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好聚好散
第三十一章
她眨了眨卷翘的睫毛,垂下眼:“是。”
贺律望着她,喉结上下滚动,眼神渐凉,像冬日里厚重没有化开的积雪。
他微笑:“满意就行。”
“嗯,人是您给我选的,无论是为什么,都有你自己的理由。“贺晚恬说,“我相信你,我答应联姻…现在,你满意了吗?”
如讥如讽。
“你可以拒绝。”
“我没必要拒绝,我考虑过了,他条件很好。”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指腹在她柔软的唇上轻轻蹭过。“你见过几个男人,就觉得他好?”
“没几个。“她说“比你见过的女人少。”贺律不说话,就只是这样盯着她看,看穿了她外强中干和羊质虎皮,不过强弩之末。
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她的“话里话外”而激怒。应该是会生气的,哪怕自家人,跟他说起话来都是小小心翼翼的。
她没理由得到优待。
他的手指还落在她脸上,温热,夹杂着寡淡的烟草味,似有若无。
稍稍倾身,宽大的手掌轻柔地贴上了她的额角。她看不见贺律的神情,忽然,就听见他问:“怎么这么烫?″
身体比她还熟悉这些感官刺激,贺晚恬心尖微颤。要躲,躲不过。
他自下而上地看她,语气平静:“你病了。”这会儿,贺晚恬又觉得他在营造深情脉脉的假象。他那一双长情深邃的眼,让她想起那天意识迷离时,他抱紧她望着她的时候,里面沉默的,隐忍的,带痛的情绪。
所以,她曾经坚定地认为一一他从未说过动听的爱,但是能在琐碎细节中清晰地感知出他的爱意和疼惜。可事实上,他风雨不动的薄情感一如既往,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
这也是他亲口说的。
心脏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抓着,终于掉下去。贺律看了眼表,问:“这个点的药吃了吗?”贺晚恬说:“跟你没关系。”
“吃了还是没吃?”
“与你无关。”
他置若罔闻,看了眼医生贴着的提醒单,捏开两粒胶囊、一枚白色药片,倒了一杯温水,对贺晚恬说:“张嘴。”她无动于衷。
他重复:“张嘴。”
无声地较量,最终仍是贺晚恬败下阵。
她冷眼瞧他片刻,眉心拧着,伸手:“我自己吃。”“嗯。”
灯光下,墙上的提示单上笔迹潦草。
一项项病名,需要配合使用的药物,清楚明白。其中还有全身大面积过敏。
贺律盯着那医生写下的密密麻麻一大片,看得仔细。等贺晚恬"咚"的一声用力将玻璃杯放在了桌上,抬眸就见贺律拆开了一个上面全写着英文的药盒,拿出乳膏。贺律凝着她,说:“把衣服脱了。”
“要是我不脱呢?”
贺律站那儿,姿态依旧从容淡然:“我不介意帮你。”贺晚恬蜷缩了下手指,对上他的视线,喉咙干涩得厉害:“你别这样。”
暖气从四面八方涌进来,但她却觉得寒意入骨。外边隐隐传来了脚步声与谈笑声。
“琳琅姐,您要探望的病人住在哪一间呀?”“我也不知道,你打电话给贺律问问吧。”“要探望谁?”
“我那便宜侄女,差点忘了她也在住院,正好来了就一道见见。”
外面氛围融治,里面空气降到冰点。
这是贺律一贯的把戏,模棱两可、暖昧不清的表达,没说是要给她涂抹上药,还是会做些其他的。总能调动她的心y情,变得七上八下。
贺晚恬说:“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在你开口让我去联姻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在瓜纳华托的时候,你救过我,所以这次我也救了你,我还清了,以后我们谁都不欠谁。就到这里为止吧,我们好聚好散。”
听完,贺律笑了一下,薄唇平展。
声音很轻,还是那句:“你病了。”
愈发温和包容,眉宇间盛满了温柔情深。
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像是刻意压下了什么。贺晚恬昂起下巴,努力学他稳定的情绪,却失败。“我病了,那又怎么样呢,你需要我再说一遍吗?”贺律说:“生病会放大负面情绪。”
贺晚恬说:“所以呢?”
贺律说:“在病中的话,我不会当真。”
贺晚恬说:“那我现在告诉你,我说真的就是真的。”贺律眼底波涛暗涌。
他说:“别任性。”
外面的交谈声还在继续。
“这点小事儿哪需要麻烦贺先生,护士应该知道的。”“干嘛这么客气,反正晚点都是要成为一家人的,哪里称得上麻烦?”
“没关系的琳琅姐,我问一下护士。”
“怀思你就是太见外了,你看,我拿你当外人没有?”脚步声停顿片刻后再次响起,接着越来越近,听着就要往这边来了。
贺琳琅来了。
贺晚恬突然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想扯下眼前男人道貌岸然的伪装,撕开他温和的面具。她踮起脚脚,勾住他的脖子凑过去,生涩地贴上去他冰凉的唇。
没有羞赧腼腆,没有缱绻悱恻。
她眼角浸着浅浅的绯红,却只感到他们之间的距离隔阂,一片木木麻麻。
贺律嗤笑了声,顿时就明白了。
盯着她眼睛,单手握住她的腰,吻重重压下,呼吸杂糅到一起,仿佛要抢夺走她的一切。
他们接吻,就好像末日前最后一刻。
本能地舔咬,血腥味弥漫在唇齿之间,仿佛弦全部崩掉。
失控般的沉溺窒息。
贺晚恬双手被他控制住,钳着压过头顶。
电流般酥麻的感觉蹿到她的后脊尾椎,让她差点连腿都没了力。
极尽缠绵,无休无止。
直到贺律扯开她最上面的扣子,贺晚恬才发现他来真的,想挣脱,却又被强势粗/暴地撬开齿关,热度节节攀升,占有欲/望愈加明晰。
她被禁锢在他怀里,无处可逃,依旧是那么滚烫。外面还有人,她什么声音都不敢发出。
“就是走廊尽头那间。不过我好像都没听您提起过她?她是您的亲侄女吗?”
“不是亲的,她寄养在我们家,我也很少见她,这次原因特殊。”
贺琳琅没继续说,毕竟她可救了贺律。
“噢,难怪我也从来没听贺先生说到过…”“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是重要人物,你等会儿就能见到了。”
贺琳琅边走边这么说着。
到了病房门口,她抬手叩了两声。
没人应,却好似有细微的声响。
她奇怪地推开了门。
午后的日光亮得发白,轮廓被镀上了金边。亮到贺琳琅一时没能分辨不太清里头的光景。直至几秒的适应后,她的目光才清楚无比地落到画面上。
一道欣长如松,一道纤瘦娇小。
两道重合的身影。
亲吻纠缠,呼吸错乱。
肌肤相贴相蹭,沉沦在一起,毫无顾忌。
贺琳琅活了大半辈子也没经历过如今这场面。空气有一瞬的寂静,时间仿佛静止了。
嘴唇分开时,贺律瞥了一眼左边,眼睫半阖,懒洋洋的嗓音带点沙哑。
慢条斯理地一声命令。
“把门关上。”
贺琳琅”
“怎么了……程怀思站在边上,还没看见,就见贺琳琅僵硬地关上门,还反锁了。
贺琳琅一副震惊未平的样子:“………我草。”程怀思也惊讶地睁大眼睛。
大家闺秀也会说脏话呢,难怪圈里传贺琳琅的脾气不是一般的火爆。
贺晚恬扭头看了眼贺琳琅离去的方向,只能看见一扇合得严实的门。
她心惊肉跳地,不敢相信已经被贺家的人看见了。那就等于,所有人都要知道了。
她眼里含了警告,声音颤着,急道:…你、你干什么?”
贺律未动,面不改色:“嗯?这不是你想要的?”贺晚恬明显愣住了,足足有两三秒。
发泄似的用力推着面前的男人,仍是丝毫不动。她没想到贺律根本不在意。
她说:“你想过这样会带来多大的后果吗?”贺律说:“我想过,是你没想过。”
他又说:“我们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贺晚恬被他这一行为惊得说不出话,眼底倏地发热起来,好半天才动了动唇:“你真是太过分了。”她唇上留着余韵,还在发麻,可她根本不能平静。隐瞒了那么久的关系,遮掩了那么多年的恋慕,有朝一日,竞然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了天光。
恰好是她下定决心要放弃的时候,多么讽刺。该不该说贺律真是将凉薄和深情肆意切换到了极点,没人比他更会拿捏人。
贺律默了会儿:“那你想要什么。”
贺晚恬无声无息地流眼泪,像具抽离了灵魂的塑像。她呐呐说:“你离开。”
贺律一字一顿:“不可能。”
他又掐住了她下巴,逼迫她昂起头,棱角分明的面孔毫无情绪。
“你想都别想。”
“贺律!”
没等她说完,贺律就吻了上来,把人禁锢在怀里,丝毫不留给她拒绝的余地。
其实他根本就没必要在意她说的那些。
分手还是什么的,还有好聚好散,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他想要的,就总是他的,一直都是他的。
只是胸口发闷略堵。
回忆起那天,他跪在那儿,抱着她。
心忽然被什么击中,微微痉挛抽动一一他前所未有地,恍然意识到,她是属于他的。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顿时明白这种占有欲已经膨胀到了无法放手的地步,浓烈绵长,不知从何而起,以至于心脏都被揪紧到喘不上气。
他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
曾经被他忽略掉的黑白年岁,才发现全是关于她的色彩。
好聚好散?
做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