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蛛网
蜻蜓点水般地一吻,言亭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看不见的胶带紧紧缠住了,不然他怎会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见他神情呆滞,程秋来若无其事继续播放起了电影。屏幕上,电影已经进入尾声,言亭拿着剑与数十名黑衣人在竹林中激烈战斗着,一时间,黑云倾覆,狂风卷着沾血的竹叶呼啸嘶鸣,年轻的少侠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踱步至山巅,自此功成,天下无双。片尾曲响起,程秋来感慨不已。
有一说一,这电影拍的确实不错。
久坐腿麻,程秋来端着杯子起身打算倒杯水喝。忽然,言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老大,你刚刚是不是亲我了?”程秋来:“有吗?”
一瞬间,言亭也不确定了,踟蹰良久道:“…要不,我们看看监控……程秋来笑容一僵,无奈坐回座位上:“不用看,我亲了。”言亭心脏狂跳,“那…是什么意思?”
程秋来眉头微蹙,纠结了一会儿道:“意思就是,我以后不会再跟任何人交往,不会再带任何人回来,也不会跟任何人结婚……这话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是亭亭,其实我…”
对上言亭期待地目光,程秋来又哑火了,垂头丧气道:“…算了,没什么。″
言亭眼神瞬间冷下来,一声不吭地起身走到门口,唰一下把卷帘门拉下来锁上了。
没了自然光的加持,店里瞬间一片幽暗。
“现在没人会突然进来了。“言亭走回她身边,认真看着她道:“老大,请你把刚刚的话说完。”
程秋来已经后悔方才一时失控做出的冒失举动了,可惜现在为时已晚,言亭有多执着于那个答案,她是懂得。
那种事,叫她怎么承认啊。
他可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
言亭从没见过她这幅生无可恋的模样,他也不敢逼她太狠,索性小声替她说了:“老大,你是不是想说,其实你,也喜欢我?”程秋来佯装镇定道:“当然,你是我最优秀的作品,我以你为骄傲。”可那一吻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言亭红着眼睛,声音近乎祈求:“老大,快点承认吧,求你…程秋来:“亭亭,我喜欢你。”
言亭:“不是这种喜欢,是那种喜欢。”
程秋来愈发不耐:“反正都是喜欢,有区别吗?”言亭半蹲在她面前,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安静趴在她腿上,像小时候撒娇那样抬头看着她笑。
程秋来享受此刻的温馨静默,言亭依赖乖巧的模样直击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于是她低头回应他的目光,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老大……
“嗯。”
“你想跟我做吗。”
胶带似乎又转移到程秋来身上,她的手僵在半空,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可剧烈的心跳比她先证实,方才并非幻听。膝上天真无邪的笑脸逐渐变得妖治陌生,程秋来脸色先是一白,随即咬牙切齿,抓住他的头发将他从腿上掀了下去。“滚。”
言亭索性就坐到地上,神情无惧:“老大,咱俩知根知底,谈纯爱有点搞笑了……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自从懂事以来,除了挨打或者打人,从没被别人碰过…那种事,也从没幻想过跟别人。”“亭亭,站在我的角度,对你产生那种感情是不对的。“程秋来深吸一口气道:“很畸形,我很愧疚。”
“可我不觉得。"言亭思考了一会儿,紧蹙的眉头忽然舒展开,笑的很甜:“大概因为,我早就喜欢你了。”
在封闭幽暗的环境中跟言亭的这番对话令程秋来口干舌燥,她没勇气问言亭,早,是多早,无论言亭作出怎样的答复,都会令她抓狂。就算是双向奔赴,依旧无解。
早知道会引发如此灾难的后果,程秋来绝不会亲他那一下。“老大,你可以试试跟我交往嘛?“言亭轻声道:“我们可以什么都不做,我只是想,换种身份陪在你身边…被你承认的,唯一的身份。”崩溃之后,程秋来绝望又疲惫,揉了揉额头叹道:“亭亭,我大你太多岁了……”
“可是你留下我那年,也才二十岁。“言亭认真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二十岁的样子,现在是,以后也是,永远都是。”从她牵起他的手,将他从董耀辉身边带走的那一刻起,她便是他此生唯一的神明。
程秋来眸光晦暗,沉默着抬手抚上他脸颊,用指尖挑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良久后发出一声轻叹,“总之,学业是一定要完成的……”言亭凝视着她的双眼,一颗心紧张地快要跳出胸腔,这一刻,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遵命,老大。”
早知道程秋来会答应,言亭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什么都不做,只是换种身份之类的话。
他可太想跟她做点什么了。
而他的小心思,程秋来也是再清楚不过,就像他说的一样,俩人知根知底,谁都不是纯洁的人。
自从确定了关系,他们之间的沟通明显变少,除非工作需要,否则一句话也不说。
可这跟之前的冷漠不一样,仅仅一个不经意的对视,就能让言亭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她现在不止是他的家人,朋友,老师,他们现在在交往呢。店里有生意时,程秋来在操作台前忙碌着,言亭便打着帮忙的名义往她身边凑,故意递一些没用的东西过去,惹她无奈发声,“亭亭……别给我捣乱,你没事做的话,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
言亭欲言又止,最终鼓了鼓腮帮子默默走开。他觉得程秋来一定是故意的,明知道他要返校了,偏偏在这几天主动联系客户接了好多单子,还订了好多花材,一天下来俩人都没个闲下来的时候。虽然他没有谈过恋爱,但总觉得谈恋爱也不该是这样的呀。于是,言亭开始摆烂了。
上午起的比程秋来还晚,三餐随随便便对付过去,除非程秋来先命令他,否则他不再主动去做任何事,送货,打扫卫生,处理花材,全成了程秋来一个人的活,而他,只负责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盯着她看。两天过去,程秋来总算顶不住了,她走到沙发前边,盯着一脸无辜的言亭道:“亭亭,店里有一只猫就够了,实在没力气,你可以上楼休息,而不是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
言亭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笑吟吟道:“好啊,那我来当猫。“随后指了指猫爬架上的小花,“让它去干活。”
“渍一一”程秋来无奈道:“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说出来。”“我怎么会对你有意见……只是觉得,老大你似乎还没适应我们之间的关系。“言亭殷勤道:“不用我再提醒吧?”程秋来双手环臂看着他轻笑:“不是你自己说的,只要换种身份就行吗。”言亭脸色一变,索性开始耍无赖:“不行,现在我想要更多。”程秋来:“比如?”
言亭鼓起勇气抬头看她,脸颊微微泛红:“比如……老大,你什么时候还会亲我?”
从小到大,程秋来对他有求必应。
这次他做好了充足准备,亲眼看着程秋来缓缓俯身朝他靠近,然而熟悉的柔软和温度仅仅持续了一瞬,便荡然无存。满足了某人愿望,程秋来正要离开,忽然被言亭猛地拽住了胳膊,她一个没站稳,直接跌坐在他腿上,下一秒,被一双有力地臂膀紧紧圈住。这不再是小孩子纤细地胳膊,而是令她无力挣脱的钢索。言亭偎在她耳畔,声音轻如蚊呐,“我们就不能亲久一点吗……”“你是我的老师,现在,我想你教我点,花艺以外的东西。”“那好吧。“程秋来捧着他的脸,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花香飘到他灵魂深处,“不过,今天只教这一项,你要认真的学。”说完,再次覆上那双诱人红唇。
程秋来并不是毫无经验,反之,她吻技娴熟。可一想到此刻吻的人是言亭,她便抑制不住地紧张,且小心翼翼,唯恐碰坏了心尖上的珍宝。
因为是坐在他身上,程秋来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愈发滚烫的体温和颤栗的身躯暗示着他快要到达极限。
于是纠缠的唇齿缓缓分开,拉出一道透明丝线。言亭像是痛哭过一场,脸颊和眼周已然呈深红色,眸中水光泛红,大口喘息,浑身瘫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却仍不愿将她放开。这样销魂悱恻的梦,他做过无数次。
“还想…要。“言亭半闭着眼睛抬头,再次贪婪地追逐她的唇,“老大,你好甜……
第二回合,言亭掌握了精髓,格外主动,侵略性十足。程秋来不清楚他克制有几成,只是环着自己腰身的那双手颤抖不止又不曾逾越半分。
明明已经忍的相当难受了。
他对她的敬畏之心尚在。
程秋来不经意笑了下,唇齿纠缠未停,停放在他肩头的手却顺着胸膛缓缓下移。
言亭身躯先是一僵,似是预感到什么,整个人都绷紧了。从小到大,若是问他对程秋来印象最深的是什么,他会回答,是她的手。作为一名花艺师,就算工作时戴着厚厚的手套,也不可避免的会受伤,跟在她身边当学徒这些年,他深有体会。
小时候她在操作台前忙,他就安静地站在一边看,她的手白皙修长,指甲饱满光洁,是健康的淡粉色,与花打交道这些年她手上多出不少小口子,但大者都在不起眼的位置,若是细看,才能看见一道道浅疤,像树木截层的年轮一样,是时光颁发给她的勋章。
后来,在成长的过程中,他又无数次去看她的手,上边的小口子多了,却依旧不影响它的美丽,他曾享受过它慈爱的触摸,拥抱,也曾目睹它穿过程秋来的秀发,掠过衣服上的纽扣拉链,或者将提着的重物放下,变戏法似地拿出一包糖炒栗子给他。
他当然也清楚,那双手的魔力不止于此,却从来不敢奢望。程秋来将他握住的那一刻,似有无数道烟花在脑子里同时炸开,炸断了他的每一根神经,四散迸溅的火花照亮了内心每一处黑暗荒芜的角落,一点一滴,一幕幕,都是与她有关的,二人相依为命的回忆。感受着此刻她给予的温柔爱意,言亭贪婪地吻着她的脖颈,一边流泪一边大口喘息。
“老大…老大……
呻吟越来越喑哑无力,程秋来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安慰他:“没事的,亭亭……
听到她的回应,言亭顿时感到格外安心。
绝境到来之际,他再次抱紧了她。
时间仿佛停滞,静籁无声的天地里,唯有默默绽放的玫瑰,香味格外浓郁。程秋来缓缓抽出手,欣赏着黏附在指间密集浓郁的白色蛛网,神情恍惚。在言亭的注视中,她轻轻舔了下湿透的指腹。“亭亭,你也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