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别吵/34
盛怀宁无法想象。
仅两天的时间,比她以往这么多年还要充实、精彩。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用足了力道,将她箍到呼吸困难。她止息短瞬,开始费力挣扎,时间一久,更觉怒火中烧。
眼瞧着怀里的人是真动怒了,贺尘晔不得不松了劲,任由她按在他的肩头往外推。
盛怀宁的眼圈一瞬间红了,耷拉着脑袋,再次伸手去解锁入户门。
电子音响了三声,刚拦过她的手又故技重施,这次却被她很巧妙躲开。
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侯梯厅,左手边放着一个香槟色的大肚花瓶,里面插着的南天竹是一整片粉中独有的一丁点绿。她手臂甩开,不小心心碰到,霎那间摔了一地的碎片,淌出来的水将厚重的地毯迅速浸透,氤出一块块奇形怪状的痕迹。
盛怀宁身形一颤,余光里有只大掌悬停在她的身后,似是怕她会被身后的玻璃碎渣伤到。
她绷着脸,声音沉哑,“刚才吃饭的时候,那家伙说的话,没一句中听的,你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你在工作的时候,就一直这样任由那些人,爬到你的头上欺负你吗?”
贺尘晔眼睫敛下去,目光柔柔地望着。
女孩子双臂环在胸前,隐在衣料之下的两只手,狠狠地蜷握成拳,声调不再似之前在饭局上那般尖细,拖长的调子毫无杀伤力,硬是将强凹出来的气势拉低了不少。半响无声。
盛怀宁抬起水润的双眼,男人的大半张脸,在头顶半明半暗的灯光下,显露出来的情绪晦涩难辨,可那凝着她的眼神,让她一时心悸,
恍惚间,她脑中闪过几幕自己扮乖的画面。过去的她,就像是初入社会不谙世事的好孩子,又像是家教森严百依百顺的乖乖女。
在贺尘晔的面前,她甚少会情绪外露,哪怕着急起来吵上两句,也会很快被她这急性子迅速解决掉。可最近,她先是在纽约冷暴力贺尘晔,回来又接着因为一件毫无证据的事情,选择了冷处理。
最要命的是,今晚在酒店的包厢里,她又是泼酒,又是弄坏酒杯,再是言语粗俗,活脱脱是蛮横不讲道理的市井泼妇。
按照贺尘晔沉稳儒雅的性子,最该匹配的就是同性情的女孩子,温柔、包容、善解人意。
盛怀宁怔愣的时间过久,蓦地一下回神,反应迟钝了好几秒。
她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可贺尘晔一直沉默,无形中让她越发肯定了自己这会儿所有的猜想。
默了默,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下颌微微往回一勾,未经压抑的音量,顿时响彻在周围,“贺尘晔,你就一丁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么?被我指着鼻子这么斥责,还是无动于衷。你最近肯定也看出来了,我狭隘、小气,脾气更是说来就来,我们一一唔一一”
贺尘晔眼睛低垂着,内里裹挟着一点点的痴迷,若是不靠近仔细瞧上一会儿,很难会发现。
他来港城的时间虽不长,但平时茶余饭后,总能听到不少人谈论豪门圈子里的各种事情。
对于盛怀宁,他听到最多的就是性子骄纵跋扈、花钱似流水等等。
这会儿,眼前的人揭掉了乖巧懂事的面具,坦露自己最真实的一面给他看,便不自觉就出了神。听着那从小巧的红唇中,迸出来的每一字每一句,贺尘晔虚眯了下眼。
渐渐地,他察觉那话貌似越跑越偏,心慌瞬间无处遁形,连忙低身下去,擅作主张用自己的方式堵了回去。他蛮横地扣住她的下巴,紧闭的牙关被他用舌尖撑开,不急不缓地将滚烫的气息,深入到她的口腔之中。盛怀宁本能地把手覆上他的胸口,理智被他身上强势的掌控欲彻底揉碎,心甘情愿沦陷。
许久,两个人分开。
他腾出一只手,自耳下挪到她的颈后,安抚性地上下抚弄着。
等怀里的人气息喘匀,贺尘晔才慢悠悠说:“现在,消气了吗?”
盛怀宁懵着,睫毛连连眨动,思索片刻,小声回:“你松开我。”
“那些话我以前听惯了,不痛不痒,懒得理会,后来听到那人的嘴突然脏到了你的身上,你却快了我一步,没给我收拾他的机会。”
头顶响起的男嗓,不咸不淡,只在说到最后时,哼出一声无奈的笑。
闻言,盛怀宁心脏忽然停跳了一拍,全身很快就爬满了细细密密似针扎过的痛。
她从未有机会听贺尘晔聊自己以前的事情,只知道个大概,能在几年时间,从底层爬上来,想必除了能力,还有许多难以言说的苦楚。
盛怀宁瘪瘪唇,嘀咕了句,“你能怎么收拾?”贺尘晔弯了下唇,“套个麻袋,揍他一顿。”“说大话。"她怨怼地抛下三个字,若无其事地离开了他的怀抱。
这次,入户门打开得很顺利,盛怀宁进去后屈膝坐下,右手刚摸上鞋子侧面的拉链,贺尘晔已经半蹲下来,接过了她手上的活。
她一时间瞠目结舌,兀自慵懒靠上沙发,暗自琢磨着。面前的人,好似对她自爆式的那些话并不在乎,沉默着听她絮絮叨叨一大堆,仅是为了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发泄。盛怀宁轻咬住下唇,垂头看着男人慢条斯理地帮她套上居家拖鞋后,左手始终停留在她的脚踝处,让她动弹不得,
她偏过头思忖,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这会儿倒不如借着机会,连同昨晚的事情一同解决算了。可.…总不能因为调查出来的那么一点信息,就捕风捉影地质问贺尘晔,接近她到底有什么目的,难免有些过早杞人忧天。
在贺尘晔静如幽潭的瞳眸注视下,盛怀宁淡淡睨去一眼,双手在背后绞住,声音带着委屈,压得很低很轻。她说:“贺尘晔,从小到大,有不少人不怀好意地接近我,爹地妈咪替我收拾过很多烂摊子,后来他们或许是被吓怕了,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涉我的生活,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
停顿了下,她深吸了口气,“直到现在,他们依旧如此,希望我能够放弃大提琴,回去学着管理家里的公司,我反抗过很多次,但我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么做的后果肯定就是让他们彻底放弃我,我.…最喜欢买漂亮衣服,还有包包和各种各样的珠宝,我”
听着那越来越小的声音,说到最后还抽泣了几声。贺尘晔松开在她脚踝的手,慢慢上移,将整只手臂横在她的小腿后,好拉近与她的距离,“所以昨晚.…是因为这个?”
盛怀宁鼻头红通通的,跟着点了点头。
见状,贺尘晔起身打开了屋内的所有灯光,又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牵着她去了餐厅,说:“晚上看你没吃多少,饿不饿?”
话题转得太快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要有意避开,可这样她不就是白白浪费时间,拐弯抹角说了那么多。盛怀宁有些气急败坏地抽回手,在餐桌前坐下后,有着风雨欲来的气势。
贺尘晔瞥见岛台上的帆布包,“午餐没吃?”“倒了。“她冷哼声。
“是不是不合胃口?有没有其他想吃的,我做给你?”“不需要,我有佣人,比你好使。”
“那你喜欢哪个菜系?我可以试试看。”
“不吃不吃,只要是你做的,我都不想吃。”贺尘晔总算看出来了,女孩子的火气说来就来,不管他说什么,都会立即想法子驳回来,故意跟他作对。他抬脚靠过去,单手支在桌边,伏身和她对视,非常好脾气地说:“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待会儿我有东西拿给你看。”
“什么?"注意力说转移就转移,她好奇地眨眨眼,面色都红润了许多。
厨房内一阵叮呤当哪的闹腾过后,盛怀宁勉为其难地将小半碗清汤素面吃完了。
贺尘晔收拾完,正儿八经地问她,“方不方便借用一下你的电脑?”
她不经意皱眉,朝着书房的方向指了指。
“跟我来。"他丢掉手里的乳霜纸,阔步过去。书房内一片明亮,较昨晚简直是两幅景象。盛怀宁被贺尘晔按着肩膀坐在软椅上,后在她的迷惘中,灵活地操控着她面前的电脑,让她不禁怀疑这究竞是谁家,谁的书房,谁的电脑。
片刻,贺尘晔将电脑的使用权递到她的手里,下巴一抬,示意她滑动鼠标仔细查看。
PDF文件点开后,一阵眼花缭乱。
盛怀宁从上往下粗略看了一遍,这里面涵盖了贺尘晔这么多年以来,所有的固定资产、流动资金、股票、基金、证券,甚至于他在百信证券的股权占比,都罗列得清清楚楚。
她不懂他的用意,久久没吭声,只望着他。贺尘晔的神情很严肃,说:“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你买衣服、包包、首饰,但目前我还年轻,还会有很多的机会,我一一”
“贺尘.”
盛怀宁一时短暂失声,她自然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个人资产明细算是这些生意场上的人,最最机密的东西,有的甚至是对枕边人都会刻意隐瞒上三分。可贺尘晔就这样毫不保留地全部拿给她看,话里话外,更是给了她可以随意支配的权利。
方才她在玄关说的那番话,只是为了能让贺尘晔明白,别有用心地接近她,是不会得到任何助力。不知是不是她说得太隐晦的缘故,才使得他悟错了她的意思,但..能如此毫无防备对待她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舍得利用她。
忽然,盛怀宁想起今天凌晨,她被胃部的绞痛折磨得死去活来时,拿过手机想要看一眼时间,映入眼帘的却是罗稚发来的几条微信。
一-Dita,我想了想,还是有必要为我的草率向你道歉。
一一我知道你一定为我的话,感到心神不宁,但我觉得,即使以前你的身边出现过许多居心不良的人,他们或许是图谋你的身份,图谋你的钱财,但也许他是一个例外,他图的,只是你这个人。
盛怀宁张了张嘴,发现脑子里除了罗稚的这段话,便无任何东西。
真的,图的只是她这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