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倒悬之海六
棺椁里面没有人。
元听法关棺盖的手停在半空，她弯腰，在里面拿出一根金发。
她看向岑诺伯格，后者手指挑起自己的头发，“我没这么大本事。”
元听运松开双指，金发落回棺椁中。
岑诺伯格的瞳孔映照着元听运，她发现瞳孔是冰蓝色的怪物都仿佛有外挂,强得过分。
她收回搭在棺椁上的手，旁敲侧击：“你生前是做什么的？什么时候进入的游戏？”
他启唇欲答，忽然冷下眸子看向身后，那滩污秽物冒出深紫色的气泡，它在呼吸。
元听运张开摸过棺材的手指，指腹沾上了一层薄薄的浅紫色孢子。
孢子在水流中扩散，古老生物的尸体标本吸入孢子，干瘪的躯干活动起来。
宫殿震颤,海的深处传来生物的齐声鸣叫。合音的宽广音域覆盖整个海面，一波过后，回声如幽灵在水中回荡。
空洞沉闷的声音漫长而绝望，它代表着死亡前的宣告，唤醒听者基因中与生俱来的恐惧。
鸣叫声如浪，一波盖过一波。纵使是元听运系统空间的怪物快升到了高阶，也无法抵挡恐惧感。他们和灵魂团子聚到一起，抱头不敢出去。林郁的灵魂团子蹦出来，他的声音带着害怕，更多的是兴奋，“去下层！它们现在不会攻击你！”“你怎么还会说话？“元听运微微眯眼，皮笑肉不笑说。她的表情像极了反派。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灵魂团子往墙角躲了躲，他咬牙切齿说：“我通关的副本比你多，得了道具保护灵魂。”
他还在指望海神能救他，所以为元听运指明后路。现已至此，海神变成了林郁最后的救命稻草。果然如他所言，苏醒的生物没有主动攻击他们。元听运听见身后门开的声音，她回头，看见棺椁后开了一扇门，门内无光，看不清通往何处。
她抬步往门的方向走，岑诺伯格垂下拿弯刀的手，跟在她后面。
门后别有洞天，墙壁长满蘑菇和海藻，剥开海藻，墙壁上怪异的文字讲述了还设么的由来。
元听法第一次在地下室看见这些字时，她全然陌生。如今再见，结合通道两侧的石雕，竟能隐隐约约地读懂它们的意思。
在人类成为星球的主宰之前，在三亿年前，此星球是远古的庞大生物栖息地。
海神来自其他星球，袍在偶然间发现了它，于是战胜了其他种族，短暂地成为星球的主人。
神只是更高纬度的生命，仅此而已。是生命就会衰老，就会死亡。
多年后，它留在此星球的躯壳陷入长眠，腐烂枯萎。海神死亡后，袍的眷属和信徒、那些臣服于袍的超自然生物仍活跃在星球上，它们用尽一切方法想要让这位主人重返地球。
最早发现他存在过的痕迹的人类变成了信徒之一。墙壁上图画截然而止，没有下文。
元听运看完所有文字和石雕，走到了楼梯尽头。下层别有洞天，不知名生物盘踞在宫殿各个角落，它们的身体在发光，照亮宫殿。
元听法的目光落在正中央、被悬挂在半空的的骨架上，她在东方仕女图的副本内见过他。
那个时候，皇宫里的人都以为他是鲛人。
元听运每次见到袍，袍都很狼狈，实在不像个神。海神处于半生半死的状态，袍的大半身体已经变成了白骨。但部分白骨上竞然生出新的血肉，就像春日里的枯木发出的新芽。
他头顶天使的光环暗淡无光，双手被光链悬挂在空中，下半身的鱼尾点在地面。
背部左右两边各长了三只手臂，它们肆意张开，形状就像是天使的翅膀。
除却纯白色的鱼尾和手臂组成的翅膀，元听运对身后的岑诺伯格说："“他…和你好像。”
同样的金发，人身鱼尾，和冰蓝色眼珠。
除却眉心的第三只眼勉强被眼皮包着，剩下两只浅色眼珠直接镶嵌在无皮肉覆盖的眼眶里。
他的全身上下，只有这对浅色的眼珠像宝贝，看起来像价值连城的宝珠。
元听运目光落在系在袍手腕的光链上。光链附近生出了新鲜的血肉。
它们看似禁锢着袍，实则在为池传输某种物质，使神能够白骨生新肉。
（请宿主完成最后任务：觐见神明。】
“怎么觐见神明？”
元听法虽然尊陈他为神，但她内心毫无波动，目光始终看着光链。
她刚抬起手，系统空间传来林郁的怒吼：“元听运，你怎么对神不敬？”
【请宿主向海神献上灵魂，献上全部忠诚。】【海神会给予信徒与灵魂价值等同的恩赐。）【是否完成觐见？是，否。）
一顶天秤出现在元听运眼前，只要她选择′是'，她的灵魂就会出现在天秤之上。
要她把灵魂交给一个难辨善恶的怪物，元听法打心底不愿意。
她没动，手仍然悬在光链之上。系统空间的林郁着急得团团转，“快啊！快啊！”
他咬牙切齿，“你不要，不如给我。”
她垂下鸦睫，想了一下居然答应了。“好啊。”林郁愣在原地，狂喜袭来，他语无伦次地问：“你说什么？觐见机会只有一次！你来真的？！”“你不是说神会复活你吗？我也想知道袍怎么复活你。”元听运说。
灵魂团子躺在她的掌心，因兴奋而微微颤抖。比起元听运，林郁才是合格的信徒。
她抬起手，灵魂团子距离海神越来越近。
元听法的动作忽然停了，林郁肉眼可见地慌了阵脚，“你该不会后悔了吧？”
是啊，副本内只能出去一个人。元听运难道会把生机拱手让人吗？
她也想到了这一点。
“你知道觐见神明的代价是什么吗？”
林郁不知道，关于觐见的流程是他花了大价钱在江家姐弟那打听的。后面他们都死了。
“我不知道！"他很焦急，不在乎背后的代价。“都到这个地步了，重要吗！”
他给的恩赐多重，代价就多重，元听运不敢赌上灵魂。既然林郁求之不得，不如让他做实验的小白鼠。当林郁万念俱灰，以为她再次言而无信时，元听运抬高手臂，把他送往海神的方向。“说实话，我也摸不准，但是…
喜悦占据了他的胸腔，林郁欣喜若狂，完全没注意她在说什么。
他距离海神的方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元听法将灵魂团子向上抛，她不再往前走，抬头看见林郁的灵魂飞向海神的方向。
灵魂团子化成人形虚影，林郁距离海神的不过咫尺。当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后者时，一道巨大的力将他分为两半。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元听运后退，退到岑诺伯格身边。她看见盘踞在海神四周的生物扑了上去，它们将林郁的灵魂扯成两半，再将其四分五裂，就像动物世界中的几只老虎在围攻一只鹿，有的撕下了腿，有的撕下了胳膊，各自分食。
宫殿内充斥着咀嚼音和呼吸声。
元听运抬头看向闭目的海神，这是他的意思么。【002号玩家林郁，未得到认可，任务失败。】【请043号玩家元听法抓紧时间，半个小时后，任务失效。】
【倒计时开始：29:59:59】
林郁的行为触怒了神明，他的尸首已经被吃得一干二净了。
生物回到原位，睁着眼皮，看向元听法的方向，它们在等她的答案。
只要任务失效，它们立刻就会像刚才那般冲出来，把她撕碎吞咽。
“你不去吗？"岑诺伯格看见元听运关注点又回到了光链身上，忍不住询问。
“我还等着清空宫殿，搬到这住下。”
他狂妄发言惹怒了盘踞的古老生物，低鸣声从它们的喉咙和腹腔发出。感受到神的不满，它们的声音一瞬间又消失了。
“你不怕它们？”
岑诺伯格打量宫殿内的怪物，“应该能打个平手吧。”“和哪只能打个平手？“元听运环视宫殿内的生物，宫殿内多的是章鱼头这种形状诡异的超自然怪物。她看向鱼龙，虽然体型庞大，但好歹是正常的生物。“它么？”
“不是说哪一只，我是说全部。”
他吐字轻飘飘的，狂妄又自大。
元听法惊讶他的胆大，她回头打量着光链，顺带和他聊天，“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你是怎么进入副本的？”“我生来就是怪物，没有你说的什么生前事迹。”这个副本没有什么特定的剧情，系统不会给他输入记忆设定。
但是他的记忆有残缺，“我只知道我是被人创造的，自从有记忆起，我就在各个副本游荡。”
“也见过一些自称玩家的人类。”
“你的创造者是系统吗？”
“不是，因为我没有和你们口中的系统、游戏或者其他东西，建立过任何联系。”
岑诺伯格是个无业游民，在各个副本漫无目的地游荡，常常一睡好几年。
他的话难倒了元听运。没有和官方建立过联系……那是玩家创造的吗？他的创造者死了？
这件事在元听运心里留下疑惑的影子。
她把这件事放了放，以后再说。头等大事还是怎么离开副本。
说话间，元听法把积分全部换成怪物奶粉，喂给怪物们。
莫莫西里斯隐隐猜到了她的想法，“这是最后的晚餐吗？”
她对系统空间内的怪物们传音：“如果待会这儿打起来，我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少？”
怪物奶粉卡住莫莫西里斯的喉咙，他扶着墙咳嗽。几分钟后，他才说“零。”
“一点希望都没有？"她指了指身后的岑诺伯格，“算上他呢？”
莫莫西里斯的语气有过一点不确定，但很快坚定下来。“还是零。”
他在第一个副本时告诉过元听运，游戏内的等级和等级之间差距巨大，第一个副本全靠她看穿了江菏的弱点和那只怪物，才会成功通关。
“这只怪物不行?"她感觉岑诺伯格也很强，哪怕胜率只有百分之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