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二十一章
黑潮是什么？
游星没有听到回答。
蛐蛐转过街角，把游星放在自动贩卖机里侧，利用机体遮掩她的身形，独自往来时的方向走。
离开时，蛐蛐看了一眼躲在两台自动贩卖机之间的人，是那日买绿壤，在小巷里和低级游怪对骂的女生。今天没在糖果店看见她,估计是没钱买糖了。女生神情惊恐，眼睛像打开的水龙头，眼泪哗啦啦流得满脸，只是死死捂住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蛐蛐抬起手，朝女生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朱相君微微一愣。
糖果店的怪物店员为什么要她不要出声？
她刚才抱过来的那个人是谁？
看起来不是怪物。
等蛐蛐离开，朱相君又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探头张望。怪物店员不在，那些追着她辱骂的怪物也突然消失。这怪谈变得有些奇怪。
朱相君爬出来，绕过自动贩卖机，找到被怪物藏起来的游星。
同一时间，藏身于不同地方的人类攻略者被游怪捉住，往整个领域最高耸的大楼搬运。
留在糖果工房的信邪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像是被强拖着出去,缓慢地朝大楼移动。
短短数分钟，整个领域内的人类攻略者全部聚集在大楼顶楼。
朱锦找到两个队友，都不明白突然发生了什么。朱锦：“那些怪物怎么回事？”
队友A：“那边那两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朱锦探头看了一眼：“霍远都？血蔷薇的人，躺着的那个估计是他队里的人。”
队友B：“血蔷薇从哪里找到这个怪谈的门？”要知道他们小队能进来，可是花了大价钱，请皇家骑士团的空间异能者开门。
那个人和已故的前皇家骑士团队员不信邪是队友，他收钱开门，却说什么都不愿意和他们一起进来。霍远都坐在楚靖身旁，脸色特别难看。
自从那口去找游星求救，楚靖受到的精神污染过于严重，一直没有清醒。
朱锦和两个队友越过四周不明所以的生还者，与霍远都碰头。
朱锦主动打招呼：“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霍大队长。”
霍远都：“你们居然会进舌刀。这次踢到铁板了，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队友A：“你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
霍远都：“活人被集中在这里，外围全是大怪。什么形势还用猜？”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乐于温水煮青蛙的怪物想立刻弄死域中的所有活人。
舌刀怪谈的存在规则很奇怪，看起来像是以摧毁精神为目标的高级怪谈，此时又像是低级怪谈，开始奉行无差别杀人。
朱锦颤着声音道：“你们快看下面！”
怪物聚起在一起，密密麻麻，如交叠爬行的蚂蚁，簇拥在楼下，数量惊人。
队友B：“我去！这个怪谈里原来有这么多怪物？”队友A：“我已经要到极限，听不得一点难听的话。那么多怪，随便对我吐两口口水，我立马崩溃！”几人说话间，旁边有人受不了，直接翻越栏杆，跳了下去。
几十层高的大楼，跳下去的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出血，瞬间被黑潮吞没，像被白蚁蚕食的朽木，分分钟化作木屑。
但是没过多久，那人落下去的地方冒出一个鲜红的点，开始跟着黑潮移动。
霍远都冷声道：“那个人死了，瞬间被同化成怪物，加入了黑潮。”
新生怪物，特意被打上显眼的红色标注。
看到这一幕的人，有的已经一只脚搭在围栏上，却迟迟不敢动。
死亡本就令人恐惧，那是怯懦之人最后的解脱之路。俗话说一死百了，可若是死后仍得不到解脱，甚至可能比生前还要惨烈。
你还敢轻易赴死吗？
舌刀就是这般扭曲、令人恐惧的怪谈。
它反复垂问脆弱的人心，将其撕裂得七零八落，再轻而易举地堵上所有退路。
进一步是悬崖，退一步是深渊，人生根本就没有轻松的选择。
那么你是选择痛苦的活着，还是窝囊的死去，再以扭曲非人的样貌痛苦的活在这里？
霍远都和朱锦两支小队尚且清醒的成员，眼睁睁看着宛如兵临城下的绝境，沉默又绝望。
自从精神力体系被人类定义，人类似乎就开始认为他们拥有了强力武器，足以战胜一切，将世界握在手中。而这一刻，就像世界发出的嘲笑。
仅仅以死物为诱饵，人类就会被欲望驱使，轻易掉入死亡的陷阱。
这栋大楼像是末日降临的最后一块浮木，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色浪潮。
以哀嚎、嚎啕大哭、疯癫狂叫的地狱图景为背景，一条瘦长的黑影忽然出现，浑身散发着挥之不去的绝望气息，像一具行尸走肉，无视周围的人，步履蹒跚地走到顶楼的中心。
光顾过蛐蛐糖果店的人类认出她。
“糖果店的怪物店员！”
“她也要骂我们吗？”
“怪物开的店铺，会安什么好心？”
“前两天以为靠糖果能撑得久一点，也好，早就活够了。像我这种没出息的人，反正在外面也总是被人欺负。”“我不甘心心我不甘心！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同事一个个跟鬼一样恶毒，老板黑心，没有朋友，没有伴侣，上学被欺负，上班被孤立。我知道我没用，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偷偷摸摸活着，不影响任何人。只是这样都不行吗？非得逼死我……
忽然间，像是空气被抽掉，哭闹、谩骂的声音消失。原本聚集在楼下的怪物搭起人梯，翻越几十丈高的墙壁，从围栏外翻进来。
崩溃的人发不出声音，精神脆弱的开始头晕、呕吐，陷入昏迷。
数十个高大的游怪越过人群，围住蛐蛐。
这是一群高阶大怪，脖子上挂着项圈和锁链。霍远都瞳孔微缩，深感讶异。
朱锦注意到他的脸色，询问道：“怎么了？”霍远都无意识摇头：“这群怪物，难道是想处决BOSS？″
朱锦的思维还在上一层：“你说那个怪物店员是BOSS？″
队友A一嗤：“BOSS怎么可能那么好心，专门售卖抵御怪物攻击的糖果？”
朱锦略微一想，若有所悟：“但是只有这样才说得通，除了BOSS，别的怪物不可能在域中开那样的店铺。怪物店员就算不是BOSS，也是有BOSS授意才会守着那间糖果店。糖果店的受益人群是人类攻略者，与舌刀怪谈的存在规则明显相悖。以前从没见过，怪物之间出现这种处决行为。”
霍远都：“怪谈有一条万界通用的铁则一一弱肉强食。弱小的怪物被强大的怪物吞噬不要太正常，只是没想到这群大怪竟然能压制BOSS，这个怪谈真是有毛病。”队友A：“你怎么断定中间那个就是BOSS？”霍远都：“脖子上带项圈和锁链的大怪，我在别的怪谈只见过一次。虽然并不是所有怪谈都这样，确实有一部分怪谈内部的怪物等级明显趋同。这种脖子上有项圈的大怪，就是BOSS以下的最高阶怪物，这么多高阶怪物结群，怎么可能只是对付一个小小的BOSS下属？”朱锦：“就算这些大怪想压制BOSS，为什么要把我们聚集在这里？”
这一点，霍远都也想不通。
而高楼中心，审判已经开始。
“跪下！”
“你个贱人！”
“软弱的傀儡，连反抗都这般可笑！”
“不要碧莲的贱人，忘记当年怎么来到这里的吗？”“家人嫌弃你，男人背叛你，就连从你胯/下钻出来的那个小东西都看不起你。你就是个无能又废物的可怜……”蛐蛐站在人潮中心，脑子里充斥着数不清的辱骂和痛斥。
她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经历，哪些是死魂的记忆，所有的痛苦和恶意，像万丈黑潮冲天而起，尽数朝她涌来。就像有的人喜欢在饭桌上大讲人生道理，有的人喜欢当着亲戚外人的面贬低自己的小孩，舌刀里的大怪每次想要控制域主，就会像这样聚集域中的人类攻略者，当着这些弱小生命的面，一遍又一遍羞辱、逼疯蛐蛐，碾碎她的尊严和精神。
重新变得听话的蛐蛐，会发了疯一样亲手杀死目睹她屈辱过去的人类，以此铸就舌刀怪谈有进无出的不败神话。蛐蛐就是这样在一次次试图反抗的时候，又被打碎脊梁，按进尘土。
大大大
静寂空荡的街道上，朱相君气喘吁吁，第一次发觉自己这么厉害。
她背着游星，竭尽全力往黑潮的方向奔跑。朱相君忍不住问背上的人：“真的要去那里？那边看起来好恐怖，怪物全都聚在一起。”
游星咬碎精神稳定剂瓶口，一口气灌下三支平时舍不得喝的高级品，力气一点一点恢复，她轻拍朱相君肩膀：“放我下来，你不要再靠近了。”
朱相君：“可是……
游星按住朱相君，跳了下来。
精神力恢复了一些，足够叫牧仁过来。
游星丢下一支精神稳定剂给朱相君，从衣兜里掏出伯利恒之星的吊坠捏在手里：“谢谢你，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这件事顺利结束，我会来找你。”
游星在自动贩卖机处被朱相君叫醒，知道是蛐蛐把她放在那里，心里就升起不好的预感。
被牧仁驮着赶到冲天大楼楼下，游星看到搭着人梯往上爬的怪物，眼底一片冰冷。
原来这就是黑潮。
游星轻轻摸了摸牧仁脖子处的长毛：“直接飞上去！”牧仁吠叫两声，踩着人梯，以垂直的角度迅速攀爬。游星紧紧捉着牧仁身上的束带，迎着簌簌风声，只觉得压在心底的黑水几乎要满溢出来。
“砰”一声，牧仁轻巧落在顶楼的平台上。游星抬头，一眼看到被大怪围在中间，几乎跪地的蛐蛐，拍拍牧仁：“冲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