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协议第33条
第33章
苏慕微还不知道自己在一天内已经成了集团大厦里的名人。
她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黟黟一片。高楼的霓虹灯在夜空中闪烁，昭示着A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苏慕微睁开眼，自己正躺在一张单人床上，身上盖了层薄毯，外面隐约传来案案窣窣的翻阅文件声。她想起来自己跟着江宴时到他办公室。他看出自己的不自在，把她带到办公室里的休息隔间，告诉她累了可以休息。
苏慕微原本确实很紧张，毕竟这里可是他的公司，外面每一次有人进来她都提心吊胆，生怕被人发现江宴时“金屋藏娇″。
她本来只想躺一会，谁知道床的柔软度和家里的一模一样，连枕头的高度也和她睡的毫无差别。昨晚上的惊魂一夜着实让苏慕微耗尽心神，她原本只是想等江宴时忙完再说离开的事，没想到只是躺了一会儿便不省人事，一睡一下午。
苏慕微揉了揉脑袋，起身下床，在床尾看见一套叠放整齐的衣服。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拿起衣服走进卫生间换好，慢慢打开门走出去。
江宴时听见动静，抬头往前看，恰好对上苏慕微的目光。
“醒了？“他抬腕瞄了眼时间，随手关上电脑，“八点了，想吃点什么？”
他不说还好，一说苏慕微顿时感觉肚子空空，饥饿感瞬间侵蚀整个神经。
“都可以。"她现在恨不得能吃下一头牛。江宴时起身拿起黑皮座椅上的外套，示意她出门。“等等。"苏慕微返回休息室，把自己的乌龟睡衣拿上。这东西可不能被人发现。
大
为了快速填满饥肠辘辘的胃，苏慕微提议去吃烧烤。夜晚和烧烤是绝配。
坐在副驾驶上，她忽然叫了一声：“你能吃吗？”苏慕微想起查的有关他的病的资料，好像要忌口。江宴时眨了眨眼，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本想说没关系，话到嘴边却改成：“我不饿，随便吃点就行。”
苏慕微明白过来，这是不能吃的意思。
“那还是回家吃，随便下碗面。“她可做不到自己一人好吃的，江宴时在旁边看着。
“你想吃就吃，不用管我。“江宴时抬头透过后视镜扫了眼身边人，她的表情欲言又止。
他以为是苏慕微在纠结吃不吃烧烤的事，想起以前她最喜欢下了晚课溜出去学校后的小吃街上到处找吃的，那一路卖烧烤的小摊贩没一个不认识她。
江宴时自己口味偏清淡，不爱这些烧制重味的食物，却总是在她亮晶晶的双眸下偶尔吃上一口。他正准备告诉她不打紧，苏慕微却先一步开口。她问的时候语气很轻，但神情确实前所未有地认真：“你的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慕微心道不会是在学校就有了吧，她从前真的一点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她认识江宴时的时候他就是一副冷淡的样子，情绪稳定到告诉他明天世界末日也不会皱一皱眉头。除了那次去机场的乌龙，苏慕微鲜少看见他失控的样子。网上说，抑郁症的前期症状就是会对身边的人和事失去兴趣，无法感知快乐或者痛苦。
当时她看见这条时，第一反应是自己难道误会他了。苏慕微和江宴时提分手除了自身原因，异国原因，还有一个她难以启齿却横亘在心里的疙瘩。
说出去恐怕没有人会信，他们两个谈恋爱三年，从未发生过逾矩半步的事。
两人经常一起出去旅游，哪怕躺在一个被窝里他也像柳下惠一般完全不为所动，有很长一段时间苏慕微都陷入深深的挫败中。
江宴时即便给出的解释是想等婚后再进一步，但孤男寡女，深夜星空的总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也是苏慕微觉得自己对江宴时没有这么重要的原因之一，他对自己更多是一份责任。
江宴时是个非常遵守规则的人，他会做男朋友应该做的一切，却不会因为苏慕微而做什么。
现在想想，是不是当时的江宴时，其实已经有轻微抑郁症的征兆。苏慕微以为的他不在意，不感兴趣，只是因为他有病？
而自己作为他的女朋友，身边最亲近的人却没能发现。苏慕微开始自责，这种自责让她此刻羞愧得无地自容。面对苏慕微的提问，江宴时罕见地沉默了。这种沉默将两人周围的空气挤压得十分稀薄，苏慕微几乎快要喘不上气。
“如果有冒犯你，可以不用回答。"苏慕微赶紧找补。过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秒，也许几分钟，江宴时开口了。
“没有冒犯。”
“因为，我也不知道。”
江宴时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患上这个病，他甚至在发病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在国外留学时的记忆如此鲜明，生活中的种种细节无一不在告诉他苏慕微是他和以前出国留学的。他们在学校周围租了一间公寓，阳台种满玫瑰花。房间里的生活用品都是双人的，苏慕微不像其他女孩子喜欢粉色，她喜欢绿色，生机盎然的绿色。
绿色的餐盘，绿色的漱口杯，绿色的马克杯，还有放在床上绿色的小乌龟。
绿茶味的牙膏从中间开始挤，两头大中间瘪，而一旁的海盐牙膏则是从下而上，用完的地方被压得瘪瘪的。冰箱里有吃了一半的抹茶蛋糕。
而他不爱吃甜食。
屋子里甚至有她上课的书籍，扉页上写着"苏慕微”三个字。
她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写到最后一个字时总是潦草完事，与江宴时宛如印刷体的笔迹截然不同。这一切如此鲜活而真实，江宴时如何能不信？所以当有人来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幻觉，是他自己制造的假象时，他几乎崩溃。
车内的气氛陡然间温度骤降。
苏慕微感受到江宴时周围绕着一层巨大的悲伤和恐慌，似乎要将他吞噬殆尽。
她脱口而出：“没关系，不知道就不知道，会治好的。”
一时激动，苏慕微将手搭在江宴时的右臂上，而后又宛如触电般收回。
她脸颊骤然腾起热气，不自然地将头扭到窗户这一侧，假装看外面的霓虹灯景。
这次没等多久，江宴时出声了，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沙哑。
“回去煮面给你吃。”
明明他没有正面回应自己的问题，苏慕微的脸却烧得更厉害了。
回到公寓，江宴时迅速做好两碗面。
她碗里不仅有色泽金黄的流心煎蛋，还有一小块烤牛排，一根烤肠，而江宴时的碗里只有孤零零的几片青菜叶。“家里食材只有这么多，你将就着吃。”
苏慕微低声说了句谢谢，开始闷头吃饭。
临睡前，苏慕微三步一回头看着江宴时，脸上的表情明晃晃地表示对他的不放心。
“你晚上睡觉，要不别关房门了？”
苏慕微提出后立刻察觉到这句话有多暖昧，好像说得跟晚上去找他偷/情似的。
“我、我不是…"她慌忙解释：“我只是怕你万一发生什么事？”
江宴时昏倒在房间里怎么办？
苏慕微觉得今晚上她大抵会彻夜难眠。
江宴时抬眸，目光灼灼看着苏慕微，乌黑的瞳孔流动着危险的光芒。
“如果你不放心，不然你今晚来我房里睡？”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稳，表情自然，丝毫不觉得邀请成年男性邀请一个成年女性去自己房间代表着什么。或许他压根没有往那方面想。
然而苏慕微还是不可抑制地心跳骤停了一秒。“那也不用！"她慌不择路地往房间走，“如果有事你叫我一声。”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江宴时垂下眸，遮住一闪而过的失望。
两人各自回房，等到约莫九点，江宴时的房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打开门，苏慕微抱着枕头和被子，穿着连体绿色乌龟的站在外面，躲开江宴时居高临下的目光，小声嗫嚅道。“我晚上睡地上行吗?"苏慕微想着现在是夏天，打地铺也没关系。
江宴时没说话，而是将门打开，自己侧身示意她进去。苏慕微非常自觉地站在床头，正要把东西铺在他床边，被江宴时拦住。
“地上凉，睡床。”
苏慕微愣了一下，仰头看着江宴时。
房间里的白色的灯落在他的头发上，高挺的眉骨在眼窝处投下一团阴影，恰到好处地掩饰住他眸底的紧张。苏慕微：“不用！”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反倒有种心虚的意味，她慌忙找补：“我睡相不好，会打扰你的。”
从前江宴时就说过自己睡觉不老实，到底怎么不老实她也不清楚，反正她爸妈没嫌弃过。
江宴时摇头，表示没关系。
苏慕微可不像他一样能做到美色在侧，心如磐石。自己也没办法一下接受要再次和江宴时同床共枕的事实。
她指了指门口：“要不我还是回去，或者睡客厅。”如果江宴时有什么事，她能第一时间冲进来。话音刚落，她的头顶落下一道犀利的视线，刺得她忍不住缩着脖子。
“不可以。”
江宴时明确拒绝，还当着她的面关上门，甚至反锁。他也不给苏慕微再争辩的余地，径直拿起白橡木挂衣架上浴巾和浴袍往卫生间走。
卫生间内的水声浙淅沥沥地响起，苏慕微却一直站在原地。
她悄咪咪地打算溜之大吉，去开门发现锁是指纹锁。她出不去了。
苏慕微咬住下唇，有点不可思议地盯着卫生间的门。她这是，被关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