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雄竟
孟韶欢才刚行进膳堂,做主家的张大娘子便立刻笑脸迎上来，引着孟韶欢去主座。虽说她不是今日主家，但是沾了个"皇”字，就得坐主座上。膳堂的主座位于最前方,周遭的人都是身份高的夫人,但是因为孟韶欢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所以有些夫人又单独将自己家的女儿叫过来，陪着孟韶欢落座。女儿被送来了两个,瞧着都有些拘谨,大概是不了解这位公主的性子，怕说错话,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陪着客。
孟韶欢性子比之大部分人都随和,并不会特意去挑什么人的毛病，不过几个言语，便与这些姑娘们说上了些话。
姑娘们年岁都小,大概也就十六七岁,懂些事，可懂得却又不多，明白宅院里面的一些腌臜，但是年少嘛，总是活泼天真的,像是未被雨打过的花苞,浑身都透着朝气。孟韶欢比她们吃过的苦更多,自然也比她们多长了一些心眼，不过几个话题间,就引得她们说了不少的话。
期间,待人吃过茶水后,张大娘子请了琴师来弹奏。琴师既要献艺，便要坐在最中间，因此，膳堂间撤掉了遮挡左右男女席面的屏风，请琴因此，
师来演奏。
琴师一抬手，曼妙琴音在此间流转，但是左右男女席的人却并不止欣赏琴音。他们的目光兜兜转转，绕过裙角、掠过袖袍，往对面的人的身上瞧去。男席上的少年郎瞧对面的姑娘，看那位生的好，看那位出身合适，看那位适合娶进家门来打理家务。
女席上的姑娘瞧对面的少年郎，看那位生的好，看那位出身合适，看那位嫁过去能光耀门楣，享一辈子的福。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飘散的琴音里面似乎都添加了几分说不出来的暧昧气息。在男席里面，最惹眼的当属裴琨玉。
他身份也高，坐在男席之中，也是坐在前头的，不过，恰好的是--李霆云与他同座。没错，今日李霆云也来了。
自从前段时间被孟韶欢回绝了那封信之后，李霆云便消停了几日，但是并不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而是打算换个方式继续找孟韶欢，千方百计地想跟孟韶欢多些来往。但他是男子，孟韶欢是女子，本来就有男女大防，两人八竿子打不着，且孟韶欢一直躲着他，所以他一直没能找到什么机会，直到，他听说孟韶欢要来这场马球赛。他也想进法子跟了来。
只是，让他颇为不爽利的是，他的世子妃竟然也跟过来了。他本是不想让她跟来的，在李霆云眼里，这个世子妃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了，但是奈何这位世子妃却兴致颇高，非要跟过来，李霆云怕她发现他的计划，只能带她一起来。在她没能"生病病死”之前，他最起码还要做出来一副"夫妻和睦”的样子，免得叫别人生疑。他们来参加马球赛之后，他因为已成婚，不好下场去打马球，所以只能坐在膳堂里坐着，活生生的熬等。
好不容易等到孟韶欢回来了，大庭广众之下，他甚至都没能说一句话，只能隔着木屏风来看。
但谁料，他看也只看了那么两眼，就瞧见了个更让他生厌的人。是裴琨玉。
那端方公子从门口款款而来，行到此处时，由主家替他安排了位置，正落座在李霆云身旁。
这也是常事，世人皆知，裴琨玉和李霆云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两个人同为五姓，常凑在一起说话的，既然见了面，自然是要坐在同一个座位上才对。奈何-一他们俩之间有一笔烂账，所以瞧见彼此的时候，都是心里冷了几分。不过他们都是惯于在场面上假做的人，所以当他们坐在同一个席面上的时候，彼此脸色也没什么变化。
只是当琴音响起来、四周的人听不见的时候，他们俩偶尔会说那么一两句话。先说话的一般都是李霆云，毕竟李霆云的性子更耐不住些。他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杯茶，阴阳怪气道:“裴大人听-一这琴声比之我那妾如何?'
他这话，问的是当初，在清河的时候，裴琨玉来到李府拜会，李霆云拉出孟韶欢来演奏时候的事情，隐隐带着几分指责裴琨玉抢他的女人的意思。裴琨玉神色淡淡，像是没听见似得，等到李霆云又看过来的时候，他才将手中杯盏放下，随后回道:“小侯爷已经成家了，日后少在妾室身上下功夫吧，平自糟蹋了自家的名声。"裴琨玉一语双关，一来说了小侯爷已成家，不应该纠缠孟韶欢，二来说小侯爷女人太多，名声太烂，也配不上孟韶欢。
两个人言语机锋不过打了一轮，李霆云心里便难以抑制杀气。而裴琨玉也笃定李霆云不会在这里动手，所以懒得搭理李霆云，只将目光落到孟韶欢的身上去。
那小公主与同桌的两个姑娘说的正开心，似乎完全没发觉他和李霆云一样。三个姑娘说着说着，便有人提议说出去“跑跑马”。跑跑马，就是骑在马上，在绿草如茵的地上走一走，逛一逛，由马奴牵扯着马的缰绳，简单的试一试是什么感觉。
她们自然不会下场去打马球，一来是大奉女子都喜文气，爱柔弱，愿意练体的少，姑娘们的君子六艺也学的差，二来是功夫不到家，打出来也不好看，不如不打，她们最多就出去"跑跑马”。
孟韶欢点头，道:”好，我们出去。
她早都不想在这儿坐着了--其实她早就瞧见对面那两个畜生玩意儿了，这两人一直盯着她瞧，她如何能瞧不见?
能离他们远点最好。
于是她们三人放下手中杯盏，从堂间离开。跑马场后的茶会本就比较松散，并不是非要从头听到尾的，谁中途离开都可以，所以孟韶欢她们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来什么影响--不，一定要说的话，还是有一些的。对面男席上的一些少年郎瞧见孟韶欢走了，立刻也跟着站起身来，三三两两的跟着走。他们有一些是受了家中长辈叮嘱，要多去孟韶欢面前露露脸，有一些--纯粹是被子部欢那张脸吸引。
比如沈文川
沈文川说不出是怎么回事儿，反正就是觉得孟韶欢好看，想看，愿意一直看。别的少年郎追着孟韶欢出来，他立刻就急了，立马也跟着出来。沈文川混在一群少年郎之间出来的时候，一双眼不由自主的在所有同伴身上打量，他下意识的将这些人都当成了自己的竞争对手。当有人问”你们父母也让你们去公主面前露脸了吗”的时候，沈文川抿紧了唇，硬着头皮跟着一起点头来。
他不好意思承认是自己想看，只能将这个锅甩给他的父母。孟韶欢出来了，一群少年郎跟着出来了，坐在原位上的李霆云和裴琨玉自然也坐不住了。他们两个人绷了一会儿，等到琴师停奏的时候，也跟着站起身来，从原位上离开了。裴琨玉走的时候在前，李霆云走的时候在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似乎都较着劲儿，但李霆云不过行了几步，突然瞧见庄世子妃跟上来了。她一脸期待的凑过来，与李霆云道:“夫君，我们一起去骑马吧。李霆云哪里有时间跟她玩儿?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孟韶欢，都是裴琨玉，他那里有兴致管庄世子妃呢?所以他胡乱找了个由头道:“你自己去玩儿，我跟裴兄要去说会儿话。庄世子妃一脸乖巧的点头道:“好，夫君小心。只是说话间，庄世子妃递过来一个香囊给李霆云，亲手帮李霆云系在腰间，道:“夫君带上这个，这是驱蚊虫的香囊，马场蚊虫多，免得咬到您。'李霆云本不想戴这个香囊，但是他实在是不想跟庄世子妃再浪费时间说一句话，干脆不如顺着她的行动来，所以他站在原地，等着庄世子妃帮他把香囊系在了腰间。这香囊味道颇为浓烈，有点像是某种檀木香，并不难闻，李霆云也就没放在心上，系了香囊之后，摆了摆手，让庄世子妃离开，他则快步跟上了裴琨玉。他很怕裴琨玉在他没跟上的时候去跟孟韶欢说上话。他是绝不会退缩的。
但是李霆云没有瞧见，在他的身后，庄世子妃一直昂着一张笑脸看着他，直到他走远，那张笑脸才渐渐沉下来。
与此同时，孟韶欢已经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到了马厩处。她和三个姑娘挑选了三匹温顺的马，由马奴牵着，在跑马场四周慢悠悠的走。最开始，马奴还慢慢牵着，但是后来，马儿小跑了、她们都适应了这种感觉之后，就纷纷让马奴松开缰绳，自己骑着马跑来跑去。人骑在马上的感觉和自己跑起来的感觉不一样，微风吹在面上，带来青草的气息，让人觉得格外的舒服，好像天地间就只剩下了人与马，她握着缰绳，就能去任何地方一样。但是这种松弛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一群少年郎们就骑着马追来了。他们追上来后，都笑着和孟韶欢见礼，随后搭腔，又抛出来各种有趣的话题，还有人在手上拿着风筝，问孟韶欢要不要试一试在马上放风筝。听起来很有趣，孟韶欢接过来了。
一旁的沈文川急的直咬牙，硬生生挤到最前面去，一马当先道:“我为公主放风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