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不戴天
洛念在这徘徊许久，始终没能找到出去的门。想来也是，秦朔为了杀她，特地挑了这么个风水宝地，怎么可能让她出去？
她便站在原地，脚尖在地面划来划去，漾起一片片水波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听到人踩在水面上的脚步声。洛念循声望去，一道身影由远及近，模样隐匿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
来了。
谁也看不清谁,就没必要在意那些虚礼了。洛念双手环抱胸前,表情玩味,语气却恭恭敬敬：“门主。”秦朔对于她认出自己有些意外，但既然已经被认出，还是要装装样子。
他语气和善：“你怎么一个人在此处？”
洛念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分明记得来时跨过的门就在这里，现在却找不到了。想来是我又犯糊涂了，师兄师姐们也总是笑话我迷路。”
秦朔听完哈哈笑了几声，像是被她逗乐了。他说：“正好我也要回去，你跟着我吧。”
洛念应是，快步跑到他身边。
秦朔领路，四周还是一样黑，洛念却辨认出他走的是另一个方向。
不同于出口和宴席的，另一个方向。
走出一段距离，就在洛念奇怪他怎么还不动手时，秦朔忽然问道：“不知洛小友可是已经有道侣了？”洛念没反应过来：“啊？”
“我看我那徒弟，对你可是喜欢的紧。”
洛念想起即墨染在幻灵池中时为了和她多相处一会儿，特地将出口堵死。
她又看了秦朔一眼，忽然找到了这对师徒的共性。都爱对来路去路做手脚。
她承认即墨染总是对她多加照顾，也从来不曾掩饰自己的心意。可是这样的喜欢对洛念而言，还是有些幼稚了。不过她不否认即墨染是个很好的人，起码比他这个虚伪的师父要好得多。
她斟酌了下言语：“即墨兄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看来这小子是没这福分了。“秦朔点点头，有些惆怅：“不过，你真的与我的故人长得极像。每次看到你，都会让我想起他们。”
洛念挑起单眉。
这是要引入正题了。
秦朔停下脚步。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洛念却直觉他正在审视自己。
她听见他说：“年龄和姓氏也对得上。说不定，你还真是他们的女儿。”
“门主说笑了。“洛念也跟着停下，语气淡淡，面不改色地说谎：“我生来空空，承蒙师父不弃才得以成长至今，从未见过父母。”
“是吗？”
他猛地出手，不知何时布好的四象封印阵环环开启，天、地、人、鬼四个方位符阵向中心延展，霎时形成一个充斥着危险的牢笼，将洛念困于其中。
而他自己早已闪身，与洛念一笼之隔。
洛念拿捏好语气，嗓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彰显出她的惊慌：“门主这是做什么？”
“倘若你真是他们的女儿，那便可能是魂师。"秦朔不慌不忙，语气漫不经心：“魂师是不容于世的，这是上天的旨意。否则，洛昭便不会忽然失去能力，苍羽派也不会覆灭。”
洛念又开始彪演技，语气染上愤怒："若我并非是你口中故人的女儿，你岂不是滥杀无辜？”
秦朔沉默，像是到现在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后，他给出答案：“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洛念却勾了勾唇角：“那还真是万幸。”
“哦？”
“幸好你找对了，不然你果真错杀一百怎么办。“洛念摇摇头，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杀孽太重。”说完，不等秦朔反应过来，一道微弱的红光于虚空中亮起。
秦朔蹙眉看去，瞬间失去了意识。
摄魂术·魂镜。
大大
他对自己尚且有这样大的敌意，对他口中的“故人”、洛念的父母，也势必好不到哪里去。
洛念不在乎他为何执着于灭了魂师一族，毕竞世人都曾想灭绝魂师。
人们对于过于高深的事物，总是充满着未知的恐惧，并想要永绝后患。
洛念跳过他成长的记忆，来到了苍羽派被灭门的这一年。
此时，洛昭失去能力的消息刚刚流传出来。听到暗线传来的消息时，秦朔正花天酒地。觥筹交错，美酒笙歌，他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来禀告的人便重复：“苍羽派掌门洛昭已失去摄魂能力。”
巨大的欣喜涌了上来。
魂镜可以共感。洛念感受到浪潮般汹涌澎湃的欣喜，有些无语。
她加速浏览着他的记忆，终于，来到众门围剿苍羽派的这一日。
顺着秦朔的视线，洛念看到了苍羽派的正门。说来好笑，这还是洛念第一次看见苍羽派真正的样子，居然是借这人的眼睛。
她长大后，也曾回到过苍羽派。前山早已成废墟一片，找不出曾经的半分踪迹。
任谁来看，都看不出这曾是个恢宏大派。
原来，苍羽派大门之上襄满了鎏金黑羽。这种羽毛源于早已绝迹的苍鸟，不仅不畏水火，还会创造源源不断的灵力，一根价值连城，有市无价。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已是尸山血海。有一人提剑，逆着黑烟而出。
时隔十年，洛念终于再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那是洛昭。
和洛念印象中长身玉立的形象不同。眼前的他尽染丹红，孤影决绝，冠发早已披散，狼狈至极。手中铮铮嗡鸣的长剑沾满鲜血，洛昭站在那里，像是亘古屹立的石碑。
病态的快感在秦朔心心底滋生。他脚尖轻点，飞身来到洛昭几步开外：“你竞然不跑？”
洛昭吃力抬手，抹了一把沾得满脸都是的血：“死守，不退。”
秦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上下扫视洛昭一眼，啧啧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算我不出手，你也活不过半个时辰。”
闻言，洛昭也跟着笑了下：“是啊。”
秦朔没有出手的意思，原地盘坐下来，支着脸，想看看他这口气能喘到几时。洛昭是真的强弩之末，倘若坐下，就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他站在原地，垂眸看着秦朔。本来觉得没意义，但想想自己马上就快死了，还是将心心中的疑问抛了出来：“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说得好像全是我一人所为啊，”秦朔抠了抠脑门：“你不行了，苍羽派自然就不行了。这点道理，还用我说？”“我知道。“洛昭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这样做。”
重音放在“你"字上。
秦朔撇撇嘴：“我做什么了？”
人之将死，洛昭像是回光返照，说话也没那么吃力了：“七重门精锐，今日都齐聚于此了吧。托他们的福，苍羽派走到如今地步，比我预算要提前七日。”秦朔扬眉，不可置否。
对上洛昭灼灼目光，秦朔忽然问：“还记得我们游历的那段时光吗？”
“当然。”
两人都还是少年时，曾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一路向北，路见不平，斩尽所闻不公事。
少年意气，做事不计后果。二人几番险些丧命，最终都活了下来。
物是人非，竟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秦朔缓缓道：“在极北镇时，你气息薄弱，我一度以为你死了。”
他说话和缓，语调流畅，如果说书，会让人很有想听下去的欲望。
“极北·镇….“洛昭惆怅：“是个苦寒之地啊。”他在那里遭人暗算，是秦朔没有放弃他，背着他跋涉千里，雪落了满发，身上都结了冰。
“是啊。你运气好，在咽气前，我终于找到了隐居在极北之地的神医。“秦朔顿了顿，继续道：“神医本无意救人，是听到你洛昭的名字，才改变了心意。”这件事，秦朔当年未曾和他提及，今日却再次提起。他继续道：“他问我，你是否继承了魂师血脉。他还说，历经重重磨难，你会成为天下无人可敌的存在。后来，他终于想起问我的名字，我告诉他了。你猜他说什么？”洛昭沉默地看着他。
“他说，无名之辈，还需努力。“秦朔朗声笑起来：“可不可笑？就因为我出身没有你洛氏一族显赫，那老头就说我是无名之辈。”
“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止！从那日起我才发现，走到哪儿，你都是人群中最瞩目的存在，而我却像个空气。分明那些人人称赞的事是因为我们一起做的，为什么被记住的永远只有你？″
不等洛昭回应，他自顾自说下去：“后来我找到了答案一一因为你是魂师。”
“魂师只会诞生在你们洛氏。只要魂师还在一天，其余人便永无出头之日。”
真相摆在面前，洛昭叹了口气：“我不理解你。”听到这里的洛念也完全理解不了洛昭的思维。扭曲而复杂的嫉妒造就了他极端的思想，让他一步步成为如今、乃至后来想要杀害洛念的秦朔。
“现在，我终于可以亲手灭绝魂师了。“秦朔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后摆沾上的灰：“念在你我兄弟一场，我再给你留一句话。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洛昭想了想，最让他牵挂的还是自己的女儿。可是，他并不希望秦朔知道洛念的下落。
只能祈祷音晖那边快些来人接应了。
他阖眼，欣然赴死。
人生来便有一死，早成定数。
秦朔徒手化剑，猛地向前，刺穿洛昭的身体。七重门的人从苍羽派中跑出来，点着火，朝着里面扔落。
火光渐灼，艳红愈烈。洛昭的血本就快流尽了，这样一刺，反而解脱。
被奉为天才的一代掌门松开手，跪倒在地。被血打成缕状的乌发糊了一脸，遮掩他好看的眉目。他握了一辈子的剑，终究是握不住了。
少年风华，至此落幕。
秦朔退后两步，有些恍然。
一道倩影自火光中跌撞而出，衣角带着星火，寸寸向上燃烧。白皙的皮肤被烧的血肉模糊，那张明艳的脸上沾满黑灰，尽是狼狈。
秦朔认得她，她是洛昭的妹妹。
她踉跄着跑到他面前，不可置信地看向已经离去的洛昭。片刻后，她蹲下身，小心地触碰他的脸。然后，她提起洛昭所用的那柄剑，朝自己脖颈划去。一切发生的连贯又突然，连秦朔没反应过来，血已经溅了他一身。
洛念真切地感受到了秦朔心中的疑惑一一兄妹间感情再深，也没必要殉情吧？
看到这里，缘由全都清晰。洛念终止了魂镜，回到现实。
大大
秦朔骤然失力，站不太稳。超乎他预料的事情发生，他恼羞成怒，质问洛念：“你对我做了什么？！”洛念通过他的眼睛目睹了父母的死亡，并确认了眼前人是杀父仇人，心情极度不佳，说话也没好气：“自己猜。”“我找你多年了，你果真也是魂师。“秦朔冷哼一声：“那便赴死吧！”
话音落下，四象封印阵开始运转。从四方而来的威压仿若一道墙寸寸逼近，像是想要把她碾碎。“你说你，闲着没事惹我作甚。”
洛念眉间白砂骤然消散，四象封印阵硬生生停了下来。秦朔意识到不对，想要上前，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操纵术·时凝。
师兄给她的一次使用权，不用白不用。
在秦朔惊恐的眼神下，洛念打了个响指，耳尖一只红蝶飞出，径直穿过封印阵，朝着秦朔而去。秦朔立即施法防御，试图将红蝶阻隔。
“没用的哦，"洛念抱臂，歪头看着他：“鬼蝶之所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