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在祁洄臭着脸的催促下,车子不得不告别中途的花店，继续往研究所的方向行驶。
各地的研究所都是由当地的畸变物管控所直接领导，研究队的成员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办公。森礼自然也在。只要进了研究所,找到森礼,事情就能解决。她会帮她的。纪安一直都知道。
车子到了目的地，门口的警卫员就过来检查。纪安拿彭函和班翼的证件给他,再接受一轮致畸原探测仪的扫描,等结果显示一切正常后，才被放行。
依着路标,开到仓库,纪安带着祁洄下车，去搬货箱里的珊瑚。她刚搬了一块，祁洄就劈手来夺,照样是嫌她动作慢,嫌她浪费时间。纪安随他去。
“然后要做什么?”运完珊瑚，祁洄问。
纪安远眺着东边的实验大楼,低语:“见一个人。过去的路上,有些研究员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谈论公务。纪安模糊听得一些,大约是总部让森礼接手关于畸变人的研究任务,而她也已经答应了，最近正忙着制定实验方案。这里纪安来过。森礼的个人实验室在顶楼。以她的个性，去实验室找她是准没错的。她喜欢独处，喜欢安静。实验室的大门紧闭着，没有任何人可以被她邀请。纪安开始敲门。三下轻,三下重。这是以前,纪安还躲在那个池塘的时候,森礼用来叫她的暗号。她会拿小石子投到水面，三下轻，三下重。
刚敲完一轮，实验室的门豁一下就开了。门后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紧抓着纪安。
“是我。”纪安看着她。
森礼反应了两秒，便骤然伸来手，将纪安拉了进去。祁洄不悦地拧起眉，也忙扯住纪安的衣服跟着进去。里面充斥着浓郁的滞缓剂，还隐隐约约有些致畸原的气味，那种带涩的柑橘香。
纪安知道她又在做什么了:“致畸原不会造成人体的畸变，不要再尝试了。"
森礼还在看她，看了好一会，那双红血丝的眼睛眨了眨，就露出久违的笑意:“你终于肯见我了。’纪安转了话题:“我有点事需要你的帮忙。’“什么事?‘
纪安拿余光望了眼祁洄，他站在她侧后方，手掌贴着脖侧，眉头微蹙，似乎对这个环境不太满意。纪安说:“我要这座研究所储备的所有滞缓剂。’“可以。”森礼不问原因，马上行动，命她的助手开启储备室，将全部的滞缓剂都输送进高压容器内。“在输送了，需要一点时间。”森礼说明进度。"多谢。
“你不用跟我说谢谢，”森礼眼神很柔和地看着她，“你知道的，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我知道。”纪安说。
“那时候，你为什么突然走了?’
”我和你不一样。’
”我愿意和你一样，”森礼缓慢地，很坚定地说，“我愿意做你的同类。'
纪安声音骤低:“不需要。’
森礼就不再说了。
这时，滞缓剂也输送好了，被极小地压缩在一罐巴掌大的容器内。助手送过来，森礼再递交给纪安。将走之时，纪安回过头看她，和以往强调过无数遍那样，再次强调:“记住，那种样子，最后是要走向失控的。你不要乱来。’
森礼默然不语。等纪安走远了些，又忽然上前几步，伸过手揽住她的肩膀，身体贴上她的后背，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也记住，你不是怪物。’
你不是，我也不是。
所以，我们都不应该被驱赶。
祁洄跟着纪安的脚步，她们方才的对话，他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同类，什么失控，什么怪物，听不懂，而她也没有要跟他说明的意思。
好像他不需要知道。好像把他排除掉了。“喂，你和她刚刚说什么?”祁洄质问。
“跟你无关。”纪安截断话题，回程，上车后示意了下副驾驶位，“上来，该走了。
祁洄在车外闷声站了会，才带着气进去。车子驶出研究所，往海滨线去。开出有一段时间，他才出声，暂时打破了压抑的气氛:
“那罐东西是做金鳞的材料?"
"是。
”能做多少?
”很多，
听了，他才满意，脸色稍微缓了，但还有闷气，便扭头去看窗外，车开得快，外边的景色也变得快。这时，在接连闪过的亮着霓虹灯的建筑中，他望见有一栋的墙壁外悬着大屏幕，展示着一些用机械做成的肢体，被安装在人身上。里面有手臂。
他不禁回头看一眼纪安，看一眼她藏起来的手。正巧，遇到了红灯，车在路中停下。刚停，祁洄突然就挣掉安全带，不吭一声就开了车门出去了。纪安来不及阻止，从后视镜看到他在密密麻麻的汽车中穿来穿去，渐渐往后边走远了。她皱起眉，手指不耐地敲起方向盘，一边盯着他的去向，一边等着绿灯亮起。“先生，欢迎光临金氏智能机械展览中心，请问有什么是我能够为您服务的吗?
祁洄进了那栋大楼，便有陌生人过来跟在他的后边，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
“先生，这边展示的都是我们集团的最新研发产品，如果您对哪一款比较感兴趣，我可以为您做更详细的讲解，同时，也有专门的试用机可以让您深入体验一下--您需要机械手臂吗--您是替别人挑选的?这种产品最好是能本人亲自到场，才能更好选出适合他的--当然，你要替别人选也是没有问题的，我能问一下对方的详细情况吗?是需要左手还是右手，具体残缺到什么程.....
“滚开。"听到最后，祁洄顿时送去一记冷眼。“先生，对不起，”引导员连连擦汗，“我嘴太快了没经过大脑，用词不当，
我不是有意的.....
“大小姐，今天的视察活动已经超出半个钟了，接下来您的行程还是照旧吗?是的话我立即安排司机，还能在八点前赶到念安花坊。’
生活助理跟坐在轮椅上的金喻恩请示，却发觉自家大小姐正凝望着侧前方的机械臂展厅。
此时展厅里只有一个顾客，他拿着一截机械臂，跟自己伸出的手做比对。他的手是完好的，除了手腕那里有些乱七八糟的小伤痕。而接待他的引导员则紧张地频频鞠躬，像是有了什么冲突。
“大小姐，需要我过去了解一下吗?“生活助理问。“不用，我自己去。”金喻恩启动轮椅，往那边过去。引导员一看到她，更是慌得低下头，在询问之下，才将自己说错话惹怒顾客的事说了。
金喻恩让他下去，然后自己转向祁洄，看了他一阵，态度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有培训好我的员工，我在这里向你表示歉意。
祁洄也没搭理她，专心比对着机械臂，接连比了好几款，才挑到长度大小适合的。挑好后，他拿着就走，往门口走。生活助理愣眼干看一会，才反应过来是个抢劫的，忙大声嚷起:“警卫员!警卫员!拦住他!'
“咳咳一-”金喻恩一急，捂着胸口咳，断断续续说，不--不用拦，让--他走。"
但话已来不及。
几个警卫员带着搜查犬冲向祁洄。半道，搜查犬的眼珠倏然闪过一道光，接着就身形暴涨，咆哮一声，扭头咬向自己的主人，前爪也摁住了好几个冲上来的警卫员。展厅登时一静，再登时爆发出恐惧的叫嚷声。泄溢的信息素飘散而出，被安装在各个路口的探测仪捕捉到，长长的警报声骤然鸣起，传至畸变物管控所。大楼外，人群奔逃，尖叫连连。
祁洄漠不关心，抱着机械臂出了展览中心，事不关己地走在四处逃窜的人群中。经过一条巷子时，里边突地伸出一只熟悉的手，揪住他的衣服就将他扯了进去。“收起来!”纪安冷眼示意他的脖子。
“早就收了，”祁洄看着她，抱紧了机械臂，“我只放了一点点。’
天空已经有大批作战机逼近，嗡嗡的声音传遍四方。不一会儿，清缴员成群成群地降落，赶往事发的展览中心。那里的搜查犬已恢复了原样，却仍被清缴员割下了脑袋。又经询问，才知道可能与一抢夺机械臂的男子有关。纪安盯着祁洄，欲言又止一会，最后冷脸抓起他的手臂，从巷子后出去，混在奔逃的人群中。然而将到外围时，却发现管控所已经拉了警戒线，对此地进行了封锁，不让出去，还正在一个一个地对着脸排查。
寻思一会，纪安立即拉着祁洄混进附近的一家地下舞场。里边音乐震耳，还有部分人对外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好在这里本身鱼龙混杂，纪安借服务员上酒菜的功夫观望片刻，就挑了一间两个人的包厢摸进去，照例用麻醉针放倒他们，复刻他们的面容，而那两个人则被她藏到了床底下。“"哼，用不着这么麻烦，”祁洄又被纪安摆弄成另一个人的模样，“我想走，那些人还拦不住我，我会把他们都杀光。“看来异族果然是不相容的。”纪安自己也戴上面具。“所以你最好站在我这边，”祁洄看着她威胁，“我才会考虑留你一命。
说话间，清缴队已经排查过来了。风风火火的一大队，一进来就叫停了音乐，一个一个在核实身份。纪安出来，站在包厢门口看，一眼就看见了队伍中一张熟悉的脸--赵莉。没有一会儿，他们就检查到这边了。纪安出示了证件，通过了检查。
赵莉往包厢里看，发现里边还有一个人，便快步进去。这里的门槛有些高，她没留意，被绊了一下，身体紧跟着向前倾。纪安条件反射，伸手去拉她，等断口轻轻触碰到赵莉的手心时，才发觉伸的是右手。没有手掌，没拉成。赵莉歪了一下脚，身形一趔趄，等站定，就回过头去看，看到的是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人，正好将手收进衣兜里。她望过来轻笑:“不好意思，本来想拉你一下的，没拉上。’盯着她看了一会，赵莉才转身，继续去检查祁洄。检查完后，她出了包厢，和纪安擦肩而过，走时，手指轻轻按了按手心。
历时半个钟，清缴队检查完毕，撤离了舞场。音乐又继续奏起。但这片区域的封锁还未解除，估计要等他们全部搜查完毕。纪安关了包厢的门，去看祁洄。
“你干什么去了?”这时她才有空问罪。
祁洄犹豫了下，才从背后拿出藏着的机械臂，板着脸抛给了她:“我受够你的废手了--在长出来之前，你就先用这个。’纪安低头，转着那条机械臂看，凭它那崭新的外表，就已经能将他离开后发生的事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她边看边勾过一张椅子，坐下，又沉默地看了一会，然后，将机械臂搁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祁洄时刻关注她的动静:“你不要?”
纪安又把手揣回兜里，手指一下一下地，摩挲着里面那罐压缩了的滞缓剂。
眼睛则看着祁洄，沉沉的。过了会，她解释:“拿了别人的，是要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