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Act 35
这幅《Gravity and Grace》设有专属的独立展厅。从展览的设计规划上,足以可见策展人对这幅作品的偏爱。专属展厅排除了来自外界的诸多干扰，为观众欣赏作品提供了一个相对封闭的沉浸式环境。穿过狭长的走廊，一侧的墙壁上按照年份的时间轴,书写了艺术家本人的生平简介。
通过特别设计的动线引导,.
一路走过来,尽头是窄小的展厅入口，营造出了“仿佛若有光”的氛围。入口窄小,内里却别有洞天。
进入展厅后，宋敏行立刻为这大到几乎称得上"奢侈”的空间惊讶。
而几乎是和《Gravity and Grace》打的第一个照面,她就被它震慑住了心神。
伟大的艺术品往往好似藏着一只无形的巨大手掌，能挣脱画框的束缚，伸出来，紧紧攥住观者的眼和心。因为展厨很全她和它秦敏行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向它走去。没较远的距离。
这是一幅巨幅作品。
独立的世界。
它像一座静默的山,屹立于这个幽静的封闭空间，仿佛是一个大面积冷色调的深色块，覆盖了整个画面。发加重了沉闷的窒息感。
粗犷疏放的涂抹方式，模糊了边缘,层层叠加的晦暗色彩，愈在强烈的视觉震撼之外,是极具分量，沉沉压在心头的压迫感。人们生活在地球上，无时无刻不受到"重力”的影响。但很多时候，正是大自然恒常性的存在,让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会无意识地忽视它。
每时每刻都处于重力之中的人们,什么时候会最强烈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这是宋敏行见到这幅画之前,对于这个名字产生的疑问。她不知道答案。
但所有见到《Gravity and Grace》的人，都会在这一瞬间，深切地感受到"重力”的存在。
沉重的色彩以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呼啸着迎面向下压迫而来。
而展厅偏暗的光线，在视觉上更加增强了这一份冲击力。"重力'
在这样的表达语境下，几乎是代表着毁灭性。让人既畏惧于它的威严与肃穆，又情不自禁地向它走去。如同漩涡。
缀有柔和明亮的色彩。
走近之后，宋敏行才发现在大面积的森冷色块之中，其实点对立呈现出来的效果，就像是从最幽深的黑暗里透出来一点希望的微光。
也许，这就是“恩慈”。
宋敏行心想。
贯穿于整个展厅，那些烈烈的呼啸风声仿佛在这一刹那停止了。
缓缓流淌的时间中，唯有宁静。并非单纯的宁静，而是酝酿着无声的风暴。欣赏画作的过程，仿佛是一场与艺术家本人的私人对话。宋敏行不知道她在这个展厅呆了多久，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在了休息区的沙发上。
那间独立的展厅连接着美术馆的休息区。而《Gravity and Grace》也的确是一副看完了需要一定时间的休息，来平复剧烈情绪起伏的作品。陪同宋敏行和沈甜随行的是，美术馆的馆长。男人已经不年轻了，但保养得很好，气质优雅，对于艺术拥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但这一路上对于艺术作品前世今生侃侃而谈的馆长，却在《Gravity and Grace》的面前，自始至终保持了绝对的沉默。“感觉如何?‘
一道女声响起，打破了寂静。
来人是一名飒爽干练的女士。
从馆长的态度中可以看出来，这位应该就是美术馆的实际拥有者了。
“Valeria，”沈甜惊讶于她竟然亲自到场，“你怎么过来了?‘虽然说两个人按照同辈相交，沈甜用“朋友”来概括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实际上Valeria年长他十岁，她本人很爱和年轻的孩子们交朋友。
沈甜站在中间，为宋敏行和Valeria互相介绍了彼此。Valeria很有风度，作为美术馆的主人，她似乎格外重视他们看展的体验。
在一番礼节性的对话往来后，Valeria特别地询问了宋敏行对于《Gravity and Grace》的看法。一开始沈甜好奇她为什么会亲自过来。Valeria看了一
眼馆长。
这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得力助手，也是她们家的白手套之一，
但是要他陪同重要客户讲解赵九思的作品，她仍然不放心。男人懂什么艺术?又能有什么见解呢?只是碍于同样性别为男的沈甜也在这儿，她到底还是尊重他的母亲的，于是Valeria把这句话咽了回去，转而问起沈甜身旁的宋敏行。
“沉重，模糊，压抑。
宋敏行脱口而出。
评价《Gravity and Grace》，她给出来的一连三个词都是偏向负面的。
沈甜在一旁听得心惊。
他的视线在Valeria和宋敏行之间来回，斟酌着要不要开口调解。
负面舆论的Valeria，这一次却没有愠怒。但出乎意料的是，自从接管母亲事业之后，强势清洗赵九思“嗯，很不错。还有吗?’
她甚至语气温和地引导宋敏行说出更多的看法。宋敏行迟疑了一下:“其实我不太确定画家想要表达的......”"没关系，说你的感受就好了。
比起艰深的哲学概念...
宋敏行在来之前，有简单了解过和画作同名的哲学著作，但“我感觉到了
她沉吟。
虽然现在已经离开了展厅，但想起那幅巨幅画作，宋敏行仍然处于一种"心有余悸"的状态之中。“铺天盖地的绝望，排山倒海的，能够覆灭一切的，不可阻挡的自然的力量。
"但是，就是在这样洪水灭世一般的绝望之中，仍然看到了一点希望，
赵也许
也许这就是上帝的恩慈?”
关事迹，倒是更像个无神论者。信仰上帝吗?
宋敏行不知道，
但看她的成长经历和相
这一回，Valeria倒是真的有点惊讶了。"你竟然真的看出来了
Valeria扬起眉毛，礼貌性的温和笑容里浸润了真意。“不过，不是上帝，是人。
不是上帝的恩惠
是人间力量的恩慈。
Valeria邀请他们晚酌一杯，顺带一起聊了聊赵九思和她的《Gravity and Grace》，主要是她和宋敏行对话，沈甜旁听。"未来十年，她会是当代最好也最坏的艺术家。"Valeria饮了一口威士忌。
“这是我母亲曾经对她的期许。”聊天中，Valeria谈到赵九思之前在大学里读的是数学专业。很多人在第一次得知这件事时，都对此流露出震惊，但是宋敏行的反应却十分平静淡然。
她接受得很快，并表示理解:
“因为数学也是一门艺术啊。
“非常美丽的.....艺术。’
宋敏行轻声说。
并且数学也是抽象的。
宋敏行知道了这个背景之后，好像也更能从另一个层面解读赵九思的作品了。
某个一瞬间，Valeria感觉到了重力与恩慈。..原来是这样。'
Valeria笑了笑，低垂着眼，注视着玻璃酒杯。“我的母亲发掘了她，培养了她，我看着她成长，但是时至今日，我仍然不理解她。
不知道是不是宋敏行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一刻Valeria看她的眼神里竟然有一丝羡慕。
可怎么会呢?
尽管自谦不理解，但Valeria肯定是这个世界上距离艺术家本人最近的那个人吧。
最后，Valeria送别宋敏行和沈甜。“欢迎下次再来。’
Valeria把她的名片递给了宋敏行。"不需要再通过沈甜。
“到时候，你可以直接联系我。“我想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Valeria在夜风中莞尔一笑。
“如果有机会见面，九思应该也会和你很投契的。”Valeria是具有精英感的成熟商人。在她身上，属于“商人”的气质很重。但一旦谈及赵九思，她总是会
显露出难得的真诚与真挚。
宋敏行点头后，Valeria又对沈甜说道:“麻烦代我，向你的母亲问好吧。’沈甜顿时了然。
本来今晚完全无须Valeria专程前来亲自作陪，他一直感到有点纳闷。
她是为了这最后一句话，才特地来的。Valeria待赵九思，当真是.....尽心尽力。沈甜自己的母亲待他，都未必有这样的尽心。而沈甜自认，他大抵也只有对待宋敏行的事情，才会这么认真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无言。
眼看着距离分别的时刻越来越近，终究是宋敏行叹息一声，开口了:
“我一直在等，你会什么时候问呢?’她主动拿出了两部手机。
一部是她当初入职晨星时，沈甜送的。另一部则是她的旧手机，屏幕一角碎成了蜘蛛网，还继续在岗位上承担通讯职能，发挥着余光余热。她当时就是把它留在了酒店房间，才让阮软接到了那通沈甜的来电。沈甜的视线停驻在那部旧手机上。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念旧。沈甜心想。只是不知道，如今她念的旧里面，会不会有他?沈甜从前总是对青梅竹马和她一起长大的许昭充满着忌惮的敌意。
可现在，她的身边新人层出不穷，终于也轮到他成了旧人。他宁愿自己郁结于心，也没有开口问宋敏行，是因为他没有身份问。
谁"的时候，沈甜只能落荒而逃。他没有身份，所以在电话对面那个年轻的男学生质问"你是宋敏行愿意主动解释，沈甜是惊讶的，喜悦的，但在这稍纵即逝的幸福背后，内心深处那些更加隐秘的不安，从未消失。但他压下了这份不安，扬起笑靥:“既然提起了竞赛，那么让我来猜一猜，你们小组选择的题目吧。
橥暴跑选翁被憝时，沈甜也阅读了全部的题目。“我猜，你们最后选择了问题D，是吗?"宋敏行微微讶然。
她的表情已经揭示了答案。
“你是怎么想到的?”宋敏行问。沈甜轻轻一笑:
“因为问题D最难，最复杂，也最特别，最具挑战性。”“最重要的是，它最能引起.....你的兴趣。”他轻声道。而和宋敏行一起组队的队友，应当也是和她志同道合的人。所以沈甜依此做了推测。
问题D要求在最复杂困难的情形之中，寻求多方平衡的最优解。
他想她最后一定成功带领整个团队，找出了问题的最优解。沈甜没有说出口的是，这道题目同样拯救了他。诚然她的身边青春漂亮、温柔懂事的男孩层出不穷。然而年轻的没有他温柔，温柔的没有他漂亮，漂亮的没有他有钱，有钱的则未必是和他一样的独生男.倘若有姊妹，纵使家财万贯，也与男孩无关。他可以像Valeria支持赵九思那样，提供给宋敏行永恒不倒的扶持。
有情感上的价值。
沈甜甚至自信他可以做的比Valeria更多，因为他能给予的还沈甜不完美。
然而他相信，他是最适合的。
傳焦驫金轰培养，需要长年累月的相处和磨合，上帝待他刻薄残忍，
天降
了一个完美男人。
那个人的
属性再完美，可他知道宋敏行在饮食上的偏好吗?知道宋敏行在生活里的小习惯吗?
不用言语，他能仅仅凭借默契，心领神会宋敏行的想法和需求吗?
打造这些基础需要时间，需要精力。人生的推进，越来越多的事
随着年龄的增加，事业的发展，情会分去时间和精力，结识新人的“成本”太高了0艺术家从未试图了解过他们的灵魂。就像赵九思身边那么多拥有美丽皮囊的缪斯，可高高在上的缪斯千千万，伯乐有且只有一个。沈甜努力做得比Valeria更好。
因此，综上所述，沈甜有理由去相信，他会成为她的最优解。周三和周四，是宋敏行固定的志愿者活动日。这是一家公益性质的社区服务机构，免费在放学后代替家长托管孩子，辅导功课和作业，陪同阅读和做手工，有时候也会提供晚餐，定期举行主题活动。
他们中的大多数，是由于双职工家庭的母父没有时间和精力看顾孩子。
宋敏行和江凌云是学生兼职的志愿者。常驻的工作人员由长期的志愿者组成。有一部分是离退休的老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另一方面，这些孩子们也为他们晚年的生活带来了欢笑和乐趣。这一天傍晚，看着光影之中嬉戏的孩子们，宋敏行再次想起了赵九思和她的《Gravity and Grace》。奔的期間a的男亲过之不发生了地震海啸的贫穷落后的岛，赵九思陷入了一段沉寂期。国。在那里，赵九思担任了灾后援建的志愿者。每时每刻都处于重力之中的人们，什么时候会最强烈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当地震和海啸发生时。
回来之后，赵九思创作了这一幅《Gravityand Grace》。“她说，因为.....想为孩子们做些什么。Valeria阐述赵九思的创作初衷。而这个作品得到的所有收入，都会捐给受灾儿童。这个创作背景和捐助事项并没有对外公布。因此Valeria那个时候，才那么惊讶于宋敏行说的话。她出于直觉的解读，非常贴近赵九思的内心世界。而在某个时刻，这句话似乎也成为了宋敏行的初衷。--因为......想为孩子们做些什么。个小女孩拿着上周五遇到的问题，跑过来，热情地抱了一下宋敏行。
因为宋敏行只有周三和周四来，所以她的这个问题积攒了五天。
宋敏行并没有“解决”问题。
因为在她看来，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所以她只是停下来，和她一起梳理了问题，分享了她的经历和看法。
“大人也会不知道答案吗?”小女孩好奇。“是啊。
关于这个世界，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和不解。小姑娘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总是想要......做的更多一点。”望着小姑娘跑跳着离开的身影，宋敏行喃喃自语。她的声音很轻，一旁的江凌云没有听清，疑惑地“嗯?”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