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七章
电话挂断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关昇就回来了。会客室的门敞开着,沈屹骁掀着眼皮瞥去一眼,“这么快就吃完了?”关昇走过去,“刚到餐厅就接到了您的电话。"沈屹骁靠着沙发椅背,眼里的探究丝毫不压着。“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夜浓话里行间对他的针对那么明显,关昪对沈屹骁心里的疑惑自然心知肚明,但他只能故作不解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沈屹骁皱眉却轻笑:“据我所知,你之前并不认识夜浓吧?’关昇避重就轻:“不算认识,但有过两面之缘。“哪两面?”
”在铂悦府的车库,接您上班的时候。
沈屹骁目光沉在他眼睛里:“若只是这样,她犯不着这么针对你吧?”关舁略做无奈:“这我就不清楚了。
沈屹骁抓不到他神色里的丝毫破绽,但他的解释,又实在消不下他心头的疑惑。沈屹骁从沙发里起身:“你是我父亲身边的老人了,对你,我从来都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但你也应该知道,信任这东西,一旦崩塌,就很难再捡起来。'关昇眉眼微垂:“我没有要欺骗您的理由。’但是对已逝的人的承诺,他必须要遵守。沈屹骁定定地看了他半响:“你先去吃饭吧,另外打个电话,把一点的视频会议推到两点十分。”
"好的。‘
休息间里,夜浓已经脱了鞋,正靠着床背发呆,听见门锁拧动的声音,她慌忙坐正。似乎是没想到一开门就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沈屹骁愣了下:“怎么还没睡?”夜浓往后挪坐了几分:“刚准备睡,你就进来了。眼看他脱掉西装外套,还将领带拧松,夜浓皱起眉:“你不是要开会吗?”“推迟了。”说完,他抽掉了领带,随手扔到了床尾。视线掠过去一眼,夜浓心里突然一咯噔。这人该不会是..
想和她一块儿睡?
夜浓刚往身下一米五宽的床扫了眼,就见沈屹骁坐到了床边,又不及一个怔愣的功夫,见他往后一躺。
距离近到,手臂都要碰到她的两只脚了。“你这么躺着,我还--
“过来。”不等夜浓说完,沈屹骁就横起手臂在床垫上拍了拍。夜浓想都不想:“我不要。
"听话。
“我不听。’
房间里陷入一阵沉默,安静的,都快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了。见他不说话,眼睛闭着的同时,眉宇也微微蹙着,夜浓往前倾了几分身子,“你怎么了?‘
"头有点疼。’
他声音低到让人生不出怀疑。
夜浓抿了抿唇,眼眸几次流转后,才慢慢挪过去。午后刺眼的眼光,穿不透浅灰色的窗帘,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氲了一层轻暖的光,让他那张男人气十足的脸都多了几分女人的精致。夜浓盘腿坐在他身旁,交错的双脚离他肩膀不过咫尺。“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就突然头疼了。‘沈屹骁深吸一口气,均匀,但气息微沉,能看见束缚在他深色西装马甲下的胸膛有明显的起伏。
”被气的。
夜浓一听,直接将矛头对准了自己:“我什么时候气你了。”“不是你。”说着,他横着的手弯回来,不偏不倚地搭在了夜浓的膝盖上。“我在想,要不要换个秘书。
夜浓愣了一下:“你说关秘书?’
矛头指的倒是准。
这两人之间若是没发生点什么事,他沈屹骁的名字倒过来写。他握着掌心下的那只膝盖,指腹轻轻摩挲着的同时,“嗯”了声,“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夜浓心脏微微一提:“...我、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喜欢他了。’沈屹骁这才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到她脸上,他眼角微眯,“那你老拿话呛他?’夜浓:‘
天知道她多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一看见那个男人,她就忍不住回想起那个下午。可若真的论起来,她又凭什么怪人家一个秘书呢?不过是领着工资,替老板办事。
见她不说话,嘴巴还委屈地扁了起来。
沈屹骁抬起手在她下巴勾了一下:“一个秘书而已,你若是真不喜欢,我换掉就是了。
可是人家都是干了十五年的老员工了,难道就因为她心里不舒服,就害得人家丢了工作吗?
那她成什么了。
“都说了没不喜欢,”她埋着脸,揪着床单,揪着揪着就揪到了沈屹骁手臂上的衬衫布料。
说不清是委屈,还是失落,她食指开始往他胳膊上戳:“你爸爸以前是不是很器重他?
又提到了他父亲。
沈屹晓视线攫着她低垂的眼睫:“你怎么知道他以前是我爸的秘书?”夜浓手指动作一顿,视线抬到他脸上时,和他目光撞了个正着。“嗯?
夜浓眼眸不安生地转了转,又落了回去:“猜的。"猜的?
那一瞬,夜浓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让他知道他的父亲找过她,他会怎样。会恨他的父亲吗?
可他父亲也没有捏造事实。
顶多就是怪他父亲插手,导致了这段感情急速结束,毕竟他也说了,一年而已,还不够他尽兴。
夜浓从来都不想做感情的弱势方。
可这一刻,她竟然天真地在想,如果当时她装作不知道,继续和他在一起,他会不会就和她玩'出了真感情.....
天呐!
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怎么可以把自己放到这么卑微的位置。一段感情,若是从开始就不纯粹,那后面即便是付出再多的真心也是无用功。夜浓不理他一直盯在她脸上的眼神,剜过去一眼后,她挪回到枕头边躺下,不想碰到他,夜浓把腿蜷得厉害。
沈屹骁早就习惯了她阴晴不定的性子。
她不过来,他就过去。
她不想碰到他,那他就主动去碰他。
但是来硬的还不行。
沈屹骁翻了个身,手臂太长,伸过去时,刚好能握住她的脚腕,但他没有握,而是弯着食指,蹭了蹭她的脚心。
夜浓很怕痒,浑身一个激灵地缩了缩脚。沈屹骁又在她另只脚的脚心挠了一下。
“你再
“声音小点,”他温声细语地打断她:“头真的疼。”夜浓不说话了,默了会儿,她很轻地“哼”了声:“叫你不吃饭。’沈屹骁一直在等她心软。
等到了,如愿了,他伸出手,“过来。’回答他的不是之前的「不要」了。
“过去干嘛?,
当然是想抱抱她。
可是又只能借着头疼:“不是头疼吗,过来帮我按按。’见她不说话,也没有动作,沈屹骁索性主动挪过来。床是一米五的床,枕头也只有一只。
夜浓刚好枕在枕头的中央。
沈屹骁没有越矩得太过分,故作可怜地枕在枕头边。不过一个手掌宽的距离,近得能看见对方眼睛里的自己。沈屹骁以为她会往后挪,却见她一动不动,就是那蜷在面前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收紧了。
沈屹骁默不作声地闭上了眼,"就像以前那么按就行。’在夜浓的印象里,他身体素质特别好,别说伤风感冒发烧,就算是大冬天洗凉水澡都没事。
唯独有一次,他和他父亲去异地出差,原本计划三天就能回来,结果到了第五天都没能脱身。
于是周六晚上的那场演唱会,夜浓就自己去了,谁知却在体育场门口看见了他。当时他一身西装,挺拔地站在人群里,即便风尘仆仆,也依然那么耀眼。她问他怎么脱得身,他连骗都不骗她一下:和我爸吵了一架,他一气,就让我滚回来了。
当时的她,想法真的好简单,只有感动,没有担心,也没有后怕。于是他们在荧光棒里狂呼,在人山人海里拥吻。她不知道他去的那个城市没有机场,也没有直达的高铁,不知道他为了回来,转了三趟车,花了九个小时才出现在她的面前。鼓声、掌声、歌声,在他耳边轰炸了两个小时。他却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疲倦,直到演唱会结束,直到回到公寓,他才把脸埋在她颈窝,说他头有些疼。
或许真的只是有些疼,可他却疼了一夜。那是夜浓第一次见到他不舒服时候的表情。眉宇锁得很深。
但却比平时要黏人,抱着她,不让她离开一步。让他吃药,他不吃,拉着她的手,让她给他按眉心,却又舍不得她一直按,怕她手酸。
如果不去想他们分手的那晚。
他和她的回忆只有甜,甜到完美。
甜到...像是一场被幻想出来的梦。
等她从"梦里"回过神来,右手的食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按在了他的眉心。夜浓微微一愣,在他眉心打着旋的指腹也不自觉地停了动作。“还记得带你去听演唱会那晚吗?,
夜浓看向他阖着的双眼,意外他竟然和她想到了一块。“我不让你按,你还不愿意,趁着我睡着,坐在我头顶......”说到这儿,他笑出了声。
夜浓知道他在笑什么,原本停在他眉心的手,收回蜷起,轻轻锤在他肩膀。“还好意思笑我,”她嘁了声:“当时也不知是谁吓得一下就坐起来了。"“能不吓吗?”沈屹骁睁开眼:“额头就那么砸在我嘴上。’这话越听越不对劲。
“所以你不是心疼我,是疼你自己?’
她记得可清楚了,他当时坐起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她的额头,然后是摸,接着是吹。
可一点都没有笑。
哦,现在露出本性了--
“要不要再试试?
思绪被他打乱,夜浓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试什么?”沈屹骁看向她的唇:“再让你砸一下。‘
不等夜浓反应过来,沈屹骁就主动把头低在了她的面前。心甘情愿的,为她俯首称臣。
但他又留了那么一点点的距离,等着她主动把唇贴到他额头。他说过,如果强的对你有用,我倒也愿意试一试。可是相比用强的,他更想要她的心甘情愿。可是他低了很久的额头,却久久等不到她柔软的唇。沈屹骁缓缓抬头,这才看见她眼里蒙了厚厚一层水汽。他顿时就慌了,“怎么了?’
不过一个很轻的眨眼,眼泪就从她的眼角流了出来,横过她秀挺的鼻梁骨的时候,被沈屹骁用指腹接住。
她把她心底最深最深的,贴在伤疯上的那块创可贴撕掉了。“你当初...真的只是玩玩而已吗?"
她泪流不止,抽噎得厉害。
沈屹骁从没见她哭成这样过,准确来说,是从没见过她为他流过眼泪。即便是分手那天,他那么求她,她也一脸的不屑与决绝。以至于此时此刻的他,整个人都是懵的。而他的沉默,换来的是夜浓更为汹涌的眼泪,还有她几近撕心裂肺的质问。“你说话呀!’
沈屹骁把头摇得先慢再快,神识一点点回了过来,他眼里终于凝了几分色彩。他是雀跃的,然而在她的眼泪面前,他又不敢将心里的欢喜露出来。只能锁着眉:“怎么又说这种傻话,嗯?’傻话傻话,她说的都是实话。
等着吧,等周末她就回香港。
到时候把那只录音笔找出来扔他面前。
铁证如山,看他还怎么狡辩。
但是沈屹骁哪知道她的心思,在她的哼哼声里,不管她的反抗,将她搂到怀里。“我一共见你哭过三次。
他声音能听出淡淡的笑音:“第一次看见你哭,我就在想,怎么可以有女孩子把眼泪流得这么漂亮。
夜浓湿着眼睫撇嘴:“少来。
“真的,”他说:“当时我还在想,要是那眼泪是为我流的就好了。一句话,把夜浓说得鼻腔再度酸了起来。他不会知道,在那晚的宿舍楼后,在她转过身时,在她大拇指的指甲从深陷的肉里松开后,她眼底瞬间就红了,但她还是咬牙忍着,忍到她踩上楼梯,这才让眼泪绝了堤。
他更不会知道,在那晚之后,她没有一天不想他,没有一个晚上不梦见他。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养成了开灯睡觉的习惯。因为她害怕在黑夜里睁开眼,因为看不见他,会无意识地伸手去找旁边的人。开灯就不会了。
身边的空荡荡,会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她面前。不仅会止住她所有无意识的动作,也会断了她所有不该有的念想。可是她深陷这剜心之痛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她许久的不出声,让沈屹骁松开了搂着她的力道。他看见了她空洞的眼神,在仰起脸回望他的时候,灰暗得让人心慌。“不是真的让你哭。’
他把唇压在了她额头,像是弥补了刚刚她没有主动的遗憾。话好听,动作也温柔,偏偏下一句就没了正形。“其实还挺想你在床上哭的。”