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机械降神完
咖啡滴在报纸上，晕湿小片字迹。
梵琳右手搭在白瓷杯边缘，白色的袖口里钻出一根章鱼腿。章鱼腿搅动咖啡，溅落的咖啡洒在报纸上。她左手摁在眼角，怪物的触手沿着她眼眶蠕动蔓延。梵琳的脸皮绷得紧致，皮肤之下触手移动的轨迹肉眼可见。披着人皮的怪物坦坦荡荡地坐在人类面前，它背靠沙发,邀请元听运共饮咖啡。
报社的主编梵琳，是最早阅读《维利维见闻录》的可怜人类。
“异化'一词早已不能用来形容她了，梵琳彻底被怪物取代了。
怪物和人类身体融合度极高，梵琳的丈夫没有发现妻子的异常，以至梵琳在家中诞下一子。
看见正在啃食医生的怪物婴儿，丈夫疯了。他的血肉和骨头被梵琳和婴儿分食。皮被剥下来，成为下一个怪物生存的空间。
寄居蟹，怪物们就像寄居蟹和鸠占鹊巢的鸠。它们套用人皮，融进环境中，挤占人类生存空间。元听运摩挲着茶杯把手，她身前的梵琳恢复了人类的模样。
“人类排除异己，唯有融入他们，我们才能取代他们。”
她在书架上拿下新装订的书本，“原来的名字太随意，不适合出版。”
“结合了你写的小说结局，我们新取了一个名字。“梵琳把书推向元听运，书封上新的名字一目了然，《废弃西城一》。
梵琳用手撑着下巴，眯眼对准窗外的阳光，“书籍出版后，买书人踏破报社的门槛，维利维小姐变成了声誉全球的恐怖小说家。”
神的信徒们也会得到一大笔资金，这笔资金将会投入伟大事业之中。
在人类社会，金钱是立足的硬性条件。怪物来了无法避免贫穷的痛苦。
“为什么说，我是袍的代理人？“元听运问。“海神尚未苏醒，无法直接控制人类。“梵琳回答得十分痛快。
所以袍选中茉妮·维利维作为代理人，神借助维利维的小说，为自己增加信徒的人数。
维利维笔下的文字被赋予了某种精神控制能力，能在无声中传播教会的信仰。
这本书好比现实生活中流行的恐怖电影，类似那种但凡谁看了电影，他们就会被鬼缠上身，从而发疯自杀的设定。
这本书同理。
精神污染以文字的方式传播，看了书的读者潜移默化地接受它们的存在。
他们不堪一击的理智在超自然的精神污染上溃败，人类都会成为怪物们的被寄生体。
“挑个好日子，我们完结第二部吧。"第一部第二部组合销售，带来的效果一定会更好。梵琳这样认为。反正维利维在神的旨意下，提前把西城的结局提前写好了。
梵琳很满意她写出来的结局。
精神被高度污染、濒临崩溃的人类看见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变成废墟，引以为傲的现代军事力量在怪物面前不堪一击后，最后的一道心心理防线将会直接崩塌。人类与其做待死的羔羊，等待西城湮灭的那一日，不如即刻投身袍的怀抱，成为神的信徒。
“所以，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梵琳想要维利维的全身心都变成海神的信徒。元听法的手指停留在书名上。听了梵琳的话，她发现这本书才是整个副本中最可怕的怪物。
“接下来要做什么？”
“先把最后一个故事写完吧。”
维利维的大纲都是来自梦中海神的旨意，让元听运到报社来，也是袍的决定。
他要她在报社，记录下最后一个怪物的故事。她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元听法起身想要离开，手却被报社的门把手烫得收回来。
几秒钟的功夫，她的指腹上起了个红肿的泡。报社内温度突然升高，元听运被蒸得热汗直下。她知道，十九楼大厦发生过一场火灾。
此时的报社温度快速提升，随处可见的纸张无火自燃，火舌舔舐墙壁，即将吞噬整个房间。
谢里尔撞开报社大门。他收回脚，眼疾手快地伸拦住准备冲出去的元听法，“小心。”
风吹动元听运手里的大纲，她向下看，门外是几十米高空。
狭隘的街道、起火的楼房、隔壁接连开窗跳楼的人类……元听运回过头，包括梵琳在内，报社内的工作人员通通消失不见。
墙壁上浮现黑影，窗台挂着人形黑炭，她回到了火灾爆发现场。
身后传来人体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一只滚烫的手握住元听法的脚腕。
她顺势瞧去，看见了一只被烤得碳黑的手臂。糊在墙壁和地面的黑影诡异移动。临死前的惨叫回荡在房间内，黑影苏醒，它们从各个方向爬出来。拉着元听运的黑影被谢里尔撕碎，散开的影子在眨眼睛聚成人形，重新扑向他们。
它们无法被杀死。
跑为上计。
谢里尔脱下上衣，在水龙头下打湿，将湿衣服披在元听坛身上。
丧尸不需要呼吸，也不怕火。他赤着上半身带着她闯进火中。
元听运用湿帕子捂住口鼻，随后整个人被懒腰抱起，谢里尔抱着她往楼下跑。
楼道内挤满了人，他们不是死于火灾毒雾，就是被黑影吞噬。
谢里尔快步流星，碍事的人和怪物被他草草解决，短时间内抱着元听法跑到了十七楼。
十七楼的火势最大，他刚撞开楼梯的大门，热浪扑面而来。
下面楼道内载满了熊熊大火，幸存者被逼退到走廊，进退两难。
有人受不了烈火炙烤，选择跳楼。
在黑烟中，谢里尔只能看见一滩滩红色啪一声糊在地面。面对眼前的困境，他将怀里的元听运抱得更紧。跟了她，真是倒大霉，早知道他直接就烂在坟墓里了。十七楼距离地面将近五十米，太高了。他跳下去，运气好只会摔坏几个零件。
但是元听运不行，即使她的身体被孢子加强过，就这样掉下去，也会直接摔死。
火势借风而起，谢里尔一退再退，身后是高空。他半个身体探出走廊栏杆，俯视地面，忽然眼睛一亮。元听运隐约猜到了外面的危急情况，她被他裹在怀里。湿衣服被烤得冒烟，烫得她抱紧手臂，缩起双腿。她觉得自己快要变成烤红薯，想探出头透透气时，盎地发现身下空荡荡的。
“遇见你，就没好事。”
坠落前，元听运听见谢里尔说。
“喂！”
谢里尔手一松，把她从十七楼的走廊抛下。他在借机报仇吗？！风刮过耳侧，她失力往下坠落。湿衣服被火浪卷起，元听运眼中的谢里尔从栏杆处一跃而下。
他向元听运的方向而来，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她在极端恐惧中抱紧他，手指插入他的金发间，因为恐惧，元听运如葱的手指攥紧了对方两簇柔软的头发。元听运闭上眼，她在下面当肉垫，到时候会摔个稀巴烂吧。
她的手指把头发攥得更紧，疼得对方'嘶'一声。她多虑了。
几根触手劈开风和热浪，卷住了她的腰和双腿。怪物的身体涨得异常大，它稳稳地接住元听运，将她和谢里尔剥离。
元听法手里攥着几根金发，视线中的谢里尔消失，她跌进了怪物的身体内。
那边的谢里尔被触手卷到了二楼，快要到地面时被丢到了街道。
他被抛出几米远，全靠单膝跪地，手部摁在地面稳住身体，才拦住了飞出去的身体。
见元听运没事后，怪物缩小身体，变成纸箱子的大小，蹲在她身边。
它的触手抱着水杯，递给她润嗓子。
元听运没有接，她显然还没有回过神。
死里逃生的她神思恍惚，抬头望天。
天上一轮红日，阳光刺得她眼睛痛。
火灾和十九楼大厦不见了，扑向她的黑影也没有了。大街上只剩瘫坐在报社前的元听运，还有她的两个怪物。人类跑开，怪物同类递来奇怪的眼神。
愣神期间，一只手居高临下地伸向元听运，拉她起身。“维利维小姐，要带着你的朋友加入我们吗？”和元听运相比，梵琳衣装得体，她神情带着怪物的倨傲，“我知道，你之前的心智很不坚定，罗夫德才是你的第一选择。现在呢？”
她想要让元听法意识到人类的弱小和袍的强大，如果没有怪物的帮助，元听运已经死了。
“我想知道你们的筹码。“元听运呼出一口热汽，“你确定袍的计划能成功？还有，车尼军官都是怪物吗？”梵琳默认了。
元听运思考片刻，又说：“战争还没有胜利，如果罗夫德卷土重来，什么出版什么信徒，室友计划都会泡汤的。”
“会成功的。”
梵琳和高层有深层的联系，她投来的目光意味深长，“我知道你有几个间谍朋友。维利维小姐，你会帮助车尼取得胜利的。”
她要元听运成为车尼派往罗夫德的间谍，帮助车尼获得盟军的战略计划。
玩家的立场跟随玩家的行为，随时可以切换。元听法拿着被烧得只剩边角的大纲，给出了梵琳期待的反馈。“我会带给你，你们想要的情报。”和梵琳浅谈了几句后，元听法带着两个怪物回到公寓。换下被汗水打湿的衣服没多久，电话响了。女教师带了好消息。组织同意元听法的加入。她拿出新的白纸，梵琳只要近几天的稿子，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梵琳嘱咐她，要把得到的情报和稿子一起寄过来。元听运打开手机，程茵发来了罗夫德近日的行动，希望元听运里外迎合，帮助盟军取得胜利。
她敲下回复。“我得到了梵琳的信任。
“想要车尼高层信任我，可能得需要一点代价。【程茵）:什么代价？
元听运在程茵发来的情报中截取了几条，她将十九楼大厦的故事和更改过的情报分批次发给梵琳。真真假假混合在一起，车尼高层认为她的情报可信度很高。
果不其然，几日后盟军突袭车尼边境。车尼早有防备，盟军计划失败。
有时候元听运带来的消息和事实不符，导致车尼损失惨重。
但一名出色的间谍偶有失误是常事，高层并没有怀疑，甚至让梵琳给她加了薪。
元听运收走高层为她颁发的最高级徽章，回到卧室，继续写今天的稿子。
十九楼大厦的故事已经写完了，剩下的是故事的结局。她看着原稿，在多种怪物围攻下，人类军队节节败退，西城沦陷，最终被邦联抛弃，看起来是最合理的结局。用梵琳的话说，没有什么能救得了巨大危机下的西城，除非茉妮·维利维是三流小说家，安排一个天降的神明力挽狂澜，拯救西城于水火之中。
“谁会为烂尾的书买账。’
如果《废弃西城》烂尾了，它的销量会大大降低，带来的影响也不如从前。
“这种手法叫什么？'合作后，梵琳经常和元听运聊天，“机械降神？如果你真的这么写，谁会是这场戏剧的神明？
她想到了元听运身边的怪物，梵琳摇摇头，不太行，没人做得到。
元听运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和梵琳坐在报社里喝咖啡，出版的前提建立在车尼赢得战争的胜利。车尼一定会赢的。'梵琳肯定地说。
一个月来，以车尼为首的联军在大洲高歌猛进，所过之处哀鸿遍野，大洲南部几乎被联军全部控制。大部分人都认为联军一定会赢得战争的胜利。一定会赢吗？元听运没有回答梵琳的话。
她知道历史上最关键的战争早就打响了。
关键性战争打响前，车尼信了元听运送来的假情报，以为盟军的针对南部的行动是佯攻，敌方的目的在西部另一座岛。
于是车尼调走了在西城的大部分军队，前往支援西部战线。
元听运收回思绪，将注意力放在原定的结局上。她把原定的结局划掉了，重新写了一份新的结局。茉妮·维利维一定会被骂死的，她看着狗屁不通的文字，想道。
写完稿后，元听运把在梵琳那里得到的情报发给了程茵和女教师。
她等墨水干了，带上稿子深夜出门。
最后一份稿子元听运没有托系统去送。
当梵琳听见敲门声打开门，这次来的是元听运本人。“怎么大晚上来了？"她邀请元听运进屋，听见后者慢悠悠地说:“明天又要打仗，我睡不着。”明天是10.27号。
“嗯？”一个多月来，打了大大小小这么多次的战争，梵琳第一次听见元听运说睡不着几个字。
她察觉到了不同寻常，想要再问，厨房出来的丈夫先一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他还没有发声，脑袋已经被一根触手自上而下拍成两半。
人类身体内钻出来的章鱼蹦跳了两下，被触手碾碎。梵琳目睹了一切。
为时已晚，她身后的元听运子弹上膛，一枪爆头，第二枪打爆了章鱼。
元听运踢开梵琳的尸体，她走进卧室，掀开襁褓。小章鱼睁开眼，看见了一管黑洞洞的冰凉枪口。她和怪物们先除掉了梵琳一家。趁天刚亮，他们又赶往报社，把报社内的敌人清了一遍。
锤烂章鱼的谢里尔在洗手，他抬头，目光透过窗外，看见卡车上运送了一批士兵。
战场的形势不容乐观，车尼在组织敢死队上战场。敢死队由人类组成，他们是西城原住民，罗夫德的国民，和家庭的一份子。
此行一去不复返，一位姑娘追在卡车后面，在卡车启动之前，她踮起脚尖，和情人吻别。
谢里尔看得出神。
唐刀砍到震颤的元听法用刀尖挑起他的衣服一角，“快点，控制住活人，别被上面发现了。”她得先控制好出版社，才能把烂尾的小说印成报纸，发到每个读者手里。
早上七点，出版社外排满了长队，出版社却宣布歇业，10月28日再开业。
愤怒的读者差点砸了出版社，靠元听运提出10月28加更到完结的福利，勉强压下了他们的愤怒。战线拉得很长，10月28日还没有任何消息从战线传来。
小说的事情等不得了。元听运刊印好报纸，准时卖给读者，寄给车尼的高层。
结果如她所料，愤怒的读者冲进报社闹事。铁锤砸烂了报社的玻璃，有人在报社内纵火，等车尼军队赶到时，报社变成了废墟。
彼时元听运收拾好了东西，逃之夭夭。
车尼高层忙得一个头两个大，它们不得不派军队去镇压失去控制的异化人类。
近期，西城内流血事件不断，愤怒、悲观的清醒交织在一起，黑色的云压在城市上空。
所有市民都在等战争的结果，元听法也在等。半个月后，她终于收到了程茵发来的第一手消息。【程茵】:登陆取得初步成功。
元听法弯了弯唇。
整场战争还没有胜利，但历史走上了正轨。盟军取得了关键战争的胜利，夺回大洲的主导权，战争迎来了最伟大的转折点。
距离战争正式结束还有两年，不过游戏不会让玩家待这么久。
当系统判定盟军阵营取得压倒性优势时，该副本已经没有了继续进行的必要性。
等待判定的过程很煎熬，元听法搬了几次家，躲避车尼的追捕。
她混进贫民区，灰头土脸地和人聊天。
战时失业率大增，大部分人无所事事。他们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战争。
联军节节败退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西城。
说起战争，其实盟军的胜利有迹可循，但是贫民区的消息闭塞，他们只知道车尼之前大肆宣扬联军必胜，结果联军败了。
联军一败涂地。
怕引来车尼的走狗，门口的罗德夫老头只敢小声嘲笑，“真是意料之外的结果，我说是他们干的坏事太多，老天开眼了。”
旁边的年轻人在烧报纸，“是是是。天降神明，救了罗夫德。”
“就像茉妮·维利维写的又臭又烂的结局一样，突然出现一个狗屎神明，杀了所有怪物，强行把结局改成he。”青年朝报纸吐口水。“烂透顶了。”
元听运摸摸鼻尖，回到拥挤的租房。
谢里尔做好了饭在等她，怪物在垃圾堆里昏昏欲睡。打探情报的其他怪物都回到了系统空间，过得很滋润。谢里尔察觉到了什么，他削去苹果腐烂的部分，将好的那一半洗干净递给元听运。
“你要走了吗？”
他无端想起那个吻别。看见为了隐藏身份、特地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元听运，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么了？”
在元听运看过来时，谢里尔别开了眼睛。
据他了解，大部分东方人含蓄自持，他们的吻别礼只会对情人做出。
真是太巧了，他那天看见的也是情人在吻别。谢里尔不敢直视元听法的目光，“我给你白打工这么久，你没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吗？”
元听运啃苹果，“给了东西还算白打工吗？”这样说好没良心。她啃苹果的动作缓下来，听见系统提示音响起：
【检测到盟军阵营取得压倒性优势，玩家个人任务已完成，一分钟后将会把玩家传送回游戏大厅……，【倒计时开始…）
元听运几口啃完苹果，她拍拍手，“来不及了，千里丝和心脏我还没有收回来。就把这个送给你行不行？”“谁想要这个！”
“那你想要什么？”
【46,45, 4..
怪物醒了，贴在元听法腿边，安静地享受最后的温存。它习惯了元听运的不告而别，但谢里尔还没有习惯。【35,34, 3.
谢里尔被反问得一怔，他支支吾吾说:“罗夫德有告别的礼仪……
“是什么？"元听运很急，马上就出去了。算了。他敞开手臂，“……拥抱礼。”
朋友和亲人之间都适用的拥抱礼，也不会冒犯了她。【12,11, .
他话音未落，元听运没多想，扑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4，3,2）
“再见。”
失去意识前，她说。
大大大
【恭喜玩家，正式通关后续副本机械降神。）【玩家积分结算中……，
【检测到玩家贡献率68%，排行第一名。获得积分68000点，以及特殊道具:畅销书籍。】
她千上出现了名为《废弃西城》的书籍，比梵琳给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