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气急败坏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棉絮似的的乌云缝隙里镂出,天有些阴沉,风吹在身上还挺凉,守了整晚的军士们靠打赌提神:"我赌,两天内一定下雨!'
“不,今天就会下!’
“那我就说明天能下!”
不止这座望火楼,全城九座望火楼的军士们都特别盼望下雨,农户和平民百姓们也一样,春雨只嫌少不嫌多。而位于国都城最西边的望火楼军士们却有点不安,因为昨夜在楼顶可以看到城西外小山丘林地的火光,甚至隐约能见到马车和追兵。不仅如此,还有位于旧城东的望火楼军士还看到大宗正司(管理皇族事务机构)的豪华车架连夜出城,至今未归表面上望火楼的军士们们只管城中灭火不管其他,但实际上可以是任何人的眼线,毕竟提供一条可靠的消息,得到的奖赏甚至可能是一家人两个月的口粮。
从去年开始,城里所有的米市店铺,每天都只卖一个时辰的米粮,黑市的米粮价高得令人咋舌。
除了每月领官粮的,其他人都盼着米粮赶紧降价,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无解。
所以,米粮成了最好的打赏和行贿物品,没有之一。事实上,发愁的远不止望火楼军士,
国都城的官员们更愁,因为
今日是晋王恢复朝会的日子。
要不是大长公主及时出现,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有几个能照常上朝?现在个个恨不得都请病假,但病假哪有这么好请?但“君权神授”,文武百官又在天不亮出门随便垫巴点吃食,在规定时间以前一刻钟赶到宫门外签到,一想到晋王用最温和的嗓音下最狠毒的命令,个个都觉得十分难熬。
愁啊,每日有命上朝,不知道有没有命下朝?也不知道晋王今日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出格事情?文武百官踏进宫门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和奔丧差不多,只是不知道今日朝会结束,自己是奔丧之人,还是躺平之人?就在百官们艰难入宫时,不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扭头就看到魏国公家的马车缓缓驰来,咦?魏国公怎么又来了?不对,百官们难得这么盼望魏国公出现,虽然晋王殿下对他也没客气到哪里去,但至少有这位德高望重的皇亲在,他们能稍微安心些。
没多久,又来了三辆少见的马车和一列马队,护卫们既不是龙卫也不是神卫,一眼望去全然陌生。
文武百官,尤其是礼部官员们仔细一看,马车分明是大宗正司(掌管皇族事务的机构)的服饰与装束,而紧跟在后的分明是殿前司的军士们。
走进宫门的刹那,大司空抬起头,望着堆积得越来越多的乌云,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在参知政事,低声一句:“天要变了。’参知政事也看了一眼天,太阳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眼看着就要
下雨,
又看了
一眼宫门外的稀客,点了点头:
"也许,这天真的要
变。
文德殿朝会时,晋王殿下一如往常的明媚与温润,可越是这样,官员们越心惊胆寒。
果然,开始了才一刻钟,晋王殿下就借故处置了五名官员,降职的,减俸薪的.....简单来说就是,晋王殿下不爽,正在找出气筒。满朝文武禁若寒蝉,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可是堆了七日的事务,哪能避得开?
文德殿内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就算没掉针,所有人都能清楚地听到各自的心跳和呼吸声,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正在这时,内侍官在殿外禀报:“晋王殿下,魏国公和知大宗正司事求见。"
魏国公和八皇叔?
!
大司命和参知政事两人面面相觑,八皇叔管理大宗正司多年,现任知大宗正司事,是为了沟通皇帝与宗室之间的正常联系,比如皇帝的诏令或者裁断,由大宗正司来传达执行。当然,宗室的诸多请托事宜,传达给皇帝的也是大宗正司。简单来说,八皇叔忽然在文德殿外求见,那一定是皇族出了大事。
众臣们的好奇心旺盛爆棚,特别期待能发生什么。晋王殿下难得冷着脸,随口问:“所为何事?"内侍官恭敬回禀:“回殿下,只说是急事,还带来了一个人。"一个人?
晋王冷笑:“宣!”他倒要看看,魏国公把八皇叔拖来是为了什么。
很快,魏国公拄着拐杖走进文德殿,而知大宗正司事也就是八皇叔身后还跟着一位身形修长的少年郎,穿着最朴素的皇子常服。???
!!!
满朝文武都惊了,先帝所生的儿子现在只剩晋王殿下一人,这位穿皇子常服的少年又是谁?
知大宗正司事朗声说道:“鸿儿,这位是晋王殿下,也是你的三皇兄。"
-直低着头的少年郎缓缓抬起来,脸上和脑袋上裹着纱布,一条胳膊用三角巾系在胸前,身上带着浓浓的药味儿,看到晋王殿下时,也不知道出乎什么原因,怯生生地招呼:"某是十三皇子赵鸿,见过晋王殿下。’
十三皇子???
文武百官们惊愕不已,十三皇子不是早就天折了吗?这时候冒出来的又是谁?
假不假的可以调查,但这位少年郎怎么还把自己搞得这么浑身是伤?
晋王殿下立刻意识到这两位老臣想做什么,直接问:“你们说他是十三皇子,可有证据?”
魏国公浅浅笑满脸褶子,而知大宗正司事却无视这个提问,直截了当:“晋王殿下,十三皇子现已经满十六周岁,却仍然没有封王。’
”按常理,若陛下不在,身为兄长的晋王殿下应该给十三皇子赵鸿封王,号由礼部在三日内提出,七日后办封王仪式。"“不知晋王意下如何?’
晋王如果到这时候都不明白,这么多年的"殿下”就白当了,瞬间气急:“你们说他是十三皇子赵鸿,那就拿出证据来!’“若拿不出证据,某就定你们欺君之罪!’知大宗正司事既是晋王的皇叔,也是郑国公,语气委婉地指出:“按大郸律,任何皇子、封王在登基以前,都不能自称君,还请殿下慎重。’
自从秦王死了以后,晋王在文德殿横行惯了,忽然被自己皇叔当众提醒,脸皮非常挂不住。
文武百官连大气都不敢叹。
"晋王殿下,本王身为知大宗正司事,已先行调查并确认信物,确认无误,所以先行接十三皇子郑鸿回国都城,在他府邸建成以前,暂住本王府中。"
郑国公一脸痛心疾首:“晋王殿下,您看看小十三这满脸满身的伤,加害之人其心可诛!‘
晋王的脸色变了又变,但到底立刻作出反应,和颜悦色地上前一步:“十三弟,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为何音信全无?就连父皇生辰都没参加过一次,为兄的可要好好数落你。"魏国公和郑国公分列两旁,而告假许久的礼部侍郎宁温书今日也销假上朝,就站在他们身后。
赵鸿的眼泪立刻在眼睛里打转:“启禀皇兄,父皇生辰不敢忘记,但每次返回国都城的途中都会遇袭受伤,后经父皇特许改成送生辰贺礼。"
如果说,前几日的晋王像披着面皮的凶兽,那今日就是撕掉脸皮、露出满嘴尖牙的恶兽,一步一步走向赵鸿,站在高位的阴影将他笼罩。
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赵鸿生吞活剥。
郑国公再次提醒:“晋王殿下,朝会事务繁多,还请尽快草拟封王文书,免得耽误正事。按大郸律,皇子满十六长成,按品行德性取名封王,这是常理。"
”殿下,大郸以仁孝治国,兄友弟恭才是天下之表率。’晋王哪会不知道郑国公和魏国公的打算?这俩老狐狸就在借众臣给自己施压,赵鸿封王只是第一步,不知道还有多少后招等着?他们真当自己傻吗?!
晋王向来白晰如玉的脸庞,缓缓泛红,直到耳缘都红得明显,面对郑国公和魏国公的注视,对峙许久,忽然想到了大长公主的那句话,脸庞退红,堪称凶恶的眼神又收敛起来。“郑国公,本王与十三弟许久未见,实在相见恨晚,为表示兄长情谊,让本王替小十三好好寻一个封号。"文德殿的文武官员心里明镜似的,晋王面对魏国公和郑国公的攻势,后退一步,从拒绝改成拖延。
如果让晋王拖成,就错失了这再好不过的机会。然而,郑国公是块老姜,微微一笑:“晋王殿下有这番心意,本王甚是心慰,不过名号已经着礼部拟好,请殿下过目。”说完,从宽袖里取出一份纸卷递过去。
晋王从半夜得知夜袭大长公主府和地坑院失败就心气不顺,上朝后更是压着怒火,还没能肆意发作,就被魏国公和郑国公两人施压要给赵鸿封王。
用大郸律、满朝文武和权位施压,步步紧逼,实在欺人太甚!晋王拉了脸,双手负在身后:“郑国公,魏国公,文德殿这么多事务要处理,那边堆起的奏章要批阅,你们就一定要用封王这样的小事来干扰朝政么?”
郑国公只问一句:“晋王殿下,你是真不接?"晋王坦然对视,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神色。郑国公从宽袖里掏出另一份纸卷,高声说道:“本王身为知大宗正司事,现宣读先帝遗诏!”
哗啦啦一下,文德殿内跪了满地大臣,包括十三皇子赵鸿,只有晋王像棋杆一样站在大殿前面,满脸错愕。遗诏?竟然有遗诏?!
一刹那,晋王完全失控怒吼:“郑国公,你伪造遗诏,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