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轮转一圈的时间不算长，随着高度渐渐降低，两人下来的时候，陈郁发现旁边人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眉头微蹙，嘴唇紧抿，显然非常苦恼的样子。
陈郁转头看他：“你怎么了？”
碰上她的视线，又一副眼神躲闪的模样，“没。”
陈郁陷入不解：“不舒服吗？”
周琰比陈郁要高上一点，灯光朦胧，他低眸睨人，眼神里情绪复杂，表情欲言又止，“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陈郁表情更加疑惑：“说什么？”
周琰没吭声，只是眉眼微微压低，表情看起来似乎不太满意，提醒她：“你好好想想。”
陈郁抬眼与他对视：“谢谢你？”
周琰:“……”
他盯着陈郁看。
摩天轮的灯光闪烁着，在她脸上落下一道忽明忽暗的光采，灯光下，她的表情疑惑而不解，好似方才他所感受到的都是错觉。
周琰本想，假如陈郁真的真的对他有别的意思，或者是想跟他说什么话，那他一定会郑重而严肃地拒绝她。
别的不说，就她现在年纪还小这个事实，就注定不行。
他本来已经打好腹稿，在上面转一圈十来分钟的时间，已经把想要说的话琢磨了一遍，既能打消她的念头，又能不伤害到小女孩子脆弱的心灵，最好还能不影响到彼此的关系，那就再好不过了。
结果。
陈郁下来之后又恢复如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周琰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一种奇怪的纠结。
明明就感受到丝丝缕缕的不同，然而陈郁又表现得似有若无的，像抓不准的风，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感受错误。
“除了这个没有别的要说的？”周琰低头看他。
陈郁反问：“你是想让我说什么？”
周琰哽住：“……什么，我没有。”
陈郁说：“那你要我说什么？”
周琰眉头微拧，忍不住道嘀咕道：“你刚刚在上面……说‘很开心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说完，他脸色也有些发热。
陈郁看着他，好像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跟你出来玩，觉得开心，不行吗？”
周琰脸色更红：“为、为什么？”
“你觉得是为什么？”
陈郁抬眸注视他，好像在等周琰自己说出口。
周琰与她对视，感觉脸颊连着脖颈都在发烫，视线移开又移回来，隔几秒，终于开口：“你是不是——”
话没能说完，对面有人忽然喊他。
“周琰？”
周琰抬起头，看清来人，表情一下子都懵了。
如果是在坐摩天轮之前，他一定足够光明磊落，甚至还能调侃陈繁两句，出来约会呢。但在刚才的对话之后，周琰突然就无法淡定。
陈繁跟罗颂似乎也刚坐完摩天轮下来，之前排在前面没有碰上，这会儿人潮都往外走，骤然遇见。
陈繁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半秒，又转向陈郁，表情疑惑：“你们怎么在这？”
周琰张了张嘴，一时没转过来，点慌：“呃……”
还是陈郁开口：“我们来这里玩。”
陈繁眼里的疑惑更甚，“你们？”
他看向周琰，眉头微微皱起，周琰终于缓过神来，立即打断他过度发散：“是上次打球输了的要求。”
陈繁还没明白过来。
周琰说：“上次，羽毛球，我输了，你妹让我陪她出来一趟。”
陈繁终于想起来：“哦。”
陈郁站在一边，周琰都这么说了，她就没有开口。
陈繁倒是还十分纳闷：“这什么要求，挑个礼物不是更好？”
一旁的罗颂开口：“哎呀，你懂什么，陈郁肯定觉得不合适啊，你以为都跟你们一样呢。”
陈繁想想也是。
以陈郁的性格，估计让她要什么东西也不会，出来玩一趟倒是符合她的性格。他也没有多想，主要是这任谁都不太能搭上，在陈郁眼里，好像只有读书能提起她的兴趣，谁能想到还有别的意思。
他问：“那你们这是逛完了？”
陈郁点头。
陈繁看看罗颂，好像也觉得这会儿邀请一起不太合适，“那——”
罗颂趁机开口：“我们就不打扰他们了，可能陈郁还有别的安排，下次再一起玩吧。”
陈繁没想太多：“行，那先走了，周琰你照顾好我妹。”
“……嗯。”
陈繁跟罗颂离开，又剩下两人。
气氛带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暧昧，周琰努力忽视这奇怪的感觉，清了清喉咙：“那什么，你还有别的安排？没有送你回去？”
陈郁却问：“你刚刚是想问我什么？”
周琰顿住。
低头看人，方才被撞见的慌张都还没完全消散，他抿抿唇：“让你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陈郁眨眨眼道：“我的成绩一直很好。”
周琰手揣着兜，低头睨人，教训道：“拿到第一名了吗？就很好。”
没有。陈郁没说话了。
周琰觉得还是应该好好教育下小朋友，高一是重要时刻，不能分心，于是补道：“反正你好好读书……乱七八糟的事……”
他停半秒，故意严肃道：“现在不许想。”
**
陈郁没觉得自己是在胡思乱想，不过周琰显然是乱想了，陈郁不知道算不算好事。这段时间，他跟自己接触的时间变少了，微信聊天也是点到即止。哪怕是关于漫画的话题，也都不怎么过多展开。
陈郁觉得自己步骤没错，唯一出问题的可能，大概是表露感情的节点太早了。
周琰还把自己当成普通朋友，过度的关系他可能暂时无法接受。
陈郁只能这么解释。
进度就这么卡着，两人关系也没有变差，不过暂时可能无法再进一步，她只好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随着温度的降低，时间往前走，期末考后，学校正式进入寒假。
明德学生已经换成冬季校服，校园里都是里面套着长袖，外面裹着棉衣的学生，不过有一部分追求风度的人，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穿搭的，比如陈繁，比如周琰。
陈郁过去办公室的时候，正好撞见周琰跟陈繁在里面谈话。
她虽然拒绝了当班长，但由于成绩突出，班主任还是给了她个岗位，让她担任学习委员一职，担任这半年里，她不仅没有退步，反而成绩更加跃升，于是老师会让她整理一份卷子，印发给大家做。
放假最后一天，她来办公室拿卷子，刚一踏进去，就听见隔壁高三办公区域，周琰正在挨训。
“……你的成绩我就不多说了，反正你心里有数，不是垫底，努努力还是能提一提，但你要是还这么荒废下去，将来考个像样的大学都不行。”
周琰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冬季校服外套，垂着头：“脑子不行，读不会怎么办。”
“胡说！我看你就是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整天在那捣鼓什么什么漫画，你要是有别的路我也就不说你了，但你这纯属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画画能干嘛？”
周琰没说话了。
老师还是絮絮叨叨。
周琰听得心不在焉，视线往旁边一瞥，就对上一双熟悉的眼。
“嗯，陈郁，你挑的这几个题目不错，拓展性很强，也很锻炼罗辑思维。”
“我看了你这次期末考的的卷子了，分数非常不错，比期中的大考提了12分，这次排名应该会刷新。”
明德办公室很大，并没有按照年级划分，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视线正正对上。
两人自从上一次之后，就没怎么正式碰面过，有也是校园里匆匆一瞥。
临近期末，周琰也不敢耽误她学习。这会儿这么对上眼，竟然有一种好久不见的错觉。
明明也经常碰上。
周琰愣了一道。
“陈郁？”
陈郁收回目光。
班主任还在夸她，说她成绩非常稳定，将来重点大学不是问题。她大概也听到旁边的训斥，摇摇头：“所以学生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其他都是没必要的。”
余光视野里，周琰已经转过头，听老师教育。少年的脊背宽厚而高大，微微弓着背。
明明心里是不认同的，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耐心听着否定。
陈郁却忽然问：“老师，人难道只有学习一条路吗？”
班主任被问得一顿，但凡事也没有这么绝对，于是说：“只要有一技之长，当然不是非要走这条路，只是在现有的阶段，你们的重点当然是好好学习。”
陈郁点点头。
她走出办公室，但没离开，而是站在走廊旁边等人。
周琰过了五分钟之后也出来，像是没想到陈郁会在外面，看到人的时候愣了下：“你怎么还没走？”
陈郁说：“我在等你。”
距离那天已经一个来月，周琰已经恢复状态，虽然还有些不自在，但更多的一种奇怪的熟悉。
“什么事？”
陈郁看他只穿着一件外套，里面只穿了件薄毛衣，她问：“你不冷吗？”
周琰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不冷。”
陈郁看他指尖有点红：“可是你都冻红了。”
周琰伸出手指看了看，“哦，这是昨晚帮我妈端菜烫到了。”
陈郁脑海里浮现出在厨房里帮倒忙的周琰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扬起一点。
周琰纳闷：“笑什么？”
陈郁抬头看他。
已经入冬，寒气侵袭而来，低头望去，四季常青的树木依然茂盛。只要找到合适自己的环境，都能长得很好。
她问：“你刚刚有听到我老师说的话吗？”
周琰不解：“什么话？”
陈郁说：“我这次考试的成绩提高很多。”
周琰还没想到：“哦，那恭喜你。”
陈郁抬着头，她的目光澄澈而认真，问：“那我现在可以想了吗？”
周琰愣住：“什么？”
陈郁说：“乱七八糟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