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四十三章
张铮张了张嘴,干涸的嘴唇一层死皮粘在一起,随着他的动作扯出裂出几缕血丝。
“我知女郎不怪我,只是我自己怪罪我自己没保护好女郎。“他嘶哑着说,眸中水光闪动。
姜从烟苦笑,“你要这么说的话,最该怪的人是我才对。”
“是我命令你们去救治伤员的,自该由我来承担一切后果,你只不过是听令行事,何罪之有?”“起来吧。”
张铮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看到女郎被乌达鞮侯掳走的那一瞬间,他肝胆俱裂,巨大的悔恨涌上心头。
他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在女郎身边守着,女郎要是出个什么意外,他就是赔上性命也难抵万分之一的罪。姜从烟看着他自责的脸,凉州那么多兵将,能被外祖父挑来给自己当护卫,领兵打战或许不是最强的,却绝对是最忠勇的。
张铮忠心耿耿,这原是好事,可他太过刚直的性格此刻反倒叫她头疼起来。
姜从瑚深吸一口气,声音凝肃起来,“张铮,你可否把我当作你的主君?”
“自然是。"张铮忙答。
“那我现在命令你,起来,带着战士们去处理伤口,好好休息。”
张铮表情卡住。
“怎么,你不是把我当主君吗?这就不听令了?”“或者,你要继续跪,那我就陪你站着。”女郎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怎么能一直站在这里,可他也知道女郎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颗多么坚定的心。张铮无奈,只好依令行事。
他拖起沉重的双腿站起身,因为跪得太久,以他习武之人的强健体魄依旧僵硬到打颤。
他强忍着膝盖处的肿痛,重新朝姜从因行了一礼,“属下遵令!”
姜从烟笑着点了点头。
等他离开,姜从瑚一转身,却见拓跋骁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
也不知他来了多久。
他今天的面容打理干净了,衣服也都换过,只是身上一直萦着股挥之不去的阴沉气势,使得他俊美的五官都峭刻起来,不敢叫人直视。
“王?“她低低唤了一声。
拓跋骁这才大步走过来,他伸了伸手,似乎想要将她抱回帐篷,却又在即将碰到她时收了回去。他以前也嫌她太娇气,可直到现在才真正体会到她有多脆弱。
她身上都是伤,让他都不敢碰她。
“你就这么放过他们了?"他问,声音阴冷。“嗯?“姜从珅疑惑了下。
“他们没保护好你,该杀!”
他这句话不像是玩笑,尤其最后两个字,更带着有如实质的杀意。
姜从因怔了下,缓缓垂下眼。
她没想到拓跋骁对谢绍和张铮的杀意这么强烈,沉默了瞬,只好答:“他们已尽力了,而且确实是我不够谨慎。”拓跋骁却不以为然,什么不够谨慎,只是他们不够强而已,整整数百骑兵,他都不指望他们能打败乌达鞮侯,只需拖延片刻他就能赶到,结果却叫乌达鞮侯在眼皮子底下掳走她,实在没用!
要不是顾及这是她的人,想等她醒来自己处理,拓跋骁早砍了他们的脑袋以泄心头之恨。
姜从瑚见他脸色依旧冷厉,显然不满意自己的做法,可她不愿他为难张铮他们,只好伸出胳膊,主动抓住他带着粗粝质感的手掌,轻轻晃了晃,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这是我手下的人,便让我自己处理吧,您不许插手。”明明是请求的话,被她用半是威胁半是撒娇的语气说出来,一下子戳到拓跋骁心里,叫他再也冷硬不起来。尤其是一一
他视线下移,落在她雪白的细腕上。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牵自己的手。
她手背上也有几道被野草划伤的小伤口,红红的细痕落在琼玉般的肌肤上,却不觉丑陋,反而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凌虐的凄美。
拓跋骁按下不合时宜的心绪,撩起她的帷帽看了看她,对上这双水盈盈的软眸,终于说不出话来。姜从瑚回到营帐,坐回床上跟拓跋骁说了会儿话,问他后续的情况,当听到他命人把所有匈奴俘虏全部屠杀时,她怔了一下。
匈奴人确实该死,无论对梁国还是鲜卑,他们都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不应该手软,可,不知道为什么,姜从烟却有点怅然。
她浅浅的目光望向拓跋骁,看到他碧眸中毫不掩饰的冰冷和杀戮,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拓跋骁决定南下,也会这么对待汉人吗?
两国说是结盟,可姜从珮很清楚,这只是因为暂时的利益而维持的表面和平,拓跋骁想要梁国丰饶的物资来扩充他的军队,梁国需要他强悍的铁骑在北方牵制匈奴。他野心勃勃,又是一个完全不输乌达鞮侯的枭雄,虽说身上有一半汉人血脉,但从他的思维和认知来看,他并不把自己当半个汉人。
他是鲜卑王。
如果到了那一天,他跟梁国成为了敌人,他绝不会手软的。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在这个天灾日益严峻的时代,不管是汉人、胡人,所有人都想好好活下去。史书上的一句“民族大融合”,是多少血与泪铺就。拓跋骁见她神色不对,水润的眸光满是哀伤,想起她连对一个流民都心软,以为她在可怜匈奴人,不赞同自己的做法,有些不高兴,宽大的手掌搭在了她瘦削的肩膀上,捏了捏,沉声道:
“他们是敌人,对敌人决不能手下留情,否则他们只会反咬你一口。”
这是他这么多年在草原生活中学来的经验。两人都坐在床边,紧挨着,他高大结实的体型即便是坐下来也不可忽视,甚至因为靠得更近之后,这份气势更加逼人,此时被他掐着肩,姜从瑚纤瘦的身躯在他面前不堪一折,更显渺小。
姜从烟抬起眸跟他对视,浅浅勾起唇算是回应他,“我知道,王。”
只是,我们以后会变成敌人吗?
她可以接受拓跋骁有称霸天下的野心,但她不能接受他用对待异族的手段对待汉人子民。
拓跋骁见她明明同意了自己,也对自己笑了,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他总觉得她嘴上认可了,心里却不是这个想法。但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那些匈奴人曾经也侵略他们的王庭,杀死他们的族人,抢走了他们的牛羊,匈奴人的刀锋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所以他们也必须报之以更加残酷的手段才能保护自己的子民和财产。
一个成年人的思维想法是绝不容易改变的,尤其对意志坚定的上位者来说,他们认准的事,几乎没有人能更改。两人现在的关系才刚有进展,实在不是讨论这些敏感话题的时候,姜从珮不想惹拓跋骁不快,果断结束这个话题。
她再次朝他扬起一抹笑,睁着明亮的眸子看着他,“王,谢谢你昨天救了我。”
算上夜宴上那次,他已经救了自己两回了,她此前十几年的人生都没这两个月来得惊险刺激。
果然,踏进权力的漩涡,就不会再有任何宁静了。她当时也想过,如果拓跋骁不愿为了自己妥协非要拿下乌达鞮侯的性命该怎么办?
好像也还挺划算?姜从咽想,消灭一个将来会踏碎汉室山河的枭雄,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拓跋骁才生出来的一点郁气,听到这句话后便如轻烟一样消散了。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拓跋骁理所应当地说。
他并没有觉得救了她有多了不起,他把她当做自己的女人,自然会将她纳入自己羽翼下。
但想到她昨日的决绝,拓跋骁目光一凝,严肃地看着她,“以后,你不许再这么冒险了。"带着命令的语气。尽管他现在也理不清心里复杂的情绪,但他知道,他不愿失去她,不允许她再受到伤害。
姜从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眨了眨眼,唇边扬起一个极浅极浅的梨涡,“属下谨遵王令!”
拓跋骁浑身一僵,五指微收,眼神瞬间变了。可她现在实在惨兮兮的,浑身是伤,根本无处下手,他就算有这个心思也什么都做不了。
拓跋骁喷出一股滚烫的鼻息,双瞳已经燃起了火。“…“只是一句小小的玩笑,至于吗?
她现在都有点庆幸自己还受着伤了,不然以男人的性,子岂会放过自己?
看来以后不能随便撩拨男人了,不然只怕他会疯得更厉害。
拓跋骁没待太久就离开了,主要是能看不能吃,连碰一下都不能,他怕自己继续待下去真的会变成禽兽。他一离开,姜从珐也暗暗松了口气。
她也没谈恋爱的经验,只是摸索着、带着试探地经营两人的关系,她处于弱势,自然要主动些才能让男人对自己上心,毕竞以后在王庭的日子还得看男人的态度,可现在看,他上得有点过头了,也不知这是好是坏。姜从珐整理了会儿思绪,然后让若澜扶着自己去见叱干拔列。
叱干拔列,她得去谢一谢对方。
她刚刚没跟拓跋骁说自己要去见叱干拔列,怕叫他不快。
叱干拔列虽然在关键时刻帮她挡了一箭,可还是没能阻止她被乌达鞮侯掳走。
理智上知道叱干拔列受了伤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可拓跋骁还是有些迁怒。
可以说,所有没能挡住乌达鞮侯害她被劫走的人,在他心里都差点被判了死刑。
叱干拔列很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只能躺着,什么都干不了,他很想提着刀跟王他们一起杀敌,可他醒来时已经晚了,再后面,苏里他们来了这么多人,就更不会叫他这个伤员上场了。
他觉得自己这点伤根本不碍事,又要不了命,可那汉人医士一直在他耳边念叨,自己又听不懂他的汉语,烦死了,他把那小白脸赶走,结果他又抓了个小崽子过来翻译,就是那天他差点杀掉的流浪儿,那小崽子看到自己吓得腿都在抖,说句话也说不利索,结结巴巴许久才说出来一句,听得他更不耐烦,狠狠瞪了一眼过去,对方果然被他吓得连连后退摔倒在地。
叱干拔列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哈”了一声赶他们走。“叱干将军,你身上的药需要换一换。“张复又说了一遍。
阿茅帮他翻译。
可叱干拔列给她留下的阴影实在太深了,她真的很不想面对这个男人,他跟寨子里的首领们一样凶狠,不,比寨子里的首领们更凶狠,阿茅实在很怕,可张先生又说需要自己。
阿茅想极尽所能地帮助女郎,张先生是女郎的人,帮他就是帮女郎,她拒绝不了。
姜从瑚过来时便看到他们几人在对峙,氛围虽算不上友好,却也没有此前的杀气腾腾。
叱干拔列再凶也只是吓吓他们。
看到姜从瑚,叱干拔列下意识敛住神色。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对上这个汉人公主,他总不能像之前那样坦荡了。
他很别扭。
他现在有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个汉人公主,要他像尊敬王那样尊敬她,绝不可能,可是……要说讨厌她的汉人血脉,叱干拔列脑海里又回想起那句话。“拓跋′最开始的意思是鲜卑父匈奴母的混血部族。”“所以,你以为的纯粹血统,早在许多年前便不存在了!”
如果他引以为傲的纯血鲜卑血统中有匈奴血脉,那他这算什么?叱干拔列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认知矛盾。姜从珐继续走近,叱干拔列坐在一片杂草地上,愣愣地抬头看着她。
她走得很慢,因为受了伤,还需要人搀扶着,柔弱的身躯仿佛风一吹就散,这本该是他最看不起的汉人模样,但此刻他脑海中出现的,却是那双黑沉且锋芒毕露的眼睛。因为这双眼睛,谁也不能说她是个软弱的人。叱干拔列绷着脸,抬头看着她不说话,他倒要看看这个汉人公主来找自己又要干什么。
他伸了伸胳膊,又动了动腿,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听说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很忙。
姜从瑚面纱下的唇轻轻勾了下,然后缓缓在他身前站定。
“叱干将军,我是来谢你的。”
姜从珮轻轻说,然后微微躬身朝他拱手浅行了个谢礼。仅这一个动作,便又让她扯出一股难耐的疼痛,姜从珐暗暗咬着牙。
叱干拔列怔怔地看着她。
这个汉人公主竞然来谢自己?
以他们先前水火不容的架势,她竟然会来谢自己?苏里说得对,汉人公主心机深沉。
“我不要你的谢。"叱干拔列扭过头说。
“但是将军救了我,我应该谢将军。"姜从因说。“我才不想救你,我只是怕王怪罪我。"叱干拔列横着脖子。
她当时不在半山腰,在更高点的位置,因为自己说要见她才下来一段路,他不敢确定她当时没下来的话还会不会被乌达鞮侯掳走。
昨天王把他们审问了一遍,问汉人公主是怎么被乌达鞮侯掳走的,他不敢隐瞒,把自己见她的事说了,当时王落在自己头顶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叱干拔列心头一跳,险些以为王会立刻拔刀砍了自己。
他敢肯定,他当时没救这个汉人公主让她被射中的话,王一定会杀了自己。
所以,他说的理由是真的。
但是,这都是事情发生后他分析出来的,当那支箭飞来的瞬间,他其实来不及想这么多,但叱干拔列不想承认。姜从烟看穿他强硬态度下的别扭,于是道:“叱干将军,我们中原有句话,一事归一事,一码归一码。”“你先前冒犯我,又欲无故射杀大梁子民,我确实很生气,但你已经被王罚过,这便算了结了。”“后面,你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受了伤,我只把你当一个普通将士看待,你是为保护众人而负伤,所以我让张复给你治伤。”
“昨日,你替我挡了一箭,于我有相救之情,我今日来谢你也是理所应当。”
“我待将军,只以理,不以汉胡之分,我希望将军亦如此。”
叱干拔列心头一震。
他以为这个汉人公主会记恨自己,就算派人给自己治了伤他心里依旧觉得她只是装模作样,可她现在竞然说不计较过去的事了?
他们鲜卑勇士向来豪爽直接,不管有什么恩怨,只要提出比武,双方打过一架后就不能再追究了,但汉人却不一样,他们阴险狡诈,总会在记恨在心里,躲在暗处报复回来,他们一点也不光明正大,所以,除了讨厌汉人的软弱外,叱干拔列更讨厌他们这种阴险。
现在,这个汉人公主竞然说一件事归一件事。叱干拔列看着她,想知道她是不是在撒谎,可她的脸被面纱挡着,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虽然看不见脸,叱干拔列却莫名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真诚,好像她说的都是真的。
叱干拔列脑子有点乱,他觉得自己不该给这个汉人公主好脸色,可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那两句刺破他二十多年认知的话,“纯粹的血脉,早便不存在……”“叱干将军,让张复给你换药吧。”
“这不是我的施舍与讨好,是你身为一名战士应得的待遇,你并不用觉得这有什么不可接受。”叱干拔列坐在原地没有动作,张复趁机上前解开他的绷带,果然他没再反抗。
汉人,胡人,南边的种子,撒在北方草原生根发芽,开出来就是属于草原的花,同样,北方的草籽落到南方的土地上,生长起来便是南方的风景。
姜从瑚从后世而来,那时的国家是一个多民族融合的国家,所以她并不会带入这个时代的视角去仇视所有胡人,可是,如果对方肆意屠戮百姓,践踏山河,那不管是汉人还是胡人,便都是敌人。
她之所以那么想要乌达鞮侯的性命,就是因为他的残虐,他任由底下的匈奴骑兵烧杀抢掠,将南方的沃土变成一片废墟,甚至还以屠城为乐,以此来远扬他的威名震慑四方。
这样一个人,注定是她的敌人。
固原的黄河下游。
正值春汛,河水急流,一个黑影在其中沉沉浮浮,终于在一处拐角被水流冲上了岸。
低空中,一只鹰隼张翅盘旋,跟着那道黑影飞过去。逼近之后才发现,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坠河的乌达鞮侯。
他果然没死。
身上中了几箭,又在河中挣扎许久,以乌达鞮侯的体力也已精疲力竭。
他躺在河滩上,周遭只有滔滔水声和河边刮来的风声。忽然,随着几声由远及近的翅膀扇动声,刚刚那只盘旋的雄鹰落到了他身旁。
乌达鞮侯侧着脸看了眼,眼神不善。
这是他养了数年的鹰,是从几十只里面挑选训练出来的最聪明的一只,颇通人性,能听懂指令,以往作战的时候还能帮他观察敌形,可是这一次,它居然没发现拓跋骁藏起来的五千精兵!
此刻乌达鞮侯脑海里想不到那五千兵马藏得很远不容易被发现,他只有恼怒。
他再一次被拓跋骁算计了。
他倏地坐起身,一手掐到了黑鹰的脖子上,铁钳一样的五指渐渐收拢。
喉咙被扼住,求生的本能让黑鹰扑腾起翅膀来。它体型颇大,翅膀也很有力,乌达鞮侯刚刚死里逃生还没完全恢复力气,竟被它的翅膀掀开了。乌达鞮侯的眼神更加阴沉起来,却在此时,黑鹰忽然又飞了起来,在半空中盘旋了会儿,似乎发现了什么,朝乌达鞮侯叫了两声。
乌达鞮侯赶紧藏到了草丛里。
紧接着远处传来一句悠悠的唱腔,“哎~断竹,续竹,飞土,逐实……
随着歌声越来越响亮,才发现这是一个放牧的老头儿,身上裹着黑乎乎的羊皮衫,头上带着一顶小圆帽。现在正值春夏,河边水草丰茂,老头儿正骑着一匹老马,用长杆赶着十几只羊在河边吃草。
老头儿没发现异样,像往常一样慢悠悠地在河边溜达。乌达鞮侯藏在他身后的草从中,盯着老头儿的背影瞧了一会儿,又落到他骑的马上,金绿色的眸子眯了眯,然后趁老头儿没防备从背后扑了上去,一把将人扯到地上,毫不犹豫抽出腰间的匕首捅进对方的脖子,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仿佛干过无数次。
牧民老头儿到死都没明白,自己今天只是照常出门放个羊,怎么就突然没了命,临死前还瞪着一双惊恐又疑惑的眼睛。
乌达鞮侯杀完人,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杀了只猎物。
拿着匕首在老头儿身上蹭了蹭擦掉血迹,重新收回鞘中别在腰间。
随便包扎了下身上的伤口,他骑上马,朝西北而去。原以为这次偷袭能拿下拓跋骁的性命,没想到拓跋骁的大胆和狡诈程度都超乎他想象。
他至今还不甘心,拓跋骁竞然看穿了自己的计谋,还将计就计以身入局,等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五千精兵突然出现打了他一个错手不及,还好他急中生智临时决定回去劫走了那个汉人公主,不然这回能不能逃命还不好说。
可即便如此,还是叫他损失了三千骑兵,还有数百亲卫。
自从四年前攻打鲜卑王庭失利,单于就一直不太待见他,而他下面的几个弟弟更是趁机讨了单于欢心,分走了原本属于他的权力,他再也不是匈奴王庭的第一王子了。这几年好不容易积累起战功再次得到重用,他手里的兵马也不多,不过七八千,这次带了一半过来却全部折损在拓跋骁这儿,岂能不叫他愤怒。
乌达鞮侯对拓跋骁恨之入骨,死死勒着缰绳,几乎要嵌进掌心心里。
黑鹰一直飞在半空中跟在他身边,乌达鞮侯瞥了眼,心中的气仍下不去。
他伸出一只胳膊,黑鹰便落到他身上,尖利的爪子搭在他胳膊上。
乌达鞮侯摸了摸黑鹰的脖子,眯起眼睛看向鲜卑王庭所在的方向,对黑鹰下了几个指令。
“去,给我监视拓跋骁和那个汉人公主。”黑鹰得到命令,便再次扑腾着翅膀飞向高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