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3
时间过了十一点，黎漾的房间没再传出动静，迟郁川翻开文件继续工作。手机忽然响了一下，他垂眼，看了看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点了接听。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很吵，像是在放歌，还有人尖叫，男声女声混合在一起,吵得人头疼。
迟郁川禁不住把话筒拿开一点，皱起眉头问：“什么事？”楚思冉捂着话筒，特意找了个稍微安静的地方：“喂，哥们，有空吗，来玩啊？”
“在忙。"他回，说着就要把电话挂了。
“哎哎……“知道他一贯的操作，楚思冉立马出声挽留，“别忙了，一年忙到头，还不给自己留点休息的时间？”
话音里一阵沉默，很显然迟郁川川根本不吃他这套。楚思冉没办法，只好再行一计：“哎呀，实话跟你说，是杜凡回来了，约着兄弟们在这边会所喝酒呢,就差你一个了。”杜凡也是跟他们一起长大的兄弟，家里从政，大学毕业后就一直被塞在国外镀金，名义上是镀金，实际上是给他机会出去吃喝玩乐，不想管他。突然回国，杜凡谁也没说，本来是想等迟郁川来了，给他个惊喜的。没办法，楚思冉实在无能，连个人都弄不出来，只好提前把他的行踪出卖了。
听到杜凡的名字，迟郁川总算有点松动，又重新拿起手机，问：“在哪家？”
“就咱们常来的，你上次放这儿的那瓶贼贵的酒老板还留着呢，就等你来开瓶了。”
酒吧中央唱起歌，有人在中间跳舞，一阵一阵的节奏扰得迟郁川莫名烦躁，连电脑里的文件都不想看了。
他合上文件夹，关了电脑，打开房门，隔壁的房间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动静，大概已经睡了。
随即他拿起外套，转身出去。
自从接管盛迟集团，这还是迟郁川第一次出席他们的酒局。难得有空见到他，大家纷纷开始好奇起他结婚的事。
他们这一波圈子里的人都清楚，迟郁川是被家里老爷子强压着安排的婚事。老爷子敲定的事，根本不给别人拒绝的机会，况且他也一向不会违背老爷子的命令。
不止迟郁川，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家族联姻不在少数，多数都是逢场作戏，只图个表面安稳。
他们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稀奇了。
几个朋友围坐一圈，半数以上西装革履，白天老老实实打领带，到了晚上就随手一扔，衬衫扣子解开两颗，就是自我放纵的时刻了。洋酒喝了一圈，忽然有人问起：“我听说，你跟那位黎小姐还是同一个大学的校友，之前就一点儿也不认识？”
知道黎漾的名字，想调查她轻而易举。
黎漾长得好看，先前在国外留学时的履历也漂亮，抛开家世的差距，本人是配得上迟郁川的。
他们好奇能让老爷子钦点的迟太太什么模样，就先调查了一下，不想这俩先前还有点交集，不知道算不算是缘分。
楚思冉一杯酒下肚，人有些飘了，调侃迟郁川：“你们还不知道他，上学的时候他除了搞辩论赛认真点外，还对什么事情认真过？美女什么的，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好吧。”
入不了眼是一方面，主要还是老爷子的眼线太多，海大高层上下都是迟家的人，一个不好的消息报告回去，迟郁川就得被叫回家挨训，得不偿失。迟郁川拿起酒杯，舞池中央彩色的光映入杯中，被切割出无数细碎的玻璃碎块。酒杯轻晃，瞬间晕染了一片。
想了想，他却说：“听过。那年她给大四学长送情书，不是闹得沸沸扬扬？”
明明是她给别人写情书，别人答应，她反倒后悔拒绝了，后来那学长在女生宿舍楼下蹲了她半宿，闹得全校都知道。这事儿迟郁川看了全程，刚巧那时他正跟那个学长一起搞辩论赛，两人坐隔壁桌，学长还因此跟他炫耀了好久，所以他就记着了。最后结果怎么样，迟郁川不记得了，只依稀记得她后来选择出国，之后就再没回来过。
经迟郁川一提醒，楚思冉恍惚间想起来，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哦，我这才想起来，原来她就是那个跟你拍视频的女生啊，难怪，我怎么总觉得她有点眼熟呢。”
他当时还跟迟郁川说呢，不理解黎漾看上那学长什么了，白瞎这么个美女，居然喜欢个花心大萝卜。
楚思冉有点脸盲，一般不重要的人不会记在心上，尤其这种多年不见的，只依稀有点印象，但看着那张脸，他还真一点都想不起来。杜凡本来在看舞池里的美女跳舞，听到楚思冉这话，立马好奇的凑上前，问：“什么视频，谁跟迟郁川拍视频了？”杜凡大学没跟这俩在一起，但学校离得不远，还能经常一起出来玩，只不过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所以也就没听过黎漾这个名字。楚思冉说：“海大那年招生宣传视频，我拍的，出镜的就是他和黎漾。那视频在海大的门口大屏幕上放了好长时间，现在学校论坛上还能找到呢。”后来他突发奇想登录论坛去看看，那视频帖子不仅在，而且到现在都还是回复量最高的，至今无人打破纪录。
“牛啊，这难道就是人家说的缘分？"杜凡朝两人竖了竖大拇指。楚思冉：“谁说不是呢。”
杜凡跟楚思冉两人默契地干了一杯，示意迟郁川川也跟上，迟郁川瞥了两人一眼，没理他们。
他忽然想到黎漾抽屉里那个带爱心的盒子，看着已经保存很久了，上面还写着英文字母C.….
她该不会还留着那学长的东西吧？
微弱的念头冒出，裹挟着他的思绪，像肆意疯长的藤蔓攀延，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了一下。
迟郁川忽然就有点不高兴了，头顶灯光闪得他眼花，烈酒入喉，索然无味，摇晃的酒杯直接丢在桌子上，面色渐沉。他拿上外套起身，连酒都不想喝了，不顾朋友的阻拦，直接出了酒吧回家。车停在楼下，司机见他喝得多了，想送他上去，被迟郁川拒绝了。他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屋子里昏暗一片，只有落地窗外微弱的霓虹灯光照进来。
黎漾半梦半醒，觉得口渴，出来给自己倒杯水，刚走到客厅就看见迟郁川川扶着墙进门，踉跄着换鞋，脚下一个步子不稳，险些摔倒。她立马上前扶着，迟郁川川闭着眼，整个人栽倒在她的怀里。男人身高体重，黎漾一时没扶稳，也跟着向后踉跄两步，整个人被他抵在墙边，一动不敢动。
鼻尖浓郁的酒味散发，连呼吸都夹着烈酒的味道，不知道他喝了多少。往常不论什么时候，迟郁川都是清醒的，黎漾从没见过他醉酒的样子，这还是头一回，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迟……迟总？”
她试着叫迟郁川的名字，对方闷哼着回答，两条胳膊垂在她的肩膀上，高挺的鼻尖蹭着她的脖子，呼吸温热。
黎漾禁不住红了耳朵，跟他紧贴的心口在扑通狂跳。对方似乎是察觉了她的异样，迷迷糊糊睁开眼，想撑着黎漾身后的墙壁站起身，不想一下撑了个空，掌心一软，嘴唇擦着黎漾的脸颊而过。黎漾登时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偏头躲开，微弱的光线下，看不出泛红的脸。
迟郁川恰好睁眼，看着她的脸色，以为黎漾是在躲着他，沉了口气，扶着一边的墙壁跟她错开身。
他踉跄着走向沙发，将自己扔进去躺好，用疲惫的嗓音跟黎漾说：“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协议期间我们还是合作关系。”也只是合作关系。
“迟…“黎漾想开口叫他，可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要解释些什么。他们这样的关系，似乎本来就没什么好解释的。难得周末戚梓宁不用加班，早早地约好一起去逛街。黎漾现在住的地方在市中心，出门走不多远就是商场，她提前收拾好，在商场里等戚梓宁。
温热的奶茶捧在手心，黎漾专门找了个长椅坐下，低头看手机，忽然有人从她面前走过，迟疑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黎漾？你是黎漾吧？”
男人个头很高，长得黑黑瘦瘦的，一头打理得油光滑亮的短发，西装革履，看起来很正式。
黎漾拧着眉，打量了对方一眼，在脑海里搜索半天，也没想起这人到底是谁。
于是只好开口问：“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陈一琛啊，大学的时候你还给我送过情书，你忘啦？"陈一琛很激动的解释。
毕业这么多年，黎漾还一点变化都没有，跟上学的时候一样好看，只是气质更加温婉许多，一身丝质长裙更显都市丽人的气质，远远看着就是高不可攀的大美人。
陈一琛一眼就认出她了，主要气质过于独特，在嘈杂的人群中也十分显眼，让人无法装作看不见。
黎漾恍然地"哦”了一声，“是你啊。”
她当然记得陈一琛是谁，就是因为当年送错情书的事，搞得全校皆知，她要不是实在待不下去，也不会提前出国，甚至是这么多年都不回来。对方倒是变了很多，她依稀记得上学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瘦瘦的，但有些白净，戴着银边的眼镜框。现在倒是一点也不一样了，要不是对方叫她，可能两人走对面她也认不出来。
黎漾面色有些尴尬，现在再面对陈一琛，她依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就知道你肯定记得我。"陈一琛兀自坐在她旁边的长椅上，十分自来熟地说，“不过后来听说你去留学了，刚回来吗？”黎漾点头：“嗯，回来差不多半年了吧。”陈一琛继续打量她：“现在做些什么呢？看你这打扮，肯定得是个高级白领吧，又或者应该已经成为艺术家了。”
在海大的时候，黎漾的成绩就很不错，也偶尔会参加一些表演，后来出国镀金那么多年，现在怎么也该是个海归音乐家了。陈一琛这么想。他做了个自以为很帅的姿势，手臂半撑着长椅，眼睛直直地盯着黎漾。出于礼貌，黎漾还是回答他：“在海大音乐系当助教。”“哦，也还行。”
陈一琛思索着点头，像是在对比什么，随后朝楼下一指。“我现在是这家豪车门店的店长，以后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黎漾抿嘴笑了笑，没再回答。
眼见黎漾不说话，甚至在左顾右盼的张望着什么，陈一琛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出囗。
“那个，当年的事不好意思啊，我那时候就是爱面子，也没想到会给你带来多大的伤害。”
上学的时候个个都是年少轻狂爱面子的，旁人稍微一吹捧，立马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尤其当时还是身为音乐系女神的黎漾给他写情书，任谁看了不眼红，他自然也就嗨瑟起来。
膨胀的攀比欲作祟，再加上朋友们都不相信，致使他壮起胆子去跟黎漾告白。
没想到最后会被拒绝，面子挂不住，也不能叫旁人看了戏，他实在是被架在那儿了，才会做出伤害黎漾的事来。
“不过我后来想明白了。“他说，“你说这件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是情书送错了人，我一开始还不相信，后来仔细想想，大概知道你原本是想送给谁的了。”黎漾凝着眉头：“你…知道？”
会跟他一样出现在那间辩论室，坐在那个位置，而且名字也是CYC的，只有一个人。
“你原本要告白的人，是迟郁川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