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你说呢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说停就停。
天气预报后半夜还有大暴雨,陆鲤明天一早要去趟工厂,从泊云湾出发路不太顺,趁着雨停赶紧回了。戚柠罕见没遵循生物钟,早早洗漱上床睡觉,抱着膝盖蜷在阳台藤椅上待了很久。脊骨弯折,下巴放在膝盖上,好似只有这个姿势,能给她足够的安全感。窗外一片漆黑,今晚没有星星和月亮。
不知是不是被乌云遮住了,视野内只有被树木枝叶掩映的半只橙黄灯球,雾蒙蒙地散发着光亮。戚柠眼睛盯着那半颗灯球,持续发呆,大脑什么都没去想。
中途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戚岚叮嘱她睡前别忘了喝热牛奶,一个是陆鲤报备说安全到家。
结束通话,戚柠将手机收进上衣口袋,继续漫无目的地发着呆。
眼睛下意识探向窗外去寻那唯一的光亮,目光缓慢游走,她愣住,灯泡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熄掉了。与之交替,她耳朵隐约捕捉到一声接一声清晰而模糊的“汪”以及什么东西磨蹭在玻璃上的沙沙声。戚柠视线茫然下移,隔着一层玻璃窗,一眼瞥见只浑身脏兮兮的淋湿小狗。
小狗眼珠圆润无辜地紧追着她。目光对视之后,立刻兴奋地汪汪了好几声,两只前爪贴在落地窗上,黑鼻被玻璃挤压变形,还在努力向前拥,想方设法吸引她注意力。戚柠眼睛眨了眨,连忙蹲下来跟它平视,又是困惑又是惊异,“戚兔兔?”
戚兔兔听见呼唤,似想扑过来找她,结果小脑袋唯地撞在透明玻璃上。它也不怕疼,继续热情地扒拉着窗户跟她互动。
戚柠怕它小脑袋壳再撞坏了,赶紧说:“你在这等着,我过去接你。”
边说边极拉上拖鞋,朝玄关方向走。
她一动,窗外戚兔兔也跟着跑。
等门打开,入户簇绒地毯上,西高地白梗乖巧卧在上面。
毛发湿漉漉地塌下来,狗身缩水一圈,仿佛从难民窝里刚逃出来似的,狼狈又滑稽。
算是聪明,还知道提前过来等着。
戚兔兔今晚明显异常亢奋,听见开门音,倏地立起耳朵,欢快地朝她摇了摇尾巴。
戚柠扶着门往旁边让了让,示意它进去。
但戚兔兔像是知道自己身上脏,无论她怎么劝说,它都坚决不肯进屋。
戚柠无奈,夜间空气偏凉,她怕它冻感冒,只好从柜子里拿了条干净毛巾,先把它裹住。
“你怎么过来的?怎么搞这么狼狈?“她用毛巾一点一点吸干它身上的水渍。
戚兔兔汪一声,挺起胸脯,扭头骄傲地朝西南角方向指了指。
戚柠秒悟:“你又走特殊通道了?”
刚下完雨,泥土湿泞,洞口是比较好刨开一点。怪不得它两只前爪颜色最深,糊满了泥水。“你爹地呢?″
明知不可能看见封砚,戚柠不由自主,还是跟着往那边张望了下。俯身凑近了些,小声问:“他知道你偷偷跑过来了吗?”
戚兔兔没理会这个蠢问题。
软嫩耳朵惬意地在毛巾上蹭了蹭,顺着她擦拭的动作,脑袋后仰,不经意露出颈间的香包挂件。戚柠视线凝在挂件上多停留了两眼。
再三纠结,还是没忍住,动手将香包打开了。自然不存在她以为的小纸条,但小包也不是空的,她从里面找到一个定制的金属小铭牌。
镂空雕刻的龙纹砚台形状图绘。
看起来有点像她高一随手送给封砚的那只书签,但又不完全一样。
这个铭牌要小很多,并且砚台周围雕刻了一圈白色小小花,花型跟那天在咖啡店,封砚手上端的那盆有几分相似。戚柠翻过来。
背面印了字,除了戚兔兔的个人信息,下面还有一行英文字母。
to the moon and back.句末缀了个小小的圆月符号。
戚柠盯着这串字母,不知不觉出了神,直到口袋里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屏幕中央显示是个陌生号。
没有备注,没有历史通话,她应该不认识。戚柠刚想左滑挂断,多看两眼,又莫名觉得数字排列有点眼熟。
像是不久前才刚见过。
她拿起戚兔兔的铭牌对比了下,果然,跟它个人信息上面的号码一模一样。
所以,是封砚打来的?
戚柠慌了一瞬,心脏怦怦乱跳。
恢复自主意识之前,大拇指率先右滑接通。“喂?"她喉咙有些紧,清了清嗓子,才找准发音部位。电话那头没接话。
戚柠将音量键调高了几度,依然没出现任何声音。确认手机还在通话中,她试探着,又发出一声:“一一你好?”
这回终于有了反应。
一串滋滋的杂乱电流音后,男人跳过寒暄那些步骤,直接开门见山问:“Rabbitsen在你那儿吗?”“在。”
可能是戚柠答得太快,话音落地,音筒里再次陷入沉默。
或许是在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戚柠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把收音孔对准戚兔兔,让它出声跟手机打个招呼。
就跟电视剧里,绑匪开口索要赎金时,需要向对方证明人质在他手中,并且生命特征尚存是一个道理。没来得及付诸行动,耳际扩散开男人客套有余的低沉嗓音:
“好,我现在过去接。它今天心情不好,有点闹腾,麻烦……暂时帮忙看顾一下。”
收了线,戚柠抱膝蹲地,满头雾水,跟精神奕奕的戚兔兔面面相觑半分钟,愣是没找出来它哪里心心情不好。封砚说他过来接,戚柠索性先把院门打开了。可能是后半夜还有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湿润感,微风轻拂,墙角海棠树叶间偶尔传来案案窣窣的声响。一人一狗在门厅处等了十多分钟。脚快蹲麻了,院门口空落落,仍旧不见半只人影。
院内人造喷泉水柱忽而激昂上扬,又瞬间偃旗息鼓。是戚兔兔在控制喷泉开关,不停开了又关,玩得乐此不疲。戚柠没来由想起来,高中时,似乎也是这样。她经常一边自娱自乐发呆赏风景,一边等封砚过来找她。
这种画面最早发生在高一下学期。
有段时间,两人时不时周末约着一起去福利院当义工。第一次是封砚主动喊的她,带她去了那家福利院一一按照后来的推测,他估计挺担心她真的误入歧途,变成“偷窥狂”,才不得已,带她做点正能量的事情,争取让她拐回正途。
福利院名字很好听,叫做“住在春天”。
戚柠猜他应该蛮频繁过去的,小朋友们都跟他很熟,没大没小地开他玩笑,他也不生气,顶多扬扬眉梢,威胁一句:
“你想单挑?”
小孩立刻吓得屁滚尿流遁逃。
最初戚柠以为封砚说的单挑是指打架。
后来才知道,单挑不限于投篮机比赛、抓娃娃、扳手腕等娱乐项目,以及终极大比拼一一做饭。福利院氛围非常好,只一次,她就彻底爱上了这里。戚柠跟封砚约定,每周日上午一起搭地铁过去。次次早上都是她等的他。
包括后来两人在一起后。
只要时间约在早上,基本意味着,封少爷不可能严格守时。
少爷有很严重的起床综合征,至少得八个闹铃才能把人摇醒。他倒也不怎么频繁熬夜,就是单纯起不来。凌晨一点睡起不来,晚上九点睡还是起不来。相反,戚柠生物钟很规律,每早七点自动醒来,不爱赖床,跟高三生比一比,她都算是最勤奋的那一小撮。封砚晓得自己这身臭毛病,跟人约早上时间,总会故意往后推迟个半小时。
心理预期八点半见,他会说:“那九点呗,你九点再出门,我估计刚好能到你门口。”
但戚柠不听他的,总要提前出来等。
一开始是在她家门口,后来变成,在封砚家客厅的沙发上。
跟其他人想法不太一样。
戚柠觉得,比起等人,在楼上盯闹钟算着时间下楼才更煎熬。
什么都干不了,白白浪费时间。
不如早点下楼,看树看花吹吹风,哪怕只是多看两眼初升的太阳,心情也会变得格外明媚,而且这样还能确保,她第一时间发现封砚什么时候过来。
他嘴上说九点呗,差不多八点四十就到了。少爷爱惜形象,或者说,要脸,认知上做不出来被女孩等这么丢份的事儿。
戚柠算是硬生生卸下了他的偶像包袱。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缺乏一点浪漫细胞,体会不到那种“被帅哥在楼下等”脸上倍有面的快乐。
她只是想,既然他时间没准数,那不如她下来等,免得他还要再等上她一会儿,互相维持体面得有点傻气,白白浪费时间。
记得有一次,封砚起得略有点晚,八点五十多才到。那天也是个雨天,飘着细雨,气温不冷不热,戚柠干脆拖了把摇椅,摆在门廊下,边看书边等他。大少爷还是头一次被女孩等这么久,害人家无聊到都开始看书打发时间。
实在有点挂不住脸,封砚没忍住开玩笑自嘲:“有没有感觉,等我就像在机场等一艘船?”
他本意是想给戚柠打个样,让她顺理成章骂上他几句解气。
没想到,戚柠愣了下,转瞬脸上漾开笑容,很认真地看着他:
“不会啊,你又不是要爽约不来,而且你也没有迟到啊。”
她还贴心向他阐述原因:“其实等人一点也不辛苦。”“你听说过小学生春游综合症吗?我很小的时候就觉得,出去玩这件事,是在收到通知后就已经开始了,等待出发的时间也包含在内。”
“就像《小王子》里写的,“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钟开始,我就开始感觉很快乐,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来越感到快乐,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
戚柠流利地背诵着法语原文,她太喜欢这本书了,喜欢到特意找了原版来读,遇到不常见的词汇,翻字典也难以体悟原意,她课间没少厚脸皮找封砚请教过。所以,她想当然觉得引用这段,能令他迅速理解,产生共鸣。
说着,戚柠又强行将话题圆回来,“何况,你每次都会在九点之前出现,就像是一个有时间限定的解谜游戏,光是猜测你这次会提前几分钟,或者比上次晚几分钟,就超有意思的啊。”
明明是雨天无阳,她望过来的眼睛里却透亮地坠着光。盛了满溢的单纯和真诚。
封砚彻底被噎住。
欲言又止看了戚柠好几眼,最后,忍不了抬手将她手上的书抽走。
他垂眼翻到封面瞧了下,那复杂神色,仿佛怀疑她在读什么内容不健康的低俗小说。
目光触及封面大字后,又顿住,表情转为震惊。震惊她哪来的好学生习惯。
一大早捧着本政治选修课本,读得津津有味。眼下戚柠手里没有课本,时间也不是早晨。夜幕低垂,抬头连星星也见不到半颗,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封砚是没理由迟到这么久的。
可他偏偏到现在还没来。
戚柠撤亮又熄灭手机屏,反复数次。就在她下定决心,打算给封砚拨回去问问情况时,屏幕上遽然弹出一则来电提示。
她想当然以为是封砚打来的,解释晚到原因,没细看也没细想,铃声还没响起,便立刻接通放在耳边。“你是有事耽搁了吗?“戚柠好善解人意地提议,“或者,你开下门,我把戚兔兔给你送回去?”“戚兔兔是谁?”
声音传至耳朵,是一道不算陌生的清冷男音,冷静克制,但不属于封砚。
戚柠愣了愣,下意识回:“我…以前养的小狗。”“初中的时候?”
“高中,高三毕业后,没有养很久。”
男人轻笑一声,半真半假地问,“是什么品种的小狗?后来送给邻居养了吗?”
恰好起了阵风,夹带着水汽的夜风扫在胳膊上,有些黏腻的痒。
戚柠抿了抿唇,没继续回答,转移话题,低声问,“你……找我有事吗?”
“现在没事我都不能找你了吗?"男人苦笑,回味一般缓声叹出那两个字,“柠柠。”
清冷声线经音筒过滤处理,凭空染上丝卑微的哀求之意。
戚柠却半点不为所动,平静地说:“嗯。”接着,她很外交辞令地提示:“很晚了,如果没其他事,我先挂了。”
“一一先等等。”
男人出声阻止她动作。
“我是有点事找你,"男人默了片刻,骤然出声,“29号那天,在守株咖啡店,你是不是带走了什么东西?”戚柠瞳孔微微放大,本能想说“我没有”,却在刹那间回忆起什么。
那天,她去完洗手间,走廊空无一人,再次看见封砚的时候,他正从廊道旁边房间出来。
右手好像是捏着张类似于照片的东西,当着她的面,不慌不忙将手连带照片装入裤袋。
戚柠当时只顾着在意他倏然冷淡的态度,没有往其他方面多想。
会不会,那就是陆泽川提到的……
“你说的是一张照片吗?"戚柠问。
“不是。”陆泽川否认。
她刚要舒一口气,又听他补充,“是两张。”戚柠:”
她面上烧起来,莫名有种在商场偷东西被人抓包的窘迫感。
半天,讷讷地说:“需要多少钱,我赔给你。”“赔?"陆泽川轻声反问。他压抑下情绪,缓了片刻,微沉的语气暗含深意:
“那两张照片承载的价值,在我心中无可比拟,柠柠,恐怕不是钱能赔得起的。”
“对不起,“戚柠面露愧色,“我不确定还能不能找到,如果……”
抱歉的话没能说完,手机蓦地被人抽走。
她吃惊地转过身。
封砚不声不响站在她身后台阶上,不知来了多久,又听了多久的电话。
少爷仗着身高优势,抢走手机后,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干脆利落摁断通话。
戚柠彻底呆住,不知所措地仰头望着他。
封砚是洗了澡过来的,头发没擦干,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过来得匆忙,真丝睡衣扣子漏了两三颗没系,松松垮垮套在身上,肩膀处的布料被泅湿出不规则的水痕。这人好像不管以什么形容出现,举手投足都透着股懒洋洋的恣肆劲儿,穿搭再随意糊弄,也不显狼狈。挂她电话挂得理所当然。
而她不争气得可以,居然连半点恼意都生不出来。戚柠唇角嗫需两下:“照片是你拿的吗?”封砚漫不经心耷拉下眼皮,跟她对视须臾:“是我。”态度要多坦荡多坦荡。
“那,你会还回去吗?”
戚柠很识相地没问他“为什么”。少爷生性随心心所欲,做什么都必然有他的理由。
她问也白问,没准还会把自己拖下水,被他一句“你说呢″给挑眉反问回来。
封砚牵了牵唇角,没搭腔,随手把手机递还给她。在戚柠伸手去接的瞬间,他捏着手机角的指腹轻微下压,加了点力道,往后撤了下,没让她成功取走。这耍赖的动作,也将她视线牵了过来。
封少爷终于腾出心情,回答她刚才那个无聊的问题。他眉梢轻抬,勾唇笑时眼底藏着坏:“当、然、不、会。”
答案好像也不算很意外。
戚柠乖乖“哦"了声,挪开视线,没再多说什么。“号码需要我帮你拉黑么?”
“不用,“戚柠摇摇头,“我自己来。”
说着,从封砚手里接过手机,她真就被他牵着鼻子走,当着他的面操作,将陆泽川的手机号拖进黑名单。封砚又说:“把他号码给我。”
戚柠低头对着屏幕,一个数一个数报给他听。等他存进手机,她才迟钝地产生疑问:“你要他手机号干什么?”
封砚悠悠扫她一眼:“你说呢?”
戚柠:”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
无非是跟陆泽川讨论照片的赔偿事宜。
既不是她的照片,也不是她拿的,戚柠人小力微,没能力多管闲事自讨没趣。
她略显拙劣地偏移话题:“好像起风了,天气预报说十二点还有雨。”
显然讨论天气并不是随时随地都能拎出来用的万能金句,这话一出,格外有赶客的意思。
封砚没有纠缠话题,冲戚兔兔招招手,“那我先带Rabbitsen回去了。”
没想到,刚还独自玩得不亦乐乎的戚兔兔,听到自己名字,瞬间警觉地弹跳起来。
一个翻滚扑腾,藏到戚柠腿后。
确认狗身安全后,又狗仗人势地探出头,冲封砚汪汪两声。
那嫌弃的姿态。
怎么听都像是在赶他走。
封砚没什么好脸色地跟它谈判:“乖乖跟我回家,明天给你炖大棒骨。”
“大棒骨"三个字起了作用,戚兔兔耳朵唰地竖起来,看看他又看看戚柠,有那么点动摇的意思。“两根。”封砚加重砝码。
戚兔兔没抵过诱惑,一步三回头,朝封砚挪了过去。戚柠见状,嘴角噙笑,弯腰对它挥了挥手:“晚安,有机会再见啦。”
话没说完,戚兔兔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猛地一下又趴地上了。
任封砚再怎么威逼利诱,它自岿然不为所动。一人一狗陷入僵持。
戚柠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要不让它今晚呆在我这儿?”
“你确定?它脾气倔得很,睡觉认床,需要专用安抚垫,偶尔垫子洗了,换个别的都要不依不饶闹上半天。”戚柠想说:那可以先把垫子拿过来,让它暂时在这边用一晚。
总比现在两相对峙僵持着强。
但封砚又质疑地问:“而且,你这边有帮它洗澡的东西吗?你知道怎么帮它洗澡,怎么吹干毛发?”戚柠闭嘴了。
她蹲下来开始耐心劝戚兔兔,让它听话跟封砚回家。戚兔兔双耳紧闭。
戚柠嘴上劝不动,不得不上手尝试,她原本想摸摸它的脑袋,不知怎么扯到了牵引绳。
像是触发某种机关,戚兔兔立马站了起来,摆出副要跟着她走的姿态。
戚柠只好询问它:“不然,我送你回去?”戚兔兔继续贴着她的腿站着,没再死犟,看起来有几分意向。
戚柠目光落在封砚身上,无声征求他意见,得到同意后。
她跟在他后边,牵着戚兔兔不紧不慢往隔壁走。时间临近零点。天气不好,没什么可外出消遣的夜间活动,整个城市酣然陷入沉睡。
路灯下,两人一狗的影子被拖得很长,距离忽近忽远,全因戚兔兔扯着牵引绳,兴奋地扑来扑去捉蜻蜓。戚柠抬头看看天,没话找话:“应该真的要下雨了。”哪句谚语说的来着,蜻蜓低飞江湖畔,即将有雨在眼月」。
封砚"嗯”一声,打开院门。
戚兔兔这会儿不扭捏了,嗖地一下,抢先拖着戚柠窜了进去。
封砚家院子内的陈设没什么太大变化,跟记忆中相差不大。
戚柠无意识地四下环顾。
院子东南角,戚兔兔的专属通道周围,之前是围了一小片花圃,现在花草全被拔光,地上泥土松软湿润,角落隐约陷着几枚人类的脚印。
不远处贴墙竖了把小铲,矮墙上方,不知道从哪儿扯过来一只简陋的灯泡。
长得有点类似不久前,她环膝坐在落地窗前,发呆时盯着的那只?
戚柠眨眨眼。
面前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像是,今晚封砚按捺不住体内独属于中国人的种地基因,勤劳过度,连夜给花圃松土。而且他因洗澡晚到也有了解释。
毕竟是在刨土,难免弄得满身泥泞,以封少爷的洁癖劲儿,只洗了二十分钟的澡,已经很够意思。她思维漫无边际发散着。
忽听耳边传来一声懒懒淡淡的催促:“不是说马上要下雨么?”
戚柠疑惑抬头。
封砚眉心微拧,目光寡淡,意味不明地扫过来一眼,散漫语调中蕴着明显的质疑,不轻不重拎出后半句:“走路这么磨蹭,别是想趁下大雨,故意赖在我家不走吧?”
戚柠:”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呼应他这句话,下一秒,两人一狗刚踏上入户台阶,就听身后哗啦一声响。
暴雨突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