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怀疑
沈南皎无视了薛庭笙挑衅的话语,揉揉自己耳朵:“那是我听错了?我怎么听见薛庭笙在关心我的手?”薛庭笙”
沈南皎故意侧过脑袋做出倾听的姿势,尽管隔着帷帽看不清楚表情,但是光看他这个动作也让人觉得他实在欠打。
薛庭笙顿时有点后悔,她不该多嘴。
她抿了抿唇,有点不爽,转身就走。
沈南皎连忙抓住她手腕:“等等一一”
他习惯性的用了更利好的左手,掌心缠绕的纱布磨过薛庭笙手腕,触感很粗糙。
薛庭笙回头,沈南皎道:“我有东西要给你,走。”他拉着薛庭笙的手腕扯了扯,往旁边的小道走去。顺着小道一直往前,很快就走出了码头,一直走到沙滩上。
夜色太晚,沙滩上已经没什么人,海风卷着海浪漫过沙石,打上不远处的黑色礁石。
薛庭笙被沈南皎拽着手腕走,落后他半步。海风有点大,薛庭笙的短发又没有扎起来,很快就被风吹得凌乱;虽然有些头发已经长过了眉毛,不过对薛庭笙来说并不算影响视物,所以她一直不急着剪。但是海边的风太大,有些发丝被吹进了薛庭笙的眼睛里。
她一边跟着沈南皎走,一边用空闲的那只手,把吹到自己脸上的头发拨开。
这时走在薛庭笙前面的沈南皎说了声:“那边还行,我们去那边。”
他手指指向某个方向。
薛庭笙看了眼他指的地方,是一块很大的礁石内陷下去形成的石洞。两人走到这里,周围已经没有行人了,只有远处明珠庭点着灯的阁楼顶,在夜色中仍旧散发出明亮柔和的光辉。
两人走进石洞,沈南皎松开薛庭笙的手,回头望向她一一薛庭笙勉强及肩的黑色短发被海风吹得乱蓬蓬,像一朵很蓬松的黑色蒲公英。
薛庭笙拨脸上的头发拨得不耐烦,干脆用手掌将乱发一牯辘的往脑袋上后面捋。
她捋完头发,视线落到沈南皎身上,见沈南皎正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
薛庭笙:“我脸上有东西?”
沈南皎回过神,干咳一声:“没有……这个给你,芥子囊,锁星派的。我翻过了,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两件法器还行,不过有一个顶上裂了。”
薛庭笙颔首:“我知道,我打裂的。”
她从沈南皎手上接过那枚雪白的芥子囊,同时目光在芥子囊上的刺绣处停留了一下。
沈南皎:“这个刺绣图案倒是很有意思,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我师兄说,这是锁星派的门派标志。”薛庭笙:嗯。”
这其实不是什么图案一一沈南皎不认识,薛庭笙也不觉得奇怪。
因为这是一个上古文字。
古文字在当代已经近乎全部失传,年轻一代里面根本就没有人认识这种东西。
芥子囊上的这个图案是代指上古时期一种植物的名字,翻译成现在的词汇,是一个单字。
是′薛"字。
因为原主人已经死了,这枚芥子囊上面的灵力印记消失,就像是没有上锁的柜子。任何一个有灵力的人都能随便打开它翻找东西。
薛庭笙打开芥子囊翻了翻,和沈南皎说得一致,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在堆放灵石的空间之中,薛庭笙找到了一支金色的羽毛。
她心念一动,那支金色羽毛霎时出现在薛庭笙手中。沈南皎:“…这是什么?”
薛庭笙掂着金色羽毛摸了摸,回答:“金羽仙鹤的毛。”
沈南皎:“这芥子囊还装过金羽仙鹤?”
薛庭笙摇头:“这里面没有金羽仙鹤的气息,只有这片羽毛而已…他为什么要专门在自己身上带着这片金羽仙鹤的羽毛呢?”
二人目光顿时都专注的落到这片羽毛上面。沈南皎:“等等一-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锁星派的人无比精准的在渔村截住了我们?”
薛庭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是靠这片羽毛?”沈南皎耸了耸肩:“有可能啊。不然很难解释,明珠庭外足足有十几个渔村,我们住的地方既不是最近的也不是最远的,总不可能锁星派那群人真就这么命好,随便一试就刚好抓到了我们休息的地方吧?”
沈南皎说的话可能性很大,薛庭笙用灵力结印把这片羽毛封印起来,放回了芥子囊中。
她不了解锁星派,不过可以带回去问问太簇。太簇虽然不爱解释,但是关乎到金羽仙鹤那就是重要的事情一一重要的事情太簇还是会愿意解释一下的。薛庭笙抬头望向沈南皎,沈南皎还在琢磨那片金羽仙鹤羽毛的事情,抱着自己胳膊一副在思考的表情。薛庭笙:“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我芥子囊吗?”
刚刚还神游天外在想事情的沈南皎,立刻又被薛庭笙一句话给拽了回来。
他想起自己一开始的目的,干咳一声:“当然不是!一个芥子囊而已,才不需要这么小心,……我是要还你这个。”他把自己衣袖折起来,手腕伸到薛庭笙面前。他手腕上静静的环着一串碧色手链。山洞里光线昏暗,但即使如此,沈南皎上的手链仍旧散着微微的亮光。薛庭笙垂眼看着那条手链,片刻后又抬起眼皮不理解的看着沈南皎:“什么意思?”
沈南皎:“这条手链不原本就是你的吗?”薛庭笙:“自然。”
沈南皎:“那我现在还你不是很正常?我之前试过想把它取下来,但是取不下来,所以只好让你自己来取。”而之所以要找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也是沈南皎怕其他人看见。
既然林司林都能看出这是蛟龙护心鳞,那便不能担保其他人不会看出来。沈南皎对自己和薛庭笙的运气实在没有什么信心一-无论是护心鳞的存在曝光,还是薛庭笙的半妖身份曝光,对于现在的薛庭笙和他来说,都是天大的麻烦。
所以沈南皎才要拉着薛庭笙到处找偏僻没人的地方,把护心鳞还给她。
只可惜沈南皎想东想西考虑了一大堆,薛庭笙全然没有明白。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那条手链,道:“现在还不是还我的时候,你留着吧。”
沈南皎:“不是一一我留着这东西干什么?”薛庭笙:“明珠庭最近不安全,我至少要等五日才能恢复大半,在此之前……
她语气有片刻微妙的停顿,眼皮上抬,沈南皎在她眼珠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这里的光线太暗,连带着薛庭笙瞳孔里沈南皎的倒影,都是模模糊糊的。
薛庭笙慢慢补上了后半句话:“在此之前,你先留着这东西。”
说完这句话,薛庭笙转身往山洞外面走去。她不打算收回这串手链,而薛庭笙不动手的话一一沈南皎试过了,他自己是取不下来这东西的。他看着薛庭笙的背影,心情蓦然变得复杂,悬在半空中的手,手指慢慢收紧了起来。
这样不对。
沈南皎心底冒出了这样的声音一一他不应该收薛庭笙的护心鳞。
他已经骗了薛庭笙。
薛庭笙走出去一小段距离,发现沈南皎没有跟上。她不明所以,回过头来,看见沈南皎还站在那个山洞里。山洞顶有点低,月光照不进去,沈南皎站在昏暗的地方,海风吹得他帷帽垂下的白纱不停晃动。大半夜这样看着还有点渗人。
薛庭笙喊了一声沈南皎的名字,但是沈南皎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薛庭笙觉得莫名其妙,只好又走回去,站到沈南皎面前;她短暂的怀疑了一下沈南皎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
毕竟今天晚上,码头那边有一堆和尚在念超度经。渔村那边是没有魂魄给他们超度了,说不定就是那群和尚招来了其他地方孤魂野鬼一一护心鳞能防鬼上身吗?薛庭笙不知道,她没有这个经验。
她身上煞气太重,八字轻点的鬼一靠近她就灰飞烟灭了,不会有鬼跑来上薛庭笙的身,因为那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她站到沈南皎面前了,沈南皎还是不动。
薛庭笙真心实意的担心了几秒钟一一不会真的是被鬼上身了吧?
她现在重伤未愈,可打不过厉鬼啊。
薛庭笙纠结了一会儿,干脆抬手掀起沈南皎帷帽的白纱,一矮身凑近他面前。
她想看看沈南皎的脸,被鬼上身的人眼珠子会发红。帷帽帽檐很宽,白纱垂下的位置和沈南皎脸之间的距离,塞下一个纤细的薛庭笙绰绰有余。
她凑近时整个人几乎贴到沈南皎身上,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速度极快,沈南皎脑子都来不及反应,眼睫一低,看见薛庭笙近在咫尺的脸。
她头发仍旧乱乱的,十分突然的挤进了沈南皎安静的视线范围。
被薛庭笙掀起的白纱随着她松手又落下,隔绝了外界的昏暗光线。沈南皎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后退,他后退薛庭笙就前进。
没退几步,沈南皎后背撞到凹凸不平的礁石。帷帽边缘磕到了礁石,滚落下去,帽檐垂下的白纱像轻飘飘的一层月光划过,扬起微微的风,吹得薛庭笙眉骨上堆积的,凌乱蓬松的短发,晃动了几下。
她攥住沈南皎衣领往自己面前拽,沈南皎的心心跳声变得又快又急促。
旋即薛庭笙看清楚了一一少年眼睛是干净而界限分明的。
眼白微微透着青,瞳孔是浅琥珀色。
距离拉近的时候,薛庭笙发现沈南皎的眼瞳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小幅度的颤。
不过眼珠不是红的。
薛庭笙后退一步主动和他拉开距离,结果在后退的时候感觉自己脚底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那种木制品轻微的碎裂声回荡在山洞里,薛庭笙低头,看见自己鞋子底下踩着沈南皎的帷帽。帽顶已经被她踩碎了。
山洞的地面也是礁石和潮湿的沙石,落在地面的帷帽白纱浸了礁石缝隙间的积水,晕开大片暗色脏污的痕迹。不管怎么看都是没办法再戴了。
薛庭笙沉默片刻后移开自己的鞋,解释:“我刚才以为你被鬼上身了。”
沈南皎:"……这就是你突然凑到我面前逼得我一直后退还拽我衣领的理由?”
薛庭笙:“你也可以不后退,我又没有拿刀剑指着你的脖子。”
沈南皎一下被气笑了,指着自己被拽松的衣领:“不后退?你知道我们刚才的距离有多近吗?我不后退等着你撞到我嘴巴上?你想得倒美!”
薛庭笙纠正他:“你不后退我也不会撞到你的嘴巴上,顶多撞到你的胸口。”
“除非你自己低头。”
沈南皎”
他不想跟薛庭笙争论这种没意思的话题。
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沈南皎现在面对薛庭笙时,总会有种不可言喻的心虚一一他将此归于愧疚心。沈南皎:“算了,不重要,反正我没有被鬼上身,你刚刚看得很清楚了吧!”
他说这句话,还动手扒了下自己眼皮。
薛庭笙看见他很健康的眼白和眼瞳一一薛庭笙道:“你不用特意扒开眼皮给我看,我刚刚看得很清楚了。”沈南皎松开手:“以防万一。”
薛庭笙:“这都要怪你。”
沈南皎不可置信:“这还怪我?”
薛庭笙转身往山洞外面走,边走边回答沈南皎:“谁让你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码头那边刚举行过海祭,你这样站着,我定然会误会你被鬼上身了。”沈南皎愤愤不平:“我就不能是在思考问题吗?”薛庭笙:“你在思考什么问题?”
沈南皎:“我一一”
他说的话刚起了一个头,却又突然刹住。
薛庭笙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回头分了点眼角余光给沈南皎,那眼神里明显带着询问的意图。
沈南皎:“你少打探我的隐私!”
薛庭笙”
少管闲事。
别管我的事。
这是我的私事。
诸如此类的回避借口,一贯是薛庭笙对其他人说的。但自从她和沈南皎相处久了,似乎沈南皎也开始越来越经常的对薛庭笙说这句话。
她感到几分不悦,眉毛往下压,把脸转了回去。在薛庭笙把头转回去时,沈南皎稍稍加快步伐,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几步的距离瞬间被沈南皎这几步加速填平。两人并肩而行,薛庭笙不去看沈南皎一一她现在感到一点心浮气躁的烦,尤其是当薛庭笙清楚的知道这种心情是因为沈南皎而出现时。
薛庭笙感觉更烦了。
月光光,海浪摇,海风吹过沈南皎衣角,又拂过薛庭笙。
月亮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湿润的沙滩上。沈南皎清了清嗓子,故意用那种随便的,不在意的语气,开口:“薛庭笙,我手腕上的这串手链,是你的护心鳞吗?”
薛庭笙脚步一停一-沈南皎没能意识到她停下来了,还惯性的往前走,走了三四步,发现薛庭笙没有跟上来。他这才停下脚步,转身往后看。
薛庭笙立在原地,微微仰着脸望向他,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半垂的眼睛里含着警惕。
海风从两人中间的间隙拂过去,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但不是暖昧的微妙,非要形容的话这份微妙里面掺杂了若有若无的杀气,沈南皎在和薛庭笙对视的同时无意识绷紧了身体。
远处海波起伏,一轮明亮的圆月倒影水面,波光粼粼闪烁。
那水光随着一涌一涌的海浪,晃过薛庭笙苍白的面容。她站在夜色里,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像刚从水底圆月里爬起来的女鬼,阴恻恻的望着沈南皎。
“怎么?你想趁人之危,要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