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别吵/48
酒精、香薰、花香、果香,糅杂在一起。
皆是导致盛怀宁不安分的因子。
电话挂断后,她扫了眼周围,一片混乱,将她失去理智后的所作所为,展现得淋漓尽致。
盛怀宁甚少这般离经叛道。
头回还是她不顾家里人的意愿,非要将大提琴发展成为自己的事业。
她闭眼长舒一口气,岂料是半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脑袋越发昏昏沉沉。
倏地,蜡烛燃尽,仅有的一隅光亮彻底消失。被酥麻支配的那点不适烟消云散,盛怀宁扯过浴袍披上,一身莹白自水面跃出。
右脚刚踩上第一级台阶,两条腿疲软到差点跌落下去。她牢牢地抓着一旁挂着纱幔的立体柱子,暗暗在心里痛骂了自己好几句。
自己将自己折磨成这个鬼样子,实在是没出息。若是被贺尘晔看见,定要嘲笑她经不起折腾,还敢那般不要命似的撩拨。
盛怀宁顺势抬头,不远处的镜子里,映着她粉如桃花般娇嫩的酮体,上面尽是她欢愉过后的余韵,惹人遐想。她歪了下头,选择视而不见,忙不迭抱着所有身体护理产品,跑回了卧室。
一番劳累过后,在这个漫长的夜晚,盛怀宁入睡得极快。翌日,平安夜,音乐会是在晚上八点。
盛怀宁有足够的赖床时间,前脚刚醒就操控着打开了窗帘,仅留最里那层樱花粉的纱质蕾丝。
许多人都说,每到年底,逢节日下雪,就会添上好几分浪漫的气息。
港城果然阴沉着天,灰白的云层积压在城市的上空,仿佛要吞噬掉所有的生机与热闹。
盛怀宁在挣扎着起床的空隙,就已经在半空中打了套空体拳,身上的疲惫感后知后觉地涌了出来,让她忍不住皱眉轻哼了声。过了好久,她努力跳下床,趿着花织拖鞋往洗手间去的时候,扫了眼正在厨房里忙碌的人,指尖不由在手机屏幕上轻轻点着。那人听见脚步声回头,笑意盈盈,“小姐起来了。”她一愣,“秋姨?今天怎么是你过来?”
“太太说你晚上有演出,这几天忙着练琴,肯定没怎么好好吃饭,就让我过来给你做几道你爱吃的。‘
秋姨手里握着把芦笋,被洗得灿亮苍翠,看着就很诱人。很难以言喻的心情,自上回在家里和沈诗岑不欢而散之后,盛怀宁就没再像以前那样,隔三差五就发条消息过去聊一小会儿。她自始至终都明白,爹地妈咪的所作所为,出发点全都是为了她着想,可这种另类的把控与干涉,让她一度觉得喘不过来气,甚至于是将她越推越远,把故意疏远当成反抗里的其中一个法子。窗外灰尘的天,蓄势而发良久的大雨终于如期而至,滂沱不止。盛怀宁眼神呆滞地凝望着,轻笑着问:“秋姨,都做些什么?’“黑椒金蒜牛肉、蛏心芦意、毛血旺、蓝莓山药,够吗?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
秋姨没发现她情绪里的反常,一门心思都在让她能饱餐一顿上面。
“足够了,回去后帮我告诉妈咪,明晚我回家住。”说完,盛怀宁继续抬脚,一到洗手间就阖紧门,查看手机里那-大堆的未读消息。
除了圈子里那些少爷小姐发来的节日祝福,就只剩下每到饭点,贺尘晔工作之余丢来的几句唠叨。
于她而言,竟有一种心情舒畅的满足感。
针对着每-
-条,盛怀宁都相对应给了回复。
直到最后一条发送过去,以往都会迅速给出回应的人,这会儿却奇迹般丝毫动静都没有。
她又静静等了会,没忍住拨了通电话过去。响铃没几秒,就被接通,传来的是安特助公事公办的声音,“盛小姐,贺总在开会。’
没必要惊怪,盛怀宁一早就知道贺尘晔这趟跑去京市,工作行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就连回家都是抽空,片刻都不敢多待。她抬眼看了下洗手台上方悬空架里的LED时钟,下午三点多,距离演出还有不到五个小时。
思忖再三,问:“安特助,你们回港城的时间定了没?'安特助闻言,倏地扭头望向一墙之隔,正与傅庭肆侃侃而谈的贺尘晔,面上难掩倦容。
昨晚在邻市逗留一晚,今日一早便着急忙慌地往京市赶。傅誉集团的财务团队会在晌午十点,与夏铭带领的管理部在会议室,审核所有需要融资的项目。
应傅庭肆的要求,贺尘晔必须到场。
此时此刻,差不多还有五六个未经手,里面的人忙得是焦头烂额,不然他也没机会替贺尘晔来接这通电话。一开始,返程的日期确实定的是今日,只是贺尘晔只字未提,他也不好多问。
照目前的进度,恐怕一时半会是忙不完。
安特助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回:“盛小姐,具体时间未定。待贺总空闲下来,我会如实帮您传达。”
盛怀宁略抬了下唇角,道完谢就径直收了线。洗漱完护肤后,再出去,秋姨已经做好了饭,满屋子里都是让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面对一桌子美食,她竟难得没了胃口。
回想之前,贺尘晔并未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会在平安夜赶回来,哪怕是后来她表达诉求,也没为了讨好她而随口应下来理解之余,盛怀宁免不了还是会有点失落,这种情绪在看到餐桌前空荡荡的座位时达到了巅峰。
她叹口气,“秋姨,先别忙了,过来陪我一起吃。’秋姨刚将厨房打理出来,望向她时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在偌大的紫澜山庄,所有佣人与管家,哪怕司机,都是经过非常正规的系统学习。
一指多厚的规矩里,尊卑有别被列在了第一条。似是见她怔然着一动不动,盛怀宁放下刚执起的筷子,不假思索又催促了一次,“怎么还不过来?”
秋姨用乳霜纸来来回回擦拭了好几遍手,又不紧不慢地取下围裙,莫名有种颇为重视又庄重的感觉,缓步靠近后还特地挑了最远的那个位置。
期间,盛怀宁是一直低着头,视线在亮着的手机上停留了许久,猛一抬起,才发现桌对面坐着的人,离自己足有两三米远。她虚拢着五指,托在下巴,好脾气地说:“坐过来,那么远怎么吃?,
话音一落,秋姨不得不僵硬地挪到了盛怀宁的对面,后又接过了她递来的筷子,吃一口扫她一眼。
盛怀宁视若无睹,筷子时不时流连在正前方的两个餐盘里。毛血旺的辣,与蓝莓山药的甜,在舌尖上融合,没多久,从喉咙蔓延至胃部,都是一股火烧火燎的感觉。她顿住两秒,迅速起身到水吧前接水。
握着星芒杯的双手,仔仔细细地摩挲着外壁凹凸不平的花纹,一饮而尽过后,怅惘的情绪卷土重来。
这套切割精细,内里璀璨琉璃,底部纵横交错,好似星芒万丈的水晶玻璃杯,是贺尘晔前段时间发现她常饮用冰水后,安排人上门安装嵌入式饮水机时,连带着一起送给她的。在贺尘晔的督促下,加上盛怀宁又乐意配合,没多久便戒掉了无时无刻都喝冷水的坏习惯。
她不经意皱起眉头,右手探出又接了杯水。这次她没着急往嘴边递,摇晃着在眼前把玩,长久后小声嘀咕,“秋姨,怎么办。”
餐桌前的人循声侧眼望过去。
女孩子身形单薄,一套淡紫色家居服宽松到失了原有的版型,斜倚在吧台上的动作懒散,周身的低气压层层叠叠发散在每一个角落,实在让人无法视而不见。
秋姨将盛怀宁的神情收入眼底,随身陪伴二十多年的默契,使得她这一回不再笨拙迟钝,熟稔出声,“小姐,您是有心事?’”我恋爱了,秋姨。’
这是盛怀宁头一回主动告诉紫澜山庄里所相识的人,她如此高傲的一个人,不想轻易坦露自己的脆弱。
可她发觉,除了罗稚和小祺,竟无一人是真心实意地站在她这边。
果不其然,秋姨在听到她的话后,颇为担忧地默然了良久。盛怀宁不觉得意外,大脑里是前所未有的乱作一团。她放下星芒杯,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自顾自地说:“妈咪不愿意我跟他在一起。她连我放弃学业,去玩大提琴都不反对,哪怕后来我签约经纪公司,她也只是随口唠叨了两句。'“秋姨,常听人说,胳膊拧不过大腿。”
“我怕我现在的所有反抗都是徒劳。如果妈咪私底下去找他,他那么懂事,在任何事情上面都很理智,会不会觉得跟我的这场恋爱麻烦又难搞?"
末了,在秋姨揪心的目光里。
盛怀宁终于毫无保留地吐出了,自睡醒后一直困扰着她的事情,“可是,我真的好没志气,我越来越离不开他了。”所到之处,满都是贺尘晔所存在过的痕迹。她不管看到什么,都会自然而然地想起贺尘晔,这种空落落的感觉,让她好似被人抛弃了一样。
实在丢人。
京市,傅誉集团。
会议结束后,贺尘晔在午餐时饮的那点酒,此刻早已经散去了大半。
他没穿外套,一身白衣黑裤,领口微敞,袒露在外的肌肤光洁白皙,一丁点往日里酒后的狼狈都没有。
安特助从后视镜里扫了眼后排的人,说:“贺总,一个多小时前,盛小姐打电话过来,询问您返回港城的具体时间。"忙了一整天,再者睡眠不足,贺尘晔闻言,勉勉强强睁开眼,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手机。
只是好不容易摸出来,按压侧边键好几次,竟丝毫反应都没有。他递出去,示意安特助帮忙充电,而后客客气气地说:“安延,午餐的时候,谢谢。’
安特助垂落在身侧的右手,恰好摸到了西装口袋里,棱角分明的包装盒。
他偏过头,不自觉撞上贺尘晔的视线,确认并无不妥后,松了口气,“贺总客气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贺尘晔笑了笑,对于午餐前安特助变魔术般磕出一粒白色药片的举动,依旧惊诧不已。
他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嗓音带了点含糊不清的低哑,“定最近一趟回港城的航班。’
安特助眨眨眼,犹记得会议到达尾声时,傅庭肆留贺尘晔多待两天,说是企划书还需再多细化,当时贺尘晔可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他微微一惊,双眼里满是茫然,支吾着,“贺总,您贺尘晔懒洋洋倚着,不由抬了下唇角,继续吩咐,“连同明日一早来京市的航班一起定了。”
安特助木讷着。
下一秒,他不禁在心里,给自己上司的恋爱脑,默默点了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