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蛇形文字
45.
是有什么东西被抡圆了往地上砸。
黎遥看不见底下蛇穴的动静，她只能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那一声一声的闷响，像击。他在用以往无支祁揍他的办法解决这群不听话的蛇蛇。而地底下，无支祁首席大弟子钩蛇正用尾巴叉起一只不听话的蛇蛇给它来了一轮物理打别说，效果还挺不错。
钩蛇把几个刺头老登揍完之后，原本躁动不已的蛇群不一会儿就消停了。成功收服了所有的本地蛇、成为新任地头蛇的钩蛇从地缝里探出了一只蛇脑袋，地同样露出地表的分叉尾巴摇得欢快极了，像是在向黎遥邀功。
这种场面黎遥还是头一次见。蛇是冷血动物，在她的认知里，蛇没有所谓的高兴难过等情绪，有的只是本能，蛇也不会像猫猫狗狗那样认主，最多只是“熟悉"主人的气味，被对方上手的时候不应激不反抗。
但，这是星际，这些蛇不是动物，它们是星兽。钩蛇也不是动物，他是神明。“干得漂亮。"黎遥竖起大拇指，夸了夸钩蛇。
肉眼可见的,钩蛇的尾巴摇得更快乐了。
同时,黎遥也得到了他提供的最新情报，“你说它们没见过苏尤?"黎遥垂下眼帘，陷入沉思。难道是她判断出了问题?不应该啊......就小姑娘走的时候那副一人独闯孤身寻仇的气势汹汹样，她会潜伏下来而不是大闹天宫?黎遥不信。要么，真是判断错误了，苏尤沉住了气，她隐匿了起来，正在暗中寻找机会;要么，就是这座金塔里还有一个禁闭室。
但具体是哪种可能.....黎遥决定向禁闭室里的其他人打听试试。她的目光停留在钩蛇身上，黎遥摸着下巴想着，为了维持她手无缚鸡之力的形象，她是不太好越狱出去到处找人打听的，但，这些蛇不是说地底下都是连通的吗?由它们代劳也不是不可以。
能听得懂人话，但要他口吐人言也实在是太难为他了点。让蛇去帮她问询消息，唯一的问题是.....人与蛇，语言不通啊!就算钩蛇通晓智慧，他她现在教这群蛇说星际通用语还来得及吗??
黎遥想了想，教星际通用语可能一时半会儿来不及了，但教它们写写字还是可以的。禁闭室，A01房。
作为金塔禁闭室的天字一号常客，辛格对蛇窟这地方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从八岁进入金塔至今，她见过无数被关进禁闭室的人，绝大部分人，或者说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会死在蛇窟毒蛇的尖牙之下，极少极少有人能在禁闭室里安然度过一个晚上。辛格见过那些被从禁闭室里丢出去的尸体，死在毒牙下的人倒在地上像是睡着了，她们的身上没什么明显伤口，人却早已没了气息，天亮之后，全身穿着防护服的面具人像拖着垃圾样拎着那些人的后颈衣服领子，把她们带走处理掉。
但今天晚上，很不寻常。
本该活跃起来的蛇群迟迟未出现，辛格听到地底传来一些从未听过的声音，砰砰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打墙壁，撞击声一下一下的，听得人心惊胆颤。忽然，那声音停了，像
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寂静无声侵袭，禁闭室周遭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黏稠得叫人心口发闷太过黑暗的环境总是叫人疑心时间是否已经将她们遗忘，不知道过了多久，辛格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蛇类的爬行声，只是，和她从前听到的，还是有些不太一样，比起那些杂乱无章的、错落响起的鳞片与地面与墙体的摩擦声，辛格总觉得，这次听到的声音过于整齐了。来不及多加思索，很快，蛇群在辛格面前显出了身影，禁闭室里的女人连连后退至墙角。
怕，毕竟，无数毒蛇蜿蜒着一窝蜂地朝自己爬过来的这一幕，视觉冲击力还是过于鲜明了，哪怕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蛇窟洗礼，哪怕知道自己不会出什么大事，辛格也免不了害很难不让人畏惧。
辛格紧紧地抿起了嘴唇。
大多数人会死于蛇窟的毒蛇噬咬，但辛格是个例外。身为这颗星球上极其罕见的A-级星主，辛格异能的觉醒方向是毒素，哪怕现在被封锁住了异能，她本体的抗剧毒能力也依旧留存在肌肉血液里。
抗毒素，A-级星主，这就是她能扛过蛇窟夜晚的重要依仗。并且，辛格隐隐觉得，金塔管理方似乎没有想处理掉她的意思，能挺过蛇窟一夜的人不是没有，但这些年里，她们接连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只有她，隔段时间自觉来蛇窟喂蛇的她，安然活到了现在。
但她的时间也不多了。辛格的年纪在金塔看来已经太老了。其他楼层的献血者们或许有安全活到告别金塔那天的可能，但在第五层，在专门供居住蛇窟幸存者的D区，她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幸运儿。
“来吧，"辛格叹了口气，认命一般地在墙角坐下，她放弃了所有抵抗，只嘴上骂骂咧咧的，“你们这群畜生，一天到晚就会祸害人类，等有朝一日我长本事了.....老娘迟早把你们都杀个干净!”
蛇群不言不语，黑色浪潮无声泛滥，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爬来。辛格提起一口气，墙角的女人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做好了被咬的准备。可是，一秒、两秒.....久过去，蛇类鳞片的冰凉触感和被咬的疼痛始终没有传来。辛格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呆了呆。
往日里饿死鬼投胎一样争先恐后往她身上缠绕的蛇，现在却像是收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命令一样，在地面上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五堆。其中，四个方向的蛇纷纷昂首立起上半身，但却不是为了进攻，长蛇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它们身上的鳞片反射着头顶光线，光华转，四放的蛇堆宛如四面镜子，原本自上方散射下来的柔和光亮被它们收集到一起，汇聚在一个点上，好似舞台拉开幕布，头顶追光灯自然落下。而最中间的、暴露在明亮光线下的蛇群，此刻正扭曲着蛇身，排列成奇怪的图案。画勾肩搭背着、蹦蹦跳跳着，汇成了一个又一个文字，最终组成了一句话。并且图案还在变动，像是舞者定点亮相完成后立即换成下一个动作，一道道活着的笔场面邪恶中带着点骚气，有人在试图用这种神奇的方式和她建立沟通。辛格看向旁边身长二十米的巨蛇，一众黑蛇中，只有祂，全身泛青、尾巴带钩，这条蛇没有参与行动，他独自盘在一旁，像个监工，时不时伸出尾巴把记错阵型的黑蛇叉出阵容一股统率的领导人气质自然而然地从这条蛇身上散发出来。辛格的眼眸闪了闪。她直视着钩蛇无机质的双眼，对方正吞吐着蛇信，一心监察着蛇群的排列组合，没有任何想咬她的意思。
辛格脊背一松，整个人逐渐放松了下来。
盘腿而坐的女人冲着钩蛇说道:“你们是想问我，有没有见过这个小姑娘吗?”禁闭室，A09房。
目送着钩蛇带领着一大群蛇远去后，黎遥一心一意等待起前线的消息。而，伴随着蛇群沿着地下游走过一个又一个房间，钩蛇传回的讯息始终是"不知道"。于是黎遥逐渐陷入自我怀疑:难道她真的猜错了?苏尔真的不在这里?就在她打算换个思路寻找的时候，事情终于有了进展。“被带走了?事情闹得很大、金塔人尽皆知?她还成功袭击了数名工作人员?确定是苏尤吗?你让她展开详细说说。"黎遥边问边觉得，苏尤这小子不愧是他们带出来的徒弟，真是一脉相承的武德充沛。
但，既然都人尽皆知了，为什么其他人都告诉她不知道呢?黎遥拜托钩蛇向辛格询问了她内心深处的疑惑。
很快，充当信使的钩蛇传回了讯息。
答案让黎遥觉得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因为，
“她们不识字。”
黎遥懊恼地一拍脑门。
..忘了，天佑星土著居民大部分都是文盲。
所以，这些人的“不知道”不是没见过苏尤，而是压根看不懂黎遥在问什么。黎遥骂了自己几句:这才过了多久?这才上了几天学?这才过了几天向文化人看齐的日子，这么快就忘记贫困地区的基本情况了?居然还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人都识文断字?真是傲慢，真是忘本忘得可以。
要时刻牢记，保持谦逊。
不过好在禁闭室里还是有识字人的。
黎遥以蛇形文字(物理意义)为媒介，和辛格展开了对话。“你是说，苏尤因为太能闹腾了，被送上第九层了?
"
黎遥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
天光透过格窗映入室内，第八层禁闭室的上面是磁悬浮式的留白，再往上，就是第九层了。
她的亲身探索标明了示意:一层大厅，二层A区，六层进食区，八层禁闭室。黎遥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缩小的九层金塔的模型，其中的四个楼层亮起，楼层挨个依据而根据从辛格口中得到的情报，她又补足了三层B区、四层C区、五层D区这三块的版图。
也就是说，从第二层到第五层，全部都是献血者的居住区域。那么第九层会有什么呢?得想个办法上去看看。
黎遥不仅不害怕，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期待。
不管是山顶还是楼顶，人类对登顶这件事，总是有天然执念的。要不她也闹出点动静试试?到底是炸了第八层动静更大，还是把第八层这些吃人长大的蛇全放出去咬面具人更刺激呢?黎遥寻思着，苏尤都人尽皆知了，她这个当人老师的，怎么的也不能比学生差吧??
事实上，黎遥还真低估了自己目前的影响力。
至少在面具人之中，她的名字现在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那个A4444，唉，我有生之年就没见过这么难缠的人!简直逆天!"
“这小子跟脑袋里缺根筋似的，我看她就是故意找茬!”“就是就是，是少爷吗?是公主吗?要真是少爷是公主也不至于来这种地方啊!不过是一个臭要饭的，真当自己是上等人了?在我们面前摆什么谱呢!"“赞同!幸好是监察队出手了，惩罚她一日监禁，禁闭室那种地方，能活过一个晚上就是奇迹了。
“啧啧，死得好啊!
"
顶着一张狐狸面具的黑发男人经过时听到了这阵讨论，他侧目看了众人一眼。她在禁闭室吗?
虽然只知道编号，但商誓随便一想就能猜出，这群人口中的A4444指的就是黎遥。因为，这样人见人打的挑事功底，除了他小伙伴黎遥，商誓还真没见过第二个。怎么说呢，有些人可能就是有这方面的天赋吧。
而商誓正好也有事想找她一趟。
男人脚步一转，正打算乘坐电梯去往八层禁闭室，忽然被人叫住了。“诶，那个谁，天狐，你去楼下帮我巡视一圈D区呗。”对方吩咐的语气高高在上，可话刚说完，他忽然察觉到了一股杀意。"谁?"面具后的男人一双警惕的眼睛四处逡巡，始终未能锁定杀意源头。眼前的狐面男人恭敬答应了一声:“好的，我这就去。"宽大面具隐藏了他所有的表情，因此男人看不到，面具之下，商誓的表情早已是冷肃一片。
与此同时，黎遥的禁闭时间终于到了。
紧闭的大门“砰"的一声被踢开，对方动作粗暴，面具人是报着给黎遥收尸的想法来的。大门打开，刺眼光线一下子全射了进来。
经历了黑暗一夜的黎遥很不适应地闭了闭眼睛。
意派人来接我出去?嗨，你们说一声就好，我又不是没长腿，不用扶了，我自己能走。她站起身来，边眨眼适应环境，边无比自然地冲对方挥了挥手:“这么客气干嘛?还特原本伸手是想拽尸体后颈衣服的面具人愣了愣。
眼前面貌平凡的女孩动作自然地从她身旁走过，她不光没死在这个蛇窟的黑色夜晚中，少女身上甚至一丁点被蛇咬的痕迹都没有，就连衣服都完完整整地穿在身上，全须尾，没有半点破损。
人用一种眼神几近狂热的眼神注视着黎遥，像看到了什么顶级食材精品饲料一样。面具人表情骤变。她的脸上戴着面具，可连面具都掩盖不住她眼里的炽热。女性面具黎遥忽然觉得后背有点凉，她搓了下胳膊，驱散了一点寒意。然后她打了个哈欠:"我累了，我得先回去睡个觉，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说着黎遥提步朝着电梯走去。
等她走进电梯后，"二层/A区"的显示自动亮起。但，就在电梯门逐渐闭合的关头，只手从电梯外兀然伸来，门扉感应到生物信息，再度向两旁打开，黎遥看着跟在她身后走进来的面具人.
而伴随着面具人的动作，显示屏上的“二层/A区"陡然熄灭下去，接着，“五层/D区"的标识亮了起来。
"女士，您走错了，就在刚刚，您的楼层升级了。现在您的居所不是二层，而是五层。女声从面具下方传来，沉闷中带着点回声，刚才的变动是她修改了电梯信息。黎遥顿了顿:“哦，也行吧。D区比起A区有什么特别的吗?”面具下的女人似乎笑了一声:"有的，女士，D区的贵宾都是我们血液中心不可多得的人才，相信我，您将在D区得到最尊贵最顶级的待遇。"面具女人的话对不对还暂时无法验证，但D区比A区豪华是真的。一踏进五楼，黎遥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高级气息。比起楼下的A区，D区虽然面积更小，但是这里活动的人也更少，如果说A区能有个经济舱水平，那D区就是当之无愧的豪华头等舱，就黎遥现在看到的，面具工作人员的数量都快多过献血者了。
就是不知道这些面具人是来服务献血者的，还是监视他们的。阵仗吓到，她根据指示牌拖着沉重步伐往就寝区走去。黎遥打了个哈欠，目光从这些人身上划过，却像是压根没看见他们一样，完全没被这-个面具人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默不作声地跟上了她的脚步。黎遥发现以后，立马转身回了头，少女眉头倒竖，浑身上下散发出不好惹的气息，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鸦天狗面具人的鼻子指指点点:“跟着我干嘛?你跟踪狂啊!没见过漂姐姐吗?走开走开，你是不知道你戴这面具有多难看吗?你丑到我眼睛了!"
鸦天狗，这是最常见的樱花妖怪之一，最显著的特征是红脸高鼻子，眼前鸦天狗面具也长着一只长长的、凸出来的鼻子，黎遥这么伸手一指，好巧不巧，正好戳在了这张面具的鼻子上。
鸦天狗面具人被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和不依不饶的食指戳得连连后退，而黎遥还不肯放过他，她紧跟了上来，越说声音越大势头越强劲，直到彻底说完了话她才肯罢休。鸦天狗面具人是听说过黎遥的，她的难缠名声已经在面具人中间传开了。活着出来了。
但，他们谈论起她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一定会死在禁闭室了，没想到这煞星竟然鸦天狗面具人被黎遥霸道的气势逼得有些狼狈:“女士，您先别着急......”不等他说完，黎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一顿抢白:"你什么你?跟踪美少女你还有理了?我让你跟了吗?你阴魂不散啊!
但，既然事情波及不到自己身上，
一旁众多面具人噤若寒蝉，都是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虽然大家名义上都是同事，干嘛不乐呵着就当看了一场戏呢?
一个狐狸面具的男人似乎是不赞成地轻微摇了摇头，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路走到了鸦天狗身前，狐面男人直面着黎遥气焰嚣张的眼睛，不卑不亢地对她说道:"女士，您消气，请不要怪罪他，引路是我们的分内之职，如果您不满意他的行为，那请允许我来为您领路。”
是比他的好看一点。行吧，如果一定要有人带路，那就你了吧。而表情挑剔的女人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再次开口时，语气缓和了一些:"你的面具倒男人点了下头:"好的，女士，这边请。"
先前被他护至身后的鸦天狗面具人带着感激地看着出言维护的狐面男人，一路目送着两人远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过透明廊桥，某个瞬间，前方的男人忽然止住了脚步，他这么一停顿，后面紧跟着他步伐的女人一个不察，直直地撞了上去。“哎哟!”一撞之后，女人立马退后半步拉开距离，“带路就带路，你走什么神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男人连忙道歉。
头顶上的监控器正好转到这边，监控室里，值班人员的眼神瞥过这监控一角发生的小混乱，光脑没有报警，他看到的也是一切正常，值班人员转开视线，继续盯着眼前众多苍蝇复眼一样密密麻麻的屏幕。
廊桥上，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又迅速移开眼神。
一张记录着各区域情况的地图，已经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黎遥手中。而黎遥直到坐到了卫生间的马桶盖上才打开了这张地图。感谢血液中心还没变态到连女卫生间都装监控的地步。她一目十行地扫过那些标注文字。和她摸到的情况大致相同，一层大厅，二到五层献血者居住区，六层献血者餐厅，八层禁闭室。唯独多了一个七层，那是工作人员专用楼层。都摸清楚了。这小子未来干情报工作一定大有可为啊!商誓的办事效率黎遥是认可的，在她大闹天宫的这段时间里，他快把金塔的所有地方黎遥的眼神最终落在第九层上。
顶层所属的位置上，只标注了寥寥一行字:程家驻金塔人员所在处。这行字的后面打了个问号和感叹号。
问号代表不确定，感叹号代表危险。
仔细收好了地图，黎遥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躺在床上，她盖好被子，闭上了双眼。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毕竟，睡醒可是有一场大战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