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桃花动
节后上班第一天，办公室热闹得如同假期没过完，办公室一群老师聊得热火朝天。
戚柠坐在工位上，不到半个小时，收到三份请柬。她拿着一份来自陈誉的邀请函，对照半天，没在学校通讯录上找到名字。
于是悄悄给于津津发微信，问她这个人是谁。于津津上午请假不在。
她除了是美术老师，还兼职连载漫画和cosplay，圈内小有名气。五一期间，她在上海有漫展签售，顺道跟网友面基，昨晚在酒吧high到半夜,没起来床,航班改签了。这半天假,还是她发微信拜托戚柠帮忙请的。估计于津津早上醒来后，没再继续睡回笼觉，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津津：【陈誉？确定是咱学校的？我上班三年了，从没听说过哪个年级有这号人啊？】
戚柠想了想，回复：【应该是吧？早上我来的时候，桌上放着他的订婚请柬。】
津津：…
津津：（靠，我想起来了，陈誉，我记得陈明博的孙子好像叫这名）
津津：【陈明博估计你没见过，他现在已经不上课了，年后就没来学校露过脸,好像下半年退休？】津津：【也真够不要脸，他孙子订婚，订婚！还发请柬？！！】
津津：【老娘死都不会给他随这个份子！！）一连五条消息轰炸过来，足以彰显于津津的愤怒和无语。
戚柠得知内情，也是很……无话可说。
哭笑不得地安慰她：【你应该不用随，办公室只有我收到了。）
对话框那边写了又删，持续输入中，最后传来了六个硕大无比的句号。
等下午于津津复工回校，戚柠手里的请柬数已经翻了一倍。
倒不是她人缘好，是她上次主动给门口保安随份子，包了一万，在学校传开了，有些人以为她“人傻钱多”。于津津桌上也躺着两份结婚邀请。
她拆开看了后，哀嚎出声：“怎么今年大家全都扎堆结婚啊？我钱包要随破产了。”
“今年是葵卯年，又逢双立春，兆头好。"抠门抠到没人给他发请柬的杜慷插话。
“怎么兆头好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杜慷煞有介事地说，“卯为桃花，桃花遇葵水则泛滥成灾，双立春又称红鸾劫，妥妥的命犯桃花年。”
办公室里另一个未婚小男生，对这个话题格外感兴趣，追着问了好几句。
被杜慷说动，当下在网上报了个红娘团，准备今晚就开始相亲，争取把握住泼天的桃花流量。
于津津没兴趣，扭头回了座位。
杜慷正吹嘘卖弄上瘾，滚着椅轮撵了过去：“你还别不信，可能你年纪大了，没感觉，就拿咱们小戚来说，你看看她今年桃花多旺。”
“2？？”
于津津脾气爆忍不了，火气歘一下直冲头顶。杜慷赶在她发飙前，摆手做息事宁人状，“我不跟你打辩论，"他喊戚柠，“小戚，你来评评理，看我说得对不。”戚柠懵懵抬头：“啊？”
六一节搞庆祝活动，汀附小联合其他几个市属小学，要举行讲故事大赛。五月下旬先进行校内比赛，每个年级选出前五名，再参加全市比赛。
戚柠下午一上班，就被安排新任务，带队2班小朋友参加校内赛。
她正忙着翻看以前的比赛稿，莫名其妙被cue，一脸茫然。
杜慷不嫌麻烦地又把刚才的话复述一遍。
于津津呛口正要回怼，就戚柠这条件，再加十岁，桃花还是一样的旺。
就听当事人诚恳地说：“我没什么桃花啊。”戚柠今天穿了件紫色暗纹的过膝裙，这个颜色巨挑人，容易显老气。
但她长相奶白恬净，皮肤细腻，透着自然的粉色光泽，唇上涂了点口红提气色，及腰长发不似往日吹直，带了点卷，将她自身那股又纯又欲的柔弱懵懂气质，简直发挥到极致。
顶着这么一张美到近乎无害的脸，说出这样过分自谦话，实在有够气人。
“敢情校门口那一溜的豪车，都是摆着给我们开眼用的，跟你没半点关系啊？”
戚柠倒也没这么想，不过，“那些只是相亲对象。”她很认真地解释。
瞬息间，其他人领悟这句话的含义。
那些相亲对象没入她的眼，所以压根不能称之为桃花。就像网上很多大美女抱怨自己没人追，不是在吹嘘炫耀，是她们发自内心觉得自己没人追。
至于那些鞍前马后献殷勤的舔狗们，不好意思，都说是舔狗了，狗当然不能称之为人。
“那前任呢？“杜慷不死心地追问，“前任也算桃花吧？”
戚柠愣住，她和封砚确实是在今年忽然重逢，再次有了交集。
她妄想跟他恢复"朋友”身份，但他不同意，只给她两个选择，当陌生人，或者结婚。
在她选了前者后，又宽限她一周时间，容许她更改选项。
所以，好像也算半朵桃……
杜慷一看她表情什么都明白了，“既然都考虑结婚了，怎么能不算桃花。”
戚柠吃惊：“你怎么知道？”
“家长都见面了，这不是要结婚是什么，我老杜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戚柠又愣：“什么家长见面？”
“岚姐小蓝书上发的啊，你这是跟前男友又重新走到一块了吧？人都这样，兜兜转转一大圈，扭头发现还是旧情人最真心，我当年跟你嫂…”
杜慷穿着深灰色POLO衫，肚子那块顶出来一坨肉，他手刚好搭在上边，一边抚肚一边忆往昔地叹，完了最后补上一句，
“你俩比我跟你嫂子情况强多了，双方父母都这么支持，你们又青梅竹马，郎才女貌，真不错真不错，结婚到时候一定记得喊我啊，我给你随一千。”
同一时间，栖星公馆。
封砚半靠躺在那张扔掉又捡回来的床上，刚巧也刷到了戚岚的小蓝书。
封桂英女士火急火燎转发给他的。
发完过了两分钟，又匆忙撤回，传来条语音：【手抖不小心点错了，原本打算要转发给你哥的，不用回）封砚在对话框内敲了个“OK″的手势，将软件界面切换回小蓝书。
视线在屏幕上那条图文逗留数秒，上方弹出程易发来的消息：【她回了个我个笑脸，这什么意思啊？】他点开，聊天内容再往上拉，回到开头。
程易：【卧槽，你看到校花跟陆泽川的朋友圈了吗？两人这是公开复合了？】
程易：【截图】
图片中是两条紧邻的朋友圈。
上面是陆泽川昨晚发的，时间：23:59。内容：第一天，很开心也很荣幸[/爱心]配图是两副摆在一起的碗和筷子。
下面那条朋友圈，发送时间几乎跟陆泽川同步。朋友圈主人的头像是一个折纸月亮兔，折得不算成功，兔子轮廓都走了样。
对封砚而言，不算陌生。跟戚柠的企鹅头像一模一样。她没发内容，单放一张图。
图片翻页日历上标注“第一天"，旁边配了个托腮捧脸发呆的颜文字符号。
封砚点击图片缩放回聊天框。
程易：【你看校花她妈的小蓝书没有，我对比了，陆泽川发的那个碗，跟校花她妈发的那张餐桌上的碗碟纹路一模一样。】
程易：【所以，你哥还真就这么被炮灰了？】程易：【为他点蜡默哀】
程易：【不得不说，校花爱和不爱真的很明显。）程易：（我看这意思，校花跟陆泽川川刚重逢见面第一天就复合了？神速啊？】
程易：【你说是不是因为那天在咖啡馆相亲，他俩才有了机会复合？要这么说，我高低得算个媒人吧？】程易：【他俩结婚我必须得坐主桌！】
yann：【你把她朋友圈那张图片转发给我。】程易：【你直接保存不就得了，干什么要我发给你？）程易：【还是说你没有校花的微信？不是吧？连你哥江妄屿都有啊，我刚还看到他点赞了。）
程易：【不过，她好像是没怎么加过高中同学，我也是今早偶然加上的。】
程易：【我把她名片推送给你】
yann:【。
程易：【话说回来，校花这到底是不是公开啊？我要不要评论个99？】
yann:.
程易：【我私聊问了）
程易：【她回了个我个笑脸，这什么意思啊？】程易：【哦，她又撤回了。】
程易：【她怎么一直在输入中啊，是或者不是，就这一两个字，这么难打吗？】
封砚没回，右手大拇指向上滑，再次点进程易推送过来的（抱着兔子摘月亮】的个人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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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砚面无表情撤灭屏幕，走出卧室。
门打开，小老太太神不知鬼不觉闪现在房间外，正要敲门，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封砚赶紧抄手捞住她胳膊，借力让她站稳当：“您这是打算出门碰瓷，提前来我这儿练手来了？”桂英女士白了他一眼，急赤白脸地将手机屏幕转过去，对准他：“既然醒了，那你帮我参谋参谋？”封砚垂眼。
小老太太手机系统开了放大镜模式，屏幕上那张两分钟前他刚浏览过的照片，异常醒目杵在眼皮底下，想忽视都难。
他不着痕迹调转开视线，轻笑出声：“参谋怎么碰瓷？那咱可得先说好，碰瓷得来的赃款怎么分？俗话说，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为了咱们二十多年的祖孙情，不如，我七你三？”
“呸！”
小老太太给了他一巴掌。
封砚还在胡谄：“虽然您亲身上阵碰瓷，损失的可能是一条活生生的命，但您孙子得到的，可是至少百千万的遗产啊……嘶，您手轻点行吗？”
“什么？我年老痴呆，耳聋眼瞎，听不清…桂英女士跟他演上了。
封砚侧身躲了躲，没躲开，没好气地从门口翻出根拐杖递过去：“您手不疼呐？来，使唤这个，这个准头稳，您昨晚用得多趁手。”
“这、我不是昨晚扔了吗？你又捡回来了？“桂英女士讪讪收了手。
昨晚十一点，封砚接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说他家老太太跟人聚众打架斗殴，让他去保释捞人。当时，他正失眠睡不着，以为是诈骗电话，耐着性子，跟电话那头一通唠。
具体细节就不回忆了。
等他真到派出所捞小老太太，已经是凌晨两点。一群跳广场舞的老太和另一帮抽陀螺的老头，刚当着警察的面握手言和，扭头出了门又干起架来。封砚挤在中间拉架，正苦口婆心劝着，被眼疾手快的桂英女士当头一棒，差点给后脑勺开了瓢。桂英女士讪笑着岔开话题：“你吃午饭吗？锅里还剩了半根兔兔吃剩的大棒骨，你要吃的话，我让小凤给你微波炉加热一下。”
“不吃。”
餐桌前，封砚慢条斯理地用小刀剔着肉，旁边是一碗清汤寡水的素面，上面卧了两颗荷包蛋。
桂英女士坐在旁边，絮絮叨叨：“你哥这刚相亲见完面没几天，怎么扭头就变天了？”
封砚不紧不慢将剃好的肉放进面里：“我看外面天气挺不错，晴空万里。”
“你今天怎么这么阴阳怪气？我说天气了吗？我说照片。”
桂英女士恨不得将手机怼他脸上招呼。
封砚被迫停下动作，递眼看去，屏幕上是一张三人合影。
戚岚站在中间，左边是咖啡店老板秦玉，右边是个年轻男人，穿件白T恤，脖子里戴了只玉坠，看不清形状，笑着看向镜头。
照片配字：一晃都六年了。
“重点不是这张照片，你看评论。”
小老太太动手往下翻。
评论区置顶第一条，有人晒出了一张六年前电视台采访合影。
三人变成四个人，戚岚和秦玉站在两侧，中间是更年轻的男人和高中时的……戚柠。
这张照片男人脖子上的玉坠看得稍微清晰一些。模糊能辨认出是一只兔子。
旧照旁边还配了报道，大意是学霸情侣双双考上名校，为学弟学妹们树立了良好榜样之类的激励正向内容。再下面，回复一水儿的：好配，999，小说男女主照进现实。
桂英女士：“看情况，这男孩是你嫂子初恋？”“不是初恋。”
封砚扔下剔骨刀，背向后靠。
他眼睛落在老旧照片中，年轻男孩女孩疑似相牵的手上，冷笑着磨了下牙，眸色渐深。
桂英女士自说自话：“你嫂子眼光是不错，这小伙也挺俊，就是比你哥还差点，你说是吧？”
“我嫂……
封砚擦干净手，将手机从她手里抽出来，倒扣在桌面上：“商量一下，能不能换个称呼？听不惯。”“什么臭毛病？"桂英女士莫名其妙，“这可不是我乱喊啊，是柠柠丫头亲口承认的。”
“亲囗？”
“承认？”
桂英女士哼一声：“当然。”
“也不知道这丫头跟你哥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大约两三年前吧，我跟她在汀大校园偶然遇上，素昧平生的，小姑娘上来就喊我姥姥，喊完一副失言后悔的模样，眼睛躲躲闪闪，还红了脸。”
“后来她来家里帮我整理东西，在书房看到你哥小时候的照片，盯着失神了好一阵儿。”
“我想着你们哥俩小时候刚出生那会儿，长得还挺像，就说把你那本相册送给她，没想到，她还真收下了，这肯定是有猫腻啊，不然谁会收异性…
封砚打断她：“哪本相册？”
“就你穿开裆裤那本啊，再大点你跟你哥越长越不一样，这一送不就穿帮乱套了吗？”
桂英女士理所当然说完，一时想不起刚才分析到哪儿，索性另起开头：
“你哥也是，听到相亲对象是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俩大学又是一个学校的，我之前还撞破过她给你哥递情书。按照小说和电视剧的经典套路，这俩人之间绝对不清白。”
“是么？"封砚语气凉凉。
在小老太太愣神的片刻，他面不改色地问：“你的《霸道王爷狠狠宠》里，有没有经典套路讲过，我这个被嫂子躺了床、还收了小时候相册的弟弟的戏份，往哪个方向扩展合适？”
桂英女士”
封砚心情欠佳，没功夫听她继续乱点鸳鸯谱。他目光锐利直视过去：“戚柠跟江妄屿之间没有任何关系，那天也不是送情书，是她帮小学妹递东西。”“你哥给你说的？“桂英女士琢磨着摇头，“不可信，他那个人最会装模作样、口是心非。”
说完，拉一踩一补上一句。
“跟你一个德行。”
她一门心思都在怎么把这两人重新撮合到一起上，乱出主意：
“我上次去柠柠那儿借住，钢笔不小心落她家里了，你说我让你哥帮我去取回来，行不行？”
封砚抬眼：“不行。”
“为什么？”
“因为。"封砚顿了顿，语气波澜不惊，充满了理所当然的坦荡，“这个借口，我打算临时征用了。”桂英女士：“？？？？”
封砚不等她消化反应，推开椅子，站起身：“我现在出门遛狗，顺便帮你把钢笔拿回来。”
“大下午的，太阳这么毒，你准备绕大半个城过去那边遛狗？”
桂英女士追在他屁股后边，一脸纳闷又难以置信。“对。”
封砚拎上车钥匙和手机，换鞋出门，冲小老太太挥手道别：
“您甭往外送了，我晚上不回来吃饭。桌上的碗和筷子，劳驾您给小凤姐说一声，辛苦她帮忙收拾一下。”这剧情节奏推进快的，老太太晕头晕脑，有些跟不上调：“这就走了？”
高瘦背影迈步利落干脆，一转眼人就到了走廊上的电梯囗。
“不是，那你既然出门遛狗，好歹把狗给带上啊？”桂英女士牵着戚兔兔，才刚撵过去，只听滴答一声，封砚无情地抬手按键，合拢了梯箱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