送六卷,朝中那么多大臣,一月送的竹简,怕是珍馐署做饭都不用柴了。
东方朔点头。
刘瑶顿时目露同情地看着刘彻,“阿父真难!”
“……咳!”刘彻对于女儿的心疼十分受用,见东方朔表情复杂,揶揄道:“阿瑶不知道,之前东方朔毛遂自荐时,曾经给朕写过三千片竹简,朕用了两个月才看完。”
他着实被这个数量惊到了,用三千多竹简夸赞自己,他实在好奇,所以将他宣进长安,后来发现他言辞敏捷、滑稽多智,放在身边也能解闷。
刘瑶更是瞪大了眼睛,惊诧地看着东方朔,一副“原来你竟然是这种人”的表情,惹得东方朔颇为尴尬。
上辈子她也是有过求职经历的,若是如东方朔这样写简历,估计连西北风都喝不上。
刘彻见状,笑的更加愉快了,见小家伙早就忘了话题,提醒道:“阿瑶要给朕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软嫩的掌心在他面前摊开,几片淡黄色,让人眼熟的东西显露出来。
刘彻:……
早知道就不提这个话题了。
东方朔不解道:“长公主,你这手中是蒸饼?”
刘瑶叹气:“不能吃。”
东方朔又仔细看了看,再次猜道:“难道是麻布?不对,似乎更像麻纸?”
听到这话,刘瑶顿时惊奇了,“东方先生会做麻纸?”
东方朔摆手道:“我之前游历民间时,见人做过,也看过一些,难道长公主这做的也是麻纸?”
刘瑶闻言,低头看了看掌心十分粗糙的纸块,眉心纠结,“我这应该叫柳纸?”
“?”东方朔不解。
恕他学识浅薄,长公主说的是什么意思?
刘彻倒是懂了,用柳树皮做的纸,就叫“柳纸”。
见东方朔知道,她上前将纸块塞到他手中,小脸严肃,托付道:“东方先生,柳纸这件事我就托付你和阿父了,你们莫要让我失望。”
东方朔风中凌乱,他自问思绪也是天马行空,不受约束,但是今日撞上刘瑶,算是碰上对手了。
围观的刘彻见东方朔吃瘪,顿时直乐。
刘瑶交代完,直接蹦蹦跳跳离开了。
留下东方朔看着纸片沉思。
刘彻也捡了一块,放在掌心把玩,微微蹙眉,拿起笔架上的毛笔往上面划了两下,看到墨色渗入纸片,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