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质问
江辞宁瞳孔一缩,头皮霎时炸开。唇角微凉,舌尖滚烫,他笨拙地像是初学展翅的雏鸟,在她脸颊上辗转研磨,轻轻吻去泪痕。
有侍卫以刀戟划过墙壁。
金石震动声顺着墙缝传到暗室,传到以背抵墙的谢尘安身上。酥麻之感攀上背脊,渗入骨缝,他微微战栗,抓着江辞宁的手收紧,,紧得像是要在她身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两人呼吸都乱了。
的鹤,下意识微微仰起修长的脖颈。暗室中的空气似是被寸寸挤压,江辞宁呼吸不畅,似是溺水谢尘安忽然放开她。
他低垂眉眼,面色清冷,唇却因为方才的吸吮泛着妖异的红。宁下意思避开他的视线,面色涨红,喃喃出声:“谢先生....他的眸色太深,似是暗流涌动的河,又如深不见底的渊,江辞谢尘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压在她唇上:“嘘--’“他们还没走。’
江辞宁挣扎了片刻,用眼神示意他放开她。谢尘安不为所动,沉静而认真地凝视着她。江辞宁生出一种错觉。
她便如落入猎网的猎物,而谢尘安,便是手执猎网的猎人。他又在思索什么?
他在端详什么?
江辞宁不敢看他的眼,只好用力撑着他的肩,好让两人之间保持着距离。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至外面彻底安静下来,谢尘安才松开了她。江辞宁慌不择路,伸手去摸暗室墙壁,她要找到机关,她要出去。
谢尘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暗室中有埋伏,你若是想误触,便继续。
我们可以出去了。
江辞宁愣住,她放开手,回头道:“谢先生,暗卫已经撤走,谢尘安淡淡道:“暗室每开启一次,要隔半个时辰才能开启第二次。
江辞宁呼吸一凝。
她缓缓回身,将自己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竭力平静道:“那我们就在此处等等。”
谢尘安看她一眼,走到一旁的美人榻上坐定,“不过来?”江辞宁扯出一个笑:“我就在这里。”回答她的是一声喑哑的笑。
生命危险来看燕帝,却连挨着我坐一下都不愿么。“为了回宫,殿下宁愿蛰伏在青玄宫当一个宫女,又宁愿冒着江辞宁愣了下,摇头:“不是..
“殿下。”他忽然语气认真地唤她。江辞宁倚着墙壁,看向他。
暗室四角的夜明珠如同苍凉的月,将他的背脊弧线勾勒得无比清晰。
能分给两个人?
他偏头看她,表情隐在一片暗色之中:“人只有一颗心,如何江辞宁眼角一跳,似是被戳中隐秘的心事。她面无表情看向谢尘安:“先生在说什么,辞宁不懂。”“你动情了。’
他忽然起身,一步步朝着她走过来:“就在方才。”暗色的影张牙舞爪,一点点攀上她的裙摆。江辞宁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却发现已是退无可退。她的手掌撑住墙壁,仰头看向逼近她的人。来搪塞我。
谢尘安将她囚禁在方寸之间:“殿下这一次,又要以什么理由“朝臣与宫妃?”
“师生不可逾矩?"
开始就是个错误。
他似乎在笑,一双眼却又毫无笑意:“殿下来大燕和亲,从一他忽然抬起手,似要触碰她的脸。这是一个极富侵占性的动作,江辞宁眼睫颤抖,偏偏抬起下巴与他对视。
然而他的手只擦着她的脸颊而过,触上她头顶一个地方。墙壁松动,一条细缝在她身后露出。"半个时辰的事,是我骗你的。’下若是想瞧,便瞧仔细了。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吐出的字句却冰冷:“燕帝就躺在那,殿“殿下看不到他骨子里的卑劣,却能看清楚他身体上的残缺。”谢尘安的话太过刻薄,叫江辞宁不由微微蹙起眉头。暗门就在身后,江辞宁能看到床榻上燕帝的衣角。有的疑问在心底积压久了,总有爆发的时候。意,他不是.
江辞宁没忍住,问他:“谢先生为何对燕帝怀着那么大的恶他不是你的血亲么?
江辞宁没说出后半句话。
谢尘安笑了下,“恶意?”
”你以为那些有关他的传闻都是凭空捏造而出的么。江辞宁记得他们在山谷中曾探讨过此事,眼下也不想听他再说第二遍,打断他:“谢先生说的,我都知道。"我并不想为他辩解什么,可是谢先生.....”谢先生却用这般刻薄的话来评价一个人...她沉默片刻,还是说出日:“至少他脸上的伤,并非他所愿,她似在喃喃自语:“谢先生含霜履雪,渊淳岳峙,不该是这样的。
含霜履雪,渊亭岳峙。
谢尘安一愣。
他齿间辗转这几个字,忽然笑起来。只是笑声像是被埋在胸膛中,倒有些闷闷的苦涩。“殿下看人是不大准的。’
他表情极淡,淡得仿佛青石之上就要消逝的积雪。“谢某之卑劣,殿下从未窥见。”江辞宁只觉他今夜举止反常,此时既已确认了燕帝的长相,江辞宁也不愿在此处与他纠缠。人,相处久了,我自会知道。
她刻意结束话题:“世人皆道日久见人心,谢先生是什么样的“谢先生,方才打草惊蛇,我们还是快些离开为好。”她意有所指道:“你我都不是该出现在此处的人。”她说完话,手指轻轻搭上暗门。方才被困在暗室中,她听见侍卫们被调遣到另外一个方向的命令。
谢尘安不可能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既然出现在这里,说明他已经做好万全之策。
到其他地方去了。
结合他方才嚣张打开暗门的举动,只能说明外面的人都被引江辞宁没有过多犹豫,推开了暗门。果然外面除了燕帝,并没有其他人。江辞宁悄无声息借由软帐躲到屏风之后,警惕地观察着,确认没有危险后,率先离开。
走到燕帝榻边,摘下他的面具。谢尘安立在暗门旁,目送她的背影消逝在暗色之中,才缓缓躺在榻上之人,的确是萧翊。
他凝望着那张疤痕纵横的脸,像是要透过他看另一个人。许久之后,他才将一粒通体乌黑的药丸送入他口中。或许是夜色黯淡,或许是萧翊因为病痛的折磨脱了相,也或许是因为江辞宁太过仓促
总归江辞宁没有注意到,萧翊和谢尘安有三分相似的眉眼。青玄宫中,兰妃彻夜未眠。
直至有人轻轻推开门,兰妃倏然起身。更深露重,江辞宁的长睫似被雾气染湿。兰妃快步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可还顺利?有没有人发现你?”江辞宁点头:“一切顺利。”
兰妃松了一口气,表情却又渐渐绷紧。江辞宁明白她在为什么紧张,她率先开口:“我看见燕帝的脸了。
兰妃定定看着她,抓住她胳膊的手也变得用力。“他脸上有许多疤痕。”
人....脸上没有疤。
兰妃有一瞬的恍惚,像是希望被打破,摇着头喃喃道:“那个当时她虽然意识迷离,记忆中男人的长相也有些模糊不清,但对方脸上有没有疤,她还是分得清的。江辞宁沉吟不语。
兰妃瘫坐在一旁,眼底渐渐浮现出泪意,却强忍着难过说:"辞宁,劳你冒险走了一趟。
江辞宁忽然开口:“阿蕙,眼见不一定为实。”兰妃一愣,抬起头来愕然看着她。江辞宁不能将梦中谢尘安扶持幼帝登基一事告诉她,自然也不能将关于兰妃腹中孩子身份的猜测告诉她。她只能模棱两可道:“燕帝如今落在曹家手里,自然不能露出破绽。
能够以假乱真的。
“我听闻有人能易容成他人的相貌,那么做几道疤,也完全是兰妃犹豫片刻,道:“可是燕帝当年.....听说他是以匕首自毁容貌,许多宫人都亲眼瞧见。
那一夜燕帝在她背脊上勾勒的场景历历在目。江辞宁垂下眼睫
力P
以假乱真、混淆视听的招数,能用在旁人身上,就不能用在自己身上吗?
她笑了下:“阿蕙,我方才说了,眼见不一定为实。”兰妃眼底又渐渐燃起希望,她双手搭到小腹上,喃喃自语:"希望吧。
真相到底是什么,总会见个分晓。江辞宁凝视着她隆起的腹部,说着安慰的话:“你放心养胎,兰妃抬头对她感激道:“辞宁,谢谢你。"江辞宁笑了下,心底却涌起一种古怪的感觉。兰妃肚子里的,真的是燕帝的血脉吗?梦中她看得并不分明,只记得幼帝锦衣华服,是个芝兰玉树的小公子,却没仔细看他的长相。他的眉眼会长得像燕帝吗?“还是更像兰妃一些?江辞宁想起方才揭开面具的匆匆一眼。饶是伤疤纵横,却依然掩盖不住燕帝青隽的五官。娘亲,都会是好看的。
江辞宁的目光又落到兰妃脸上,无论这个孩子随了爹爹还是要不要下去歇息?
兰妃见江辞宁陷入恍惚,轻声喊她:“辞宁,你是不是累了,江辞宁回过神来,对她微笑:“的确有些累了。”她起身:“那就不打扰阿蕙休息了。”兰妃忙说:“哪里的话,今天辛苦你了,辞宁,你也快去歇息吧。
“你住的地方我都打点过了,不会有外人进去,你大可随心。”兰妃心细,给江辞宁安排的偏殿恐怕是除了青玄宫主殿最好的一间。
地方宽敞,殿门一合,独立于外,并且除了她们主仆三人,偏殿中没有其他宫人。
地方是足够安全私密的,可江辞宁躺在榻上,却盯着照进屋中的一道月光翻来覆去。
又是她挲羿案矗来他,上望的模棒.一会儿
江辞宁抬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感到无尽的疲惫。为什么所有人都有秘密?
就连她自己也是。
几场雨落下,大燕忽地入了秋。宫墙角落堆了厚厚的落叶,原本就冷清的皇宫更加寂寥。兰妃肚子越发大了,地上泥泞湿滑,她又是个好动的性子,每日总要在院子中走上几圈,宫人们俱都提心吊胆,生怕她一不小心摔了跌了。
江辞宁命人沿着她常走的路铺上一层草垫,有了草垫之后,哪怕下雨也不用担心地面湿滑了,只需经常更换,便可保障干净如
新。
就是草垫与这精美的宫殿格格不入,看上去不大雅观。兰妃倒是不在意这些,如今燕帝尤在病中,寿康宫更是整日大门紧闭,谁会这个时候来青玄宫,丑就丑,再不让她出去溜达,她都快要憋疯了。
先前来为兰妃保胎的太医依然秘密进出青玄宫,只是除此之外,却问不出什么。
“圣上命老臣竭尽所能,保娘娘和龙子无虞。’可是如今燕帝已然一天天衰败下去,所有人都做了心理准备。燕帝一旦驾崩,青玄宫又当如何?兰妃母子又当如何?没有人敢细想。
江辞宁期间又偷偷去崇政殿看过燕帝一次。这一次,江辞宁没有揭开他的面具,只静静立在床榻前看着他。
他更瘦了,露在外面的手透着冷灰色的、不祥的白。他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之上,像是一抹随时会消失的月光。-个将死的帝王,宫人自然也疏于服侍。他披散在枕上的长发已经微微凝结,像是多日没有清洗。原本洁白的寝袍也沾染了斑斑点点的水渍。或许是喂药时弄撒的。
江辞宁凝视着这个与她纠缠过深的青年,心想,难道梦中在她早早死去之后,他也遭受着这样的折磨么?他原本是多么喜洁之人。
梦中和他相处的片段,哪一次他不是沐浴更衣之后才开始批阅奏折?他所用之物,哪一件不是洁净如新,无半点污损。若这是他们的计划,那他对自己该有多么残忍,才愿意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