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暧昧
李霆云恨裴琨玉几乎恨到了骨头里--当日庄世子妃将罪责往裴琨玉身上引只是祸水东引,随口而为,她见裴琨玉为孟韶欢舍生忘死,便断定两人关系不一般,所以顺势这样一引,想转移李霆云的注意力。
但谁料,李霆云却是真的实打实的信。
一来是因为,李霆云知道那一日他骑的马一定有问题,他找不到是谁陷害他的,二来是因为,他跟裴琨玉早就有旧仇,互相拔刀也不是第一次,前因后果一叠加,他毫不怀疑的就恨上了裴琨玉。
定然是裴琨玉见他一直痴缠着孟韶欢,怕他与孟韶欢旧情复燃,所以横插一手,害他没了这条腿。
他没了腿,定然也不可能与他一起去争孟韶欢,这样一来,公主驸马的位置便便宜给了裴琨玉。
只这样一想,李霆云就觉得心头火烧,恨不得跟裴琨玉同归于尽!他少了一条腿,已经是个废人了,裴琨玉却还好好活着,他如何能接受?恨的人没死成,爱的人没可能,这不得憋死他!所以他背地里筹谋着对裴琨玉的报复。
只是,他所筹谋的报复却被所有人排斥。
他的母亲只耷拉着脑袋,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无凭无据的东西,怎么能这般去认定是人家呢?你现在已经是这般模样,便不要再去招惹旁人了,若是再来点什么事,谁又能保住你呢?'
李霆云震惊的看着他的母亲。
以前不管他做什么,母亲都会答应他,但现在,母亲竟然这般对他。而后来他才知道,父亲从边疆写了信来,说是世子爷的位置不可能给一个废人,所以要废了他的位置,转而去给他的庶弟。
父亲对他失望其实并不是一次两次,以前他离京去东津,抓庄大姑娘胡闹,后来在东津与裴琨玉火拼,都让父亲失望,直到这一次,他彻底救不起来了,父亲便顺手放了他,选了更听话懂事的庶弟。
庶弟为文官,虽然上不了战场,但是也能在朝堂上立着。而这几日,母亲争忙着去跟庶弟拉拢感情,再给庶弟选一个贵女--好巧不巧,那庄家还有几个庶女可给庶弟来挑。
他要被废了,所以母亲也没有力气放在他的身上了,被他一直压着的庶弟要冒头了,要窜到他的脑袋上来踩着他。
这使李霆云惶恐,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他根本没办法去从庶弟手里将这一切抢回来了,因为他不可能再长出来一条腿,这侯爷的爵位也不可能落在一个废人的身上,废人,是无法延续侯府的荣光,所以他必须退让。原先都有的,现在都没了。
幸好,还有庄世子妃陪伴在他的身边,鼓励他,支持他做一切事情。他想,他就是死,也得带着裴琨玉一起去死。而李霆云该怎么报复裴琨玉呢?
他想,裴琨玉设计了他的马,他便也去设计裴琨玉的马,他断了腿,就要让裴琨玉也尝-尝断腿的痛苦。
因此,在他断腿好了些之后,他便开始四处寻马。他要寻几匹最凶,最猛烈的马,当街撞上裴琨玉,去踩踏裴琨玉的身子,至于到时候谁死谁活,有所谓吗?
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他这条命也不重要了。所以,那一日,得到裴琨玉的出行消息之后,李霆云做了十足的准备,带着几匹马,和几个心腹坐着马车出了门。
这一日他离开之前,与庄世子妃依依不舍的告别。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时,才知道是谁最爱他,才知道有些爱是超过地位尊卑,甚至超过口口的,但是已经太晚了。
而他的世子妃也隐隐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但她是那样柔顺的女人,她从不反对他,只柔柔的搀着他的手臂,轻声与他道:“夫君一定要回来。’李霆云心里一阵感动。
他抱紧她,一字一顿道:“我一定回来。’
如果这一天他能回来,他以后会安安稳稳的和庄世子妃度过一生,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别人。
李霆云就带着这样的猛烈的恨意与信念,从侯府中离开了。他这一趟离开的时候,跟随着几个心腹在马车上坐着。等到裴琨玉从府中出来,他的心腹们便会驾驶着几辆车,一起狠狠地撞向裴琨玉。至于后果如何--哼,反正他父母都放弃他了,他们也不曾在乎过他的死活,他何必在乎他父母呢?
他是烂到泥里的人,不在乎什么体面了,只要他的妻,他的世子妃能过得好就足够了。而那一日,正是八月底。
午后,日头高悬云间,裴府的小厮站在府门口,垫着脚盼着公主前来。这些时日,公主一直都过来,每日都会来一趟,整个府门里的人都在盼着公主来。公主不来,裴大人不喝药嘛
公主也没让裴府的人等多久,日头在云间熠熠的亮着,大概是午时左右,公主府的马车便浩浩荡荡的来了。
来了也不是简简单单的来一趟,而是打着"登门谢恩”的名义而来。毕竟男女大防,不可随意登门,要见面,都要扯个由头出来。只不过,“登门谢恩”这个理由已经用过好多次了,每一次公主来都顶着这个理由来,几乎都快成了一道风景线,瞧着裴大人不好,公主这"谢恩”就不会停。这是裴琨玉受伤之后,孟韶欢第不知道多少回登门裴府。裴府坐落在康平街首,距离公主府是两条街道的距离,辰时左右,公主府的马车一到,孟韶欢便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进了裴府。裴府是个三进的院子,进门便能看见一大块照壁,绕过照壁,后是一片莲花池,莲花池旁有一条很长的木质长廊,人要从其中穿过,便可进入院内。孟韶欢一路穿行进裴府间,经过花园高阁,行到了裴府间。跟在孟韶欢身后的是她公主府的太监,每个太监手里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摆满了各种药物,一些人参鹿茸灵芝之类的东西,本来都是公主库房的,现下被孟韶欢开了,一路送到裴琨玉这边来。
裴府内没有什么旁人,裴氏大部分跟脚都在东津,少部分在江南,京城这边没有什么人,裴琨玉是长房独一份,所以这裴府也独他一人所住,他又不曾成婚,整个府里就只有他-
个主子,后院堪称空旷。
孟韶欢到了后院,便有嬷嬷一路引着她往院中走,踩着花岗岩,穿过宝瓶门,又过了一道檐外墙,经过一道翠竹夹景,便行到了裴琨玉的厢房处。她这些时候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已熟识了路,才一走过来,便远远抬眸望过去。他的窗开着,能从窗外瞧见窗户里面的矮塌与矮桌,还能嗅到一点点药味儿。好苦。
只闻到了这个味道,孟韶欢便觉得喉头都跟着泛起一阵苦涩的味道。这个药,似乎比之前她闻过的那两种药更苦了。她提裙行进院落中后,院中的人便全都退下,只有廊檐下站着的小厮端着手里的药盒,端送给她,并与她道:“启禀公主,大人今日醒来后头晕,午时便在矮塌上小憩,还未醒来呢。孟韶欢应了一声,自己提着药便进了厢房中,旁边的小厮赶忙自己退下--这几日来,只要公主来了,他们这些下人全都要避让开,只是偶尔也有人瞧见,公主与大人极为亲密。孟韶欢进厢房时,她瞧见裴琨玉正睡在矮塌上。不过短短一旬,他的手臂还不曾完全好,依旧用自布吊着,人躺在榻上的时候,手臂也放在胸口前。
他生的好,眉目端正,面庞清冽,昏睡的时候,瞧着像是一块洁白的玉,这些时日来,他的气色被滋养回来,瞧着面色不再苍白,隐隐透着几分粉意。孟韶欢慢慢的走近他。
他睡着的样子颇好看,完全不设防,在他的右手边放着一卷书,好像是周游记,裴琨玉读书并不拘泥于四书五经,什么书有意思他也会读一读,偶尔孟韶欢过来,他还会拉着孟韶欢一起读一读。
孟韶欢在一旁看了他一会儿,想起来这段时间来与他的相处。她以前对他的了解很片面,只简单的知晓这个人的性情,这段时间因他受伤,她才有空与他相处。
他爱看书,胃口淡,偶尔嗜甜,闲来无事的时候不爱出门乱逛,只爱拿一本书看,最好是有趣一点的书,神鬼怪异的奇书,周游列国的传文,他都会看,孟韶欢就也跟着看了一些,长了不少见识。
这人看着性子冷淡,但实则很好哄,稍微对他好一点点,他都会摇一摇他不存在的尾巴。当然,他静静睡着的样子也很可爱。
孟韶欢绕着他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他脸上的伤已经好了一大半了,目前已经卸下了外面的纱布,里面狰狞的伤口结了痂,瞧着有损他的模样,但他自己却不太在意,只说以后会好的。
瞧着他那样子,大概就算是以后不好,他也不会多难过。大概是从来都是最好看的那个,享受惯了别人的目光,所以并不会在"美”这个字上多下功夫,也有可能是他自己内心坚定,好看不好看,并不能影响到他自己。总之,他不太在意这些。
反倒是孟韶欢更在意,她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他面颊上硬硬的痂上,缓缓划过之后,又往下滑。
她又想去戳裴琨玉的喉结,那奇异的触感她很喜欢。但就在她刚刚摸上去的时候,那躺在矮塌上的男人突然开了口。他闭着眼,道:“公主非礼勿碰,不然--”孟韶欢见他醒了,先是惊了一瞬,随后听了他的话,不由得低哼了一声,问他:“不然怎么?你能拿我如何?‘
他不说话,孟韶欢也便不碰了,现下他说了,他还非要来碰一碰,她的手指滑落到他的喉结上,轻轻的用指腹摩擦着问:“不说话?‘她的指腹很轻,很柔的摁着,而躺在那儿的男人缓缓睁开眼,与她对上目光。“不然,臣这身子便不再是完璧,被人摸了以后,臣便没人要了,日后要流落街头,声名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